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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帖子送过去了,九王爷应邀。

      雪又接着下了两三天,方停了。天气仍旧很冷。

      这天,我在门口迎接他。他单身徒步而来,倒让人有些惊讶。

      我亦独自一人而已。

      他扬头看牌匾,轻叹:“‘无双园’么?你的园子?日后定会记得。”

      迎上去,伸手替他解下挡风的外衣,“进去坐吧,外面冷。”我让身让他先进。他却执起我的手,携我同进。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下子,所有的事情变得亲密而自然?

      只有萧萧一边伺候。过了会儿,我让她下去。

      满室静谧。他兀自喝酒。

      “这酒倒是不错。”他又饮一杯。

      “悠着些吧,小心醉了。”

      “酒醉人,人也醉人。”他轻笑了,这倒让我觉得轻松了些,至少正常态了一些,这是他惯常的笑。

      “你不喝酒?”

      “不喝,酒伤身。”我答。

      “那我一人喝着岂不闷?”

      “闷,便少喝点罢!”

      他停下来,望着我,怔怔地望着,忽地笑了,“怎似老夫老妻?”

      我亦笑,“你的妻,在信王府端着,亦还未老。”

      他不再言语。

      末了,送他出去,把方才进门替他解下的,再替他披上。细细为他系好,道:“好走。”

      他顺势拥我入怀。

      唉,这一切,太自然,太水到渠成,太取巧,彼此都是。

      心下已万分明了,他,做戏,我亦做戏。自始至终,无论换何种方式,何种表情,短短这些天,硬是演绎短短的、迅速的几幕戏而已。

      “几乎真有些迷惑了呢。”他低声喃喃而语。头抵在我的发上,不安分地攒动,移到耳边,热气一丝一丝挑动神经,我知道,下一刻,他该从耳边吻起。

      他咬嗜我的耳垂,轻轻的,柔得要命,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于他而言,似对待珍宝般。女人,大概都喜欢被珍惜的感觉吧。

      我想,今天请他来,本意呢?

      恐怕自己也很模糊吧。只是想确定,确定他亦在装,他亦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只不过,我不知道,最后才知道。他们双方,把我,把我们,当作中间一颗棋子,推来依去,演各自的高招。

      “一开始就知道,为何还要顺着往下演呢。”我轻声问,之前就想,跟他摊牌,一切打住,我想要退出这局棋,他们要玩,他们自己去玩,不要拉我入局。即便小院有许多万娘安排的人,在屋外,恐怕也听不清这热络中的两人对话。

      “因为……美人在怀,情难自禁。”他稳热的气息蔓延到脖子。

      我急,小声道:“到此为止。不必再做戏罢!就此结束所有。我前些天才知道的……你们玩你们的,我过我的日子。何必牵扯……”

      他的嘴要对上我的唇……

      我一时心急,连忙闪开,往后急退,一脚踩空。他拦腰抱住我,并不扶我起来,直仰望我。

      心里觉得好笑。这些剧情,不知上演过多少次?

      不自觉地,就咧开嘴角,真笑出来。

      他亦笑了,放开我。这一次,温和的笑,让我一瞬间,觉得,这笑,有几分真了。

      相视而笑。我送他走出门,眼见他已走出两步,回头又道:“随我四处走走?”见我迟疑,温和地笑着,又道:“放心。”

      我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与他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边走边想。

      忽然明白,此人,之前三番四次戏弄我,必然以为我是三爷他们的人,是故不客气。此时释然,放手,以后他们之事,我再无干系。

      想到这些,蓦地轻松,玩笑道:“方才你若再进一分,碰上我的唇,此生赖上你,娶我这个又老有丑的女人家吧。”

      “荣幸之至。”他含笑。我望着他的脸,真的很美,风流男子,不知迷倒多少女子?我问:“你老是这般轻浮,不怕王府里女人人满为患?”

      他稍微愣了愣,反问:“我老是这般轻浮?”

      “不是么?如此风流美男子,又老是动手动脚,恐怕沾染上太多女人了吧。残花败柳倒罢,只是那些黄花闺女,你多少得接进府中……”

      “谁告诉你,我是那样的人?或者你自己想当然?”他反问我。

      “想当然罢。”

      “那你回头打听打听罢。”他笑了,“这样的人,既不够美,亦不够谨慎,怎么会被看上用来行计呢?”

      “他们瞎了眼罢。”我想,真的没问过其他人,这人究竟如何呢?回头问问。想到这儿,停下,道:“该回去了。咱们往回走。”

      在大门口,我笑道:“此后最好不要再见。”说罢回头进去。

      “我可没说过。”他那习惯的轻笑来了。我定在原地,什么意思?

      “此话怎讲?”我没回头。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如此好玩的游戏,我玩上了,放不下。不妨一起玩下去?”

      “我不想。”

      “你已进来,出不去了。”

      “既然皆心知肚明,为何还要玩下去?没必要。”我缓缓道,心里却有些急了。

      背后被他抱住,我心里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僵化状态。“有些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此环套彼环,谁说得准呢?本来多你一人,少你一人,亦无所谓,然而方才转变主意了,想,让你在这局中呆下去,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陆无双,陪我们玩下去吧,只借一张幕罢了。”

      凉意渐渐侵入僵化的身体,我淡淡道:“我没兴趣。”说罢,狠狠把自己从他的双臂中逃离,拾步进去。

      她们二人在我房中等我。我告之大概。张容愤道:“这些人,拿旁人做戏,好玩呢。”

      这时,自己倒不是那么气愤,缓缓道:“要玩,就玩下去罢。既无退路,何不顺其自然?方才一起气血冲脑,气过头了。现在想想,也就那么回事。”起身撵她们出去,想小睡一会儿。

      没几天,万娘过来。与我谈话。

      看你说些什么呢。

      “陆夫人,一些事情,顺其自燃的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未必辨得清。陆夫人自然是聪明人,然而有些事情,太过隐晦,旁人大多无法知晓,即便聪明人,也无从知晓。”

      “是么?”我轻轻地叹,手指无聊地划过桌面,重复划那一道,期待划出个明显的印记出来,“你们要我怎么做呢?”

      她噗嗤一笑,“何曾想过强求陆夫人做什么事?我们又拿什么筹码强求夫人?生意上的事情,各得所需,无从说去,谁欠谁;人情上,夫人与我们更是互无交涉。我说过,一切顺其自然。陆夫人想怎样行事,便怎样行事。”

      我忽然明白,在他们的算计中,一切都当事人自然而然做出来的,虚实假真,都照局中人的性格行事发展而发展,如若于他们无益,弃子便可,因为一开始,投入得便很少,寄托得更少。于他们而言,无伤大局。

      我蓦地自嘲,陆无双,之前你把自己,想得太重了。

      我击掌笑曰:“好!”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忙又叫住她,问:“我等三人性命与钱财……”

      “无伤大雅。”她丢给我一个莫名其妙的词。

      我揣摩了一下,明朗。于我而言,最怕的,莫过于性命之忧,以及没有钱。既然他们不屑于取我这等小人物的性命,更不会在乎那点小钱,况且不强求我做任何事,我还又担心什么。

      桌上方才被我划过的痕迹,已然清晰。

      自此恢复常态。

      又过了几天,谭小雪和张容回去住。因为那个赵太医仍旧呆在这边,我不好让他老是跑那么远给我针灸,便留下来。

      九王爷倒没再来招惹。

      一切正常化。我在这边,安心治疗眼睛,书也不敢多看,整日精想出新玩法,让她们陪我消磨时光。有时候躺着,会想,这样无所事事、悠闲得要命的生活,究竟是好是坏?

      不知不觉中竟然快要过年了。

      这天谭小雪派人过来通知我几天后回去,我大吃一惊,难免又感叹时光匆匆。

      这天赵太医过来时,也提到要过年了,我顺便说了自己也得回城里去。问他以后何处候他,还是我去找他?

      他笑,自然是他来为我就医,王爷亲自吩咐下来的事,不敢马虎;年后他亦便往城中王府里,便直接到易初莲衣找我;吩咐这几天,针可断,药不可断,嘱咐了一些事宜……

      我又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段时间,感觉眼睛有轻微的转变了。

      这是我们在此过的第一个年。

      三人感慨万分,许多事情并不会,幸好一大帮女人,不怕没人不知道。热热闹闹把这年货什么的都一一准备。万娘和莹娘却也没有走。通通一大帮女人,加上几个做活的小厮,再加上刘夫人他们一家,官府颁下文令,这些妓院歌舞坊戏园子等一些生意统统在一个规定日子停了,我们闹哄哄地准备过年。

      喜庆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浓厚。张容热闹地几乎天天要往外看希奇。我有时被她拉着,也去过几次,确实年味十足。

      这天,谭小雪忙活着过年,张容拉我陪她。

      熙熙攘攘中,张容忽然说,算了,我们回吧。

      我问她怎么了。她左顾右盼了下,拉着我回去。

      我暗笑,莫不是惹到什么人,猫见老鼠?不过与她出去的次数并不多,不知究竟何事何?

      也不便深问,就她样子,仿佛也不会摊牌。

      若以后有所后续,再看吧。

      年前只剩三四天,我们却接连收到两份莫名的礼。

      一是信王府,九王爷送来一支钗,式样很简单,翠色,玉制。当下暗叹这人会送礼,这般简单的东西,他偏偏知道我喜欢?可偏偏我第一眼见着,就是喜欢。来人说,怕再过几天,太忙,此时送来。我心里冷笑,怕太忙忘记了么?真是笑话,他们府上,连多出一个人记得送一份礼,都不曾么?也罢,他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不想也罢。

      二是公孙家上的少爷送来一份礼。给张夫人。
      我们皆纳闷。回头望着张容,她满脸不自在。忽地明白。何时,她与他认识?
      “坦白从宽吧!”捧着礼盒,谭小雪笑得不喜反忧。

      原来年前张容在外面,次数多了,难免碰到一些事,遇到一些人。起初见着公孙少爷,却是最老套的与他争一方砚——她不爱,知我不时练练字,便想着这方好砚作我的新春礼物;剧情里,有位少爷,也想要这方砚……自然相识,那公孙少爷,倒亦大方,知道张容也想要,并不以势压人,让与她;此番也罢,孰料之后,又街中偶遇一次,许是双方感觉不错,便攀谈起来,由是相识为友。

      我唏嘘不止,这样俗气的剧情,竟真的可以发生。

      谭小雪放下礼盒,边拆边叹:“若是别人,倒也罢。他的老儿公孙大人与朝廷争斗牵扯一清,万一败了,岂不连累……”

      我问:“他可知你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张容惨笑,“我们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你们可知道?我一开始,便坦言,乃易初莲衣老板之一,名唤张容,人称张夫人,夫早死,随二位姐妹做这点生意。你们说,这算坦白,还是不坦白?”

      我不忍,知道我和谭小雪太过分,虽然之前她没告诉我们,亦不能如此冷言愣语,便道:“已经够坦白,无法再解释什么,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释,咱们以后,统统称夫早死吧。否则,这个年龄,又自称夫人,最好的解释就是死了丈夫。”

      谭小雪扑哧一笑:“三个克妇的寡妇,日后人家可离咱们远远的。你们看,他送的什么?”

      原来是泥制的一套小动物。我瞅张容的脸色,竟是温柔微笑的。

      我暗叹,完了,完了,生活已经够糟糕,还加上爱情来捣乱,这个向来温柔和顺的张容,又最先掉进去。

      公孙家的门第,岂能一个歌舞坊的小老板、嫁过人的寡妇能进?况且她的年龄,算起来,大我两岁,二十四岁多了吧,开春她便过生日,满二十五,在这里,算大龄女子。

      若是那公孙小儿够痴情,斗得过公孙老儿和公孙夫人,还有公孙老寿君……我的天,要娶她进门,真难。

      更糟糕的是,若他并无真心,枉费了张容动了烦心……

      唉。张容啊,张容,是不是以前恋爱中遇到的男人都不够心仪?没经历够沧海桑田?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家庭后面那么多老家伙的小子?说不顶比你还小呢……

      向来又比较温柔和顺,就算嫁进去,也怕受罪。

      若是换成谭小雪,还好,铜皮铁骨,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了……

      想来就烦。

      真是,几多欢喜几多愁。

      热热闹闹的,终于来了。

      除夕,他们硬要守岁,我熬不了,死皮赖脸要去睡觉,叔宝一个劲儿地笑话我没用,惹得一满院子人都笑。

      最后还是逃到后院睡下去了。一躺下就着,特死,外面闹得如何热火朝天,我睡得仍然安稳。

      第二天醒来,新的一天啦。萧萧竟然拿我新衣服给我换。我哭笑不得,又不是小孩子,过年还穿新衣服?她固执己见,我勉强穿上了,还是红色基调配花纹,感叹,真够喜庆啊。

      过去给万娘道新春。她居然还给我准备了红包。我又叹,真变小孩子了?

      依着是刘夫人。她也给我红包。我新年的第三次感叹。想起来,谭小雪过年前仿佛给他们家特意另外准备了一些东西;这里每个都有发一些银两,他们家似乎另外多出一份,向来谭小雪和刘夫人都是有心只人。

      给谭小雪拜年。她亦给我红包,念叨着:“新春大吉大利,图个喜庆……”

      到张容那,几乎可以预料,真的也有红包,还加上传说中的那方给她和公孙少爷结缘的砚。

      年龄比我大的,都拜得差不多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没多久,陆续来人给我贺新春,萧萧和瑟瑟早已准备好,统统有派红包。我就纳闷,她们用红色布料、绳子做出那么精细的小荷包,就为了装上几点碎银,也不怕浪费工夫?真够讲究的。

      难怪过年之前,她们俩拼命地拿着针线做活。

      我瞅个空问她们,她们瞪我一眼,“什么麻烦不麻烦?这是规矩!大家都这样。”说着还连连教训我许多。我连忙闭口,自此这一天,不敢多说一句话。这两丫头,全替我打理得妥当。我只微笑,道福,祝贺。

      这绵延不绝的年,一直过到上元节,又迎来高峰。

      我想,那些诗词里写的,多事之时的上元,究竟如何?

      然而真有俗事发生。

      热热闹闹的夜市里,花灯五花八门,有猜谜迎花灯,有比诗取灯,有灯上题词,有河边放灯,有街边小工艺品……谭小雪一个劲儿地叹:“这里人,怎么可以想出这些花花肠子来娱乐呢?超出我想象……明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做做这些生意……”

      我跟张容同时无视她,“你还是好好玩玩吧,没几天不想正事,天生劳碌命。”

      逛到头晕。我第一个告退。萧萧、瑟瑟、桂英等都混到人群中看热闹去了。她们强拉着我找一家店坐下,叫了几份小吃,让我歇歇可以,回去不行。张容罗嗦:“人都出来玩得不亦乐乎,你一个人回去冷清清的做什么?这么早,还不到睡觉时间,呆会儿再回去……”我连连点头,知道没自己说话的份儿,低头吃自己的。

      忽然张容我再往下说,我纳闷。

      谭小雪碰碰我,手指微指,低语:“仿佛那人便是公孙小儿。”

      我望过去,隔着一张桌子而已,看得个大概,刚落桌的样子,也看到张容。傻愣片刻。随后起身往我们这边走。

      我想,不会要过来打招呼吧。结果他真过来,毕恭毕敬跟谭小雪和我招呼。

      我近距离打量。长相中等偏上,走路举止言谈尚佳。能让张容明知那么多困难和阻碍还喜欢上的男人,想来不会差劲。谭小雪含笑点头,我亦然。

      他望了望张容,轻声道:“待会儿天黑夜凉,别太晚回去,恐凉着身子。”便折回自己的桌上。

      我对张容挤眉弄眼——“不太晚,着凉……”

      张容红了耳朵后根。谭小雪含笑不语。

      若是两人真心相爱,真若真心相互爱惜的话,感情这事,也不见得尽是毒药。有人甘之如饴,便由着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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