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红颜》思诺源

48、第四十七章 英雄相惜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雪花形态万千、晶莹透亮，好象出征的战士，披着银色的盔甲，又像是一片片白色的战帆在远航。
　　程无心站在城墙上，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里觉得格外清爽，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了！大雪纷飞，瑞雪丰年，这会儿在程无心脑海里出现都是好词语。
　　这应该是今冬最后一场雪吧？快要立春了，一到立春就要有一场硬仗打了。程无心心中默默对自己说。
　　副将刘延和崔广走了过来，刘延给程无心披上了披风，崔广端给程无心一壶烫好的酒。
　　程无心冲他们笑笑，酒还没喝心里已暖。刘延和崔广也笑了，他们爱他们的将军，也敬仰他们的将军。
　　程无心三人回到城楼里坐下，有士卒端上午饭。程无心一向简朴，因此饭菜很简单，只有一菜一汤。
　　“将军，跟着您打仗真痛快！”刘延发自内心地说。
　　“那是将士们卖力。”程无心淡然一笑，饮下一杯酒。这两年来，他第一次感觉酒入喉以后甜甜的、绵绵的。
　　“如果要是您……”刘延预言又止，挤眉弄眼直看崔广。
　　程无心斜睨了一眼，夹了口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说：“有话就说，别眉来眼去的。”
　　崔广坐直了身子，向前凑了凑，小声说：“刘参军其实是想说，您，陛下……”
　　程无心放下筷子，不耐烦地说：“想说什么就说？身为武将，为何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
　　刘延把心一横，说：“还是我说吧，程将军我们大家都愿意跟着你干，心里痛快！”
　　崔广见程无心还是不太明白，就接着说：“陛下没有子嗣，您是陛下义子。早晚有一天陛下会传位给您，倒不如……”
　　程无心“啪”的一下，酒杯墩在桌上，酒杯里的酒溅了一桌，斥道：“不如什么？”
　　刘延见已把窗户纸挑破，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拥戴您，劝陛下退位，让位给您！”
　　程无心重重一拍桌子，震的酒杯筷子都跳到地下，喝道：“这么大逆的话也能说出来？当心我治你们谋逆之罪！”
　　崔广见状也豁出去了，脖子一梗道：“将军，陛下现在荒淫无道，整日沉迷于酒色，再这样下去早晚会亡国，与其亡国，倒不如您取而代之！”
　　“你们胡说什么？住口！”程无心气得抬手掀翻了桌子，厉声喝止。
　　二人见状，扑通跪下：“将军，就算您治我们的罪，我们也要说。陛下荒淫，对将士们苛刻，将士们敢怒不敢言，您关爱我们，我们对您都是心悦诚服。”
　　“你们想叫我谋反？背上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程无心冷笑。
　　“不是谋反！是兵谏！我们只想让陛下让位给您，不敢让您弑君。”二人坚决地说。
　　程无心脸如寒冰，不语。
　　二人膝行几步，跪在程无心近前：“将军，您为了陛下鞠躬尽瘁，可陛下怎么对您？我们都看在眼力，疼在心里，您真的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程无心痛苦地闭上眼睛，说道：“你们不用再说了，我就当今天的话你们都没说过，以后也不许再提。”
　　“将军，这不仅是我们两个的意愿。是所有人的意愿。不信您看！”二人说着向门外一指。
　　程无心猛地睁开眼睛，见门被推开，门外跪了一大片人。除了元帅李简外，所有的副将、参将、参军都在其列。
　　刘延趁热打铁道：“大将军，您是陛下的义子，名正言顺，请您三思。”
　　众人齐声说：“请大将军三思。”
　　程无心只觉血往上涌，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拔出佩剑，沉声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们谁再给我提此事，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对谁就有如此剑！”说着把剑一折两断，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拂袖而去。
　　程无心走上城墙，迎风而立。他长叹一声，身体向后倾斜，倾斜的恰倒好处，更显得他身姿卓越挺拔。
　　他们都是他的好战友，好兄弟，他怎能不了解他们？但是他们理解他吗？他仰视天空，闭上眼睛，任凭雪花吹打在他脸上，雪水和泪水融合在一起。

　　经过了城楼上的风波之后，程无心仍旧和以前一样有说有笑，和善地对待大家，就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大家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又没人敢再问，他们都知道程无心是言出必行，行出必果的。
　　元帅李简则好象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似的，从来没有提过此事。程无心不相信这么大的事，李简会没有一点耳闻，李简的态度也让程无心迷惑，难道他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转眼间到了二月。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春天的气息，整个世界像刚从一个漫长的睡梦中苏醒过来似的。
　　程无心觉得象南柯一梦，但是他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和元帅李简带着一行人，在城墙上巡视，进行着下一步的部署。
　　万物复苏的时候，也是进攻的好时候。他们要积极备战，经过了一个冬天的休整，军心鼓舞，士气大振，应该可以好好打一场硬仗。
　　“元帅，大将军，成国的主帅送来一封信。”士兵上来呈报。
　　元帅李简接过来一看，上书：程无心大将军亲启，把信递直接交到了程无心手里。
　　程无心拆开看了看，又把信交给了元帅李简，说：“成军主帅杨云，约我三天后到离城一百里的清淮原野去一见。”
　　李简把信看了一遍，思索着说：“对方是何用意？”
　　程无心目视远方生机盎然的原野，缓缓道：“去了就知道了。”
　　副将秦全义凑上前来问：“大将军，您准备去赴约吗？”
　　“会不会有诈？将军还是小心些好。”副将刘延劝道。
　　程无心斩钉截铁地说：“去！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去，不去岂不是我们的士气先差一筹？何况只是一个约会？”
　　元帅李简看着程无心一直没有言语，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只有欣赏和敬佩。
　　程无心看将士们一脸的担心，恬淡地一笑：“大家不用担心，清野离许州、邓州各一百里，正好是中间地带。对方选这个地方，就是想向我们表明诚意，我去的时候，你们加强戒备防止偷袭既可。”
　　元帅李简抱拳道：“我们听从大将军的安排。”
　　程无心眸子里闪烁着光芒，沉吟道：“如果不错的话，对方是要下战书了，我们加强战备吧。”

　　三天后，清早。
　　程无心只带了一名随从，怀着踏春的心情，轻装出发。尽管众人一再坚持兵马护送，都被他婉言拒绝。
　　空气中混合着泥土醉人的芳香。程无心策马奔驰在原野上，愉快的心情看着树枝头的芽簇似乎也映着天色闪闪发亮。他进入清淮地界，勒马放慢了速度，只听见马蹄“的的”的声音，清脆悦耳。
　　程无心远远看见一个白衣人，临风而站，丰姿卓越，策马到了近前，翻身下马，一看，果然是他！

　　白衣人正是云天扬，此刻他正微笑着看着程无心，脸上也充满融融春意。
　　二人都没有言语，只是彼此含笑对望，彼此欣赏着打量着对方。
　　两个人都没有带兵马，只带了一个随从；两个人都没有穿盔甲，同样穿着一身白衣长衫；两个人一个豪爽洒脱，一个内敛飘逸，但两个人同样的英俊，同样的优秀，同样的出类拔萃。
　　两个人都不象是到三军阵前会见敌方主帅，而是愉快地赴多年的知交故友之约。
　　云天扬爽朗的笑声首先打破了片刻的宁静，程无心也会心地了。
　　融化的冰水把小溪唤醒了，欢快地唱着清脆悦耳的歌，向远方欢快的奔去……
　　云天扬的随从在草地上放下一张小桌，摆上几坛好酒，躬身退到远处。
　　景是醉人的美景，酒是上好的花雕，人是难得的知己。
　　二人在草地上，席地而坐。
　　云天扬端起酒豪爽地说：“当日程兄请我饮酒，今日我请程兄痛饮。”
　　程无心回想起了‘逢源’酒肆那晚，云天扬拍打店门的情形，不觉笑了。只是当日的云天扬孤寂落寞，失魂落魄；今天的云天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程无心微笑不语，双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云天扬看着程无心，暗忖：为何他的笑容里、眼神中有着些许无奈和寂寞？为何不见了他往日清新淡雅，英姿勃发的风采？
　　云天扬又为程无心倒满酒，酒满的溢出碗口，洒在桌案，溅湿草地。他双手捧到程无心面前，说道：“当日多蒙程兄搭救，大恩无法言谢。天扬再敬程兄！”
　　程无心双手接过碗，淡然一笑，说：“举手只劳，何足挂齿？”
　　二人心里不禁感慨，没想到当日一别，今天再见会是这样的情形。
　　云天扬肃然道：“程兄永远是天扬的恩人。天扬永远敬重您！”
　　程无心面带笑意：“当日之事，无需再提。我能得云兄为知己，乃人生快事！”
　　二人相视一笑同饮三杯，顿呼痛快，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景龙湖边的那个难忘的夜晚。
　　不觉间，夕阳西下，原野抹上落日的余辉，北去的大雁正在向南飞回。原来不光酒逢知己千杯少，时间逢知己也会飞逝。
　　二人心里都依依不舍，知道今日一别后，将会各为其主，成为敌人，不再是朋友。
　　云天扬复杂地望着程无心。
　　程无心心里了然，拿起酒碗，向地上一掷，酒碗在石头上摔得粉碎，朗声道：“今日别后，我和云兄的恩怨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今后我们互不相欠，各为其主！”
　　云天扬抱了抱拳，也拿起酒碗摔得粉碎，然后又深深一揖。
　　夜色朦胧中，二人各自飞身上马，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