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水染

2、往生

　　不语来到一家精神病院，在门口守候的人替她打开了通往私人病房的大门。
　　她走进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发夹。
　　她抖了抖那个发夹，一阵烟雾从发夹里飘忽飞出，在她身边绕了几圈后，才在白色的灯光下慢慢集结成型，变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女孩站在不语的身边，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疑惑。
　　“这里是哪里？”
　　“你要见的那个人生病了，所以这里当然是医院了。”不语理所当然得说道，一边拉过女孩的手，往里走。“再往前走一点就到了，她的房间还在里面一点的地方。”

　　门牌是108的房间，一个长发的女子坐在沙发里，安静得注视着手里的一张照片，目光慈爱。
　　不语放开了女孩的手，示意她先在门口等下，自己敲响了房门。
　　“谁？”房间里的女声温柔，低低问道。
　　“秦阿姨，是我。”不语又翻了下手里的记事本，才答话。“我又来看你了。”
　　房间里的女子起身把手里的照片小心放起来，然后打开房门把不语迎了进去。

　　“不语，怎么你今天来得那么迟？”女子大概有三十多岁，样貌清秀、温和，她握着不语的手说道。“你这么晚不回家，你爸妈不会担心吗？”
　　不语笑着摇头，“没关系，秦阿姨，过会儿我爸会来接我回家的。”
　　“哦，那就好，毕竟这么晚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女子也笑了，眼角的细纹看起来也如斯温柔。“谢谢你这一阵子天天都来陪我说话，有人来和我经常说说话，我感觉好多了，医生都说我最近的情况好转了很多呢。”
　　“秦阿姨，你能好转我很开心。”

　　在不语口袋里的记事本上记着：这个女子叫秦舒，她丈夫姓陈，他们一家就是那间别墅最初的主人。他们家庭幸福美满，夫妻俩有两个孩子，大儿子陈思远当时升上初中在一所私立学校读书，那次火灾发生时不在家里。而他们八岁的女儿陈思乔却因为浓烟刺激哮喘发作而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事故发生后，因腿伤住进医院的秦舒精神开始出现问题，数次自杀没有成果，并且抗拒治疗，再后来医生判定她患上了抑郁症。
　　刚开始她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医生只是给她开了药，让她在家休息。可是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后来还产生幻觉，经常对着空气说话。其后还产生了攻击性，差点掐死了自己的儿子陈思远，只因为陈思远不小心把放着陈思乔照片的相框打碎了。
　　医生经过反复的劝说，才劝动她的丈夫，让她入院接受治疗。

　　“可是...可是...可是每次想到小乔，我还是会很难过。”秦舒说着说着，流下了泪来。“要不是那天我从三楼上摔下来腿不能走了，就不会耽误了孩子爸爸回去救小乔出来的时间了，小乔就不会死了，她才只有八岁呀，我到现在还都能听见她那天在楼上的哭声，她一直在叫我....”
　　“秦阿姨，你想见她吗？”不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食指在里面轻轻一旋，继而转在秦舒的额头中央点上了一点晶莹。“我可以让你看到的。”
　　“看到什么？”
　　“小乔。”

　　门被一阵阴风吹开，秦舒朝门外看去。
　　一个瘦小的人影有些胆怯地站在门外看着她，那是她这几年来日日夜夜都希望能再次看到的人。
　　“不语，我又出现幻觉了。”秦舒下意识站起来，看着门外的小女孩喃喃说道。“我看到小乔了，我的小乔。”
　　“秦阿姨，这不是幻觉，她是小乔。”不语站在她的身后，低声说道。“因为她是意外死亡，凭得一腔执念所以保持阴魂凝聚经久不散。”

　　秦舒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朝小乔伸出了双手。
　　“小乔！”她哭喊出来。
　　“妈妈！”小乔跑进房里来，扑倒在秦舒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身子。“妈妈，你怎么会生病住在这里了？”
　　“妈妈..妈妈现在没事了...没事了...”秦舒抱着女儿瘫坐在地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只要能见到你，妈妈就再也不会生病了。”
　　“妈妈，小乔一直在等你们，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小乔抽抽噎噎，小手拽着秦舒的衣角不放。“妈妈你不要再生病了，好好回家吧，你和爸爸、哥哥只要永远记得我就好了。”
　　秦舒听到小乔的这句话，泪水流得更凶，哽咽地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妈妈，小乔是鬼，有自己该去的地方，以后不能再见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小乔自己抹干了眼泪，站起身来脱离了秦舒的怀抱，上前两步握住了不语的手。“姐姐，你带我走吧。”
　　站在那里不语，一直没有说话，猛地被小乔伸手握住。
　　她低下头来看着小乔，眼神迷惑。

　　“你是谁？”不语突然开口问道，她环视了整个房间，从秦舒看回小乔。“这是哪里？我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我的妈呀，现在是几点了？”
　　“姐姐，你怎么了？”小乔惊讶道，回头看向秦舒。“妈妈~”
　　“不语快拿你的笔记本出来，你应该把今天要做得事情都记在上面了。”秦舒说道，她和不语认识了有一段时间，已经适应了她的健忘，也知道她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随身带了笔记本在身上，随时记录发生的事情。
　　不语听到她的话，顿时明白过来，回头就去翻自己的书包，但是翻了半天也不见笔记本的踪影。
　　她又转过头去，看着秦舒委委屈屈地说：“找不到。”
　　小乔眼一瞥，就在不语刚刚位子边看到一本褐色的笔记本。
　　她拿了起来，抵到了不语面前。不语马上眼前一亮，接了过来，仔细地翻看起来。
　　“妈妈，这个姐姐为什么会这样？”小乔问秦舒。
　　“她和妈妈一样生了病，也来这里看病。”秦舒摸摸小乔的头。
　　“和妈妈一样的病？”
　　“不是。她只是记性很差，记得快忘得更快而已。”秦舒走到不语面前，轻轻拍拍她的肩。“不语，阿姨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情的，不过你让阿姨见到了小乔，阿姨的心病全好了，阿姨要谢谢你。”
　　这时的不语已经看到笔记本关于今天的内容，她的表情还有些滞涩。
　　“秦阿姨，这都是我的工作，我该做这些的。”不语说道。“我再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好好告别一下，毕竟小乔当年离开得那么突然。”
　　说罢，不语已走到门外，她握着门把手，最后看了眼秦舒和小乔，然后替她们关上了门。

　　十分钟后，小乔打开了房间门，就看到不语右手拿着手机靠墙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在手里的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东西。
　　“姐姐，我们走吧。”她走到不语身边。
　　“你妈妈呢？”
　　“她睡了。”小乔蹲坐在不语身边，有些小心的问道。“姐姐，我该去的那个地方恐怖吗？我只有一个人，我有点害怕。”
　　“那里一点也不恐怖，那个地方叫做地府，冬暖夏凉、设置齐全、环境良好无污染，有天界后花园之称。”不语摸摸小乔的头，看着手上的笔记本读道。“那还是个不错的地方，小乔，你会在那里度过一段时间，然后再有机会投胎重新开始另一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