《[剑三]烽烟明月之卷》苏瓦猫

34、番外《刺客》（二）

　　那天晚上，高钦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本来打算趁夜便走的。
　　刚把随身物事收拾好，忽然听到敲门声。他双眉一跳，掣出弯刀隐在肘后，走到门边，先问一句：“谁？”
　　门外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艾爷，是我。”
　　高钦在这儿的化名叫艾七，听着这声音倒是熟悉，是青楼的莲花儿，他偶尔去青楼通常光顾的便是这妓/女，算得上熟人了。
　　但此刻高钦心下分外警惕，缓缓退开数步，离门稍远，方笑道：“门没锁，你自己推门进来吧。”
　　话一说完，立即一闪身便掠到门背后，贴紧了墙壁，几乎便是同时，门唰一下被推开，一道刀光闪起，精准地劈到他刚才说话的那个位置。
　　推门袭击的那人一刀斩了个空，情不自禁噫了一声，立知不好，正要疾退出门，背心上早已一凉，高钦从门后闪出来，一刀刺入那人背心。
　　袭击者发出一声短短惨叫，手中双刀堕地，高钦干净利落地拔刀，一脚将他身体踹倒踏住，右手弯刀一旋，将他颈脖切断。然后再转身几步出门，将哆嗦着要逃走的莲花儿抓住，一把扯入房间，将门阖上。
　　“说，怎么回事？”高钦将莲花儿往床上一推，抬起她下巴，冷冷地问。
　　莲花儿瞥见地上身首异处的尸体，早吓得魂不附体，惨白着脸哭道：“艾爷别杀我！……我说……我说……那位爷到我们院子里……给我钱，叫我带他来找你，帮叫开门……就、就这样……我什么都没做……艾爷别杀我……”
　　高钦面无表情，握住了她脖子一拗，喀喇一声，将她颈骨捏断了。
　　将莲花儿尸体扔到地上，高钦才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个袭击者的尸首，当看到尸身衣服上绣着的小小火焰图案时，高钦挑起了眉。
　　果然找到自己了啊，明教的人。原来这几天心神不安就是因为感觉到有今天的事。
　　高钦哼了一声，仰起了头出了一会神，本来打算今晚便动身离开，但现在既杀了一个明教的杀手，倒是拿不准外面是否还有在等着自己出去好动手的，与其出去自投罗网给人家下手的机会，不如索性以逸待劳，再在这呆一夜，明天白昼时再走，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杀的机率会小很多。
　　毕竟肯肆无忌惮在人群中杀人的杀手还是很少的。
　　而且，明天刚好要送信件去魏州，可以光明正大地走人，从此再也不回这个地方了。
　　考虑完毕，高钦将两具尸首拖到床上，抖开被子盖住，自己躺到床下，手中握着弯刀，闭目养神，留神着周遭动静。

　　数百步外的房顶上，把这一切听在耳中的唐一镜皱了皱眉。
　　原来不止自己一个要狙杀这个目标啊。
　　唐一镜没想到会半道上岔出这么一杠子，原本料着高钦今晚会趁夜离开，自己已经就位等候动手的时机，但现在看样子目标今晚是不打算出来了，自己在这要白等了。
　　这目标果然也是个暗杀者的料子，考虑事情的方式中规中矩，虽然不出人意料，但却相当稳妥，把出纰漏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唐一镜的手指轻轻抚过弩弓冰冷的弩身，心境平静。
　　不要紧，我等得起。唐一镜想着。一个真正的刺客，光有犀利的身手是不够的，还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和判断情势的本能，不是最合适的时机决不动手。
　　这一辈子，唐一镜在毫无准备也没有充足时间去等待时机的刺杀行动只有一次，在汴州。有那一次就已经够了。
　　唐一镜又想，刚才那个狙杀失败的杀手是来自哪里的？是唯独只有他一人呢，还是不止一人，尚有伙伴？如果不止他一人，那么只怕高钦这颗人头，还得跟人抢了。
　　他回想了一下刚才听到的那人被杀时兵器落地的声音，是刀没错，而且不止一把。
　　使双刀的？唐一镜摸了摸下巴，沉思。

　　在更远处的一棵老树枝叶间，唐小喵蹲在一根粗大枝桠上，专注地盯着师父的身影，直至看到师父转过头来，向着自己这边打了几个手势。
　　唐小喵仰起头，与屏息蹲在稍高处枝桠上的另一人眼光相对，她伸出手，那人也向她伸出手，她在那人掌心写道：“今晚时机已失”。
　　夜风把那人头上红色长翎吹得轻飘飘地拂动，他也望向唐一镜那边，但唐小喵又快速地在他掌心写字“师父过来之前你快走”。
　　趁着一阵风来吹得大树枝叶沙沙作响，那人走了。唐小喵改蹲为坐，一面继续看着师父所在的方向，一面把刚才那人给自己的一块糖塞进嘴里。

　　李破风转过一条街角，抬头看到前面夜市上还有卖食物的摊子，难得这半夜里还有摊贩没有收摊，油灯灯光下大锅汤面和炊饼都冒着腾腾热气，摊边一两张桌子，尚还坐着一个顾客。
　　李破风觉得有点儿饿，走过去叫摊贩煮了碗面，又要了几个炊饼，就近便在那个顾客对面坐下来。
　　那顾客抬起头扫了李破风一眼，却原来是个年青男子，身上的白袍连着中原衣著式样里不多见的兜帽，不知道是否因为夜里风凉，他把兜帽戴着，油灯光不是很明亮，影影绰绰看到帽底阴影里双眼眼珠颜色似乎不一样。当再看到他随身带着的双刀时，李破风确定这是个明教教徒。
　　安史之乱时明教在支持李家皇朝的态度上表态清楚，也因此在平乱之后，终于算是在中原站稳了脚跟。因汲取了当年因为太过跋扈而险遭灭教的教训，明教中人这几年来姿态平和，与中原各大门派之间相处得还算友好，教中弟子在江湖上行走，渐渐的也不再受人侧目，因此现在看到面前坐着的是个明教中人，李破风倒也不以为异。
　　李破风身上的天策府甲袍太好认，这明教中人一眼就看出他身份，踌躇了一下，见李破风神态平常，也就放下戒心，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摊贩看到后来的顾客是个军爷，十分热情地把面煮好送过来，上面大大加了几块肉。李破风道了谢，吃了一口面，却想起此刻唐一镜肯定还在那屋顶上静静等候着高钦出来，大半夜的肯定也会有点饿吧。恨不得打包几个炊饼带过去，但是这时候若是让他发现自己跟着来，肯定要翻脸。
　　唐一镜的性格，唐老太太清楚，李破风也清楚。这个次可万万不敢造。
　　正想着，忽然巷角那边快步走来一人，直接走近面前那明教身边，轻声道：“陆师兄，蔡师弟一直没有出来，高钦那厮房里也没动静——”
　　那明教一抬手阻住了他话，迅速瞟了李破风一眼，看到李破风毫无知觉地低头吃面，似全没注意的样子，那明教站起身来，兜帽阴影下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却听到极轻的冷哼了一声。
　　“蔡师弟性太急了，怕是失手了。”
　　他往桌上掷下一小锭银子，对那摊贩道：“钱在这，这位军爷的钱我一并付了。”
　　李破风忙道：“不敢当，这位仁兄你……”
　　那明教却不等他说完，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后来的那人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极快消失在巷角那边。
　　李破风微微眯细了眼看着他们消失的巷口，心想：高钦？那不是我家唐一镜的目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