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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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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无心番外
我,是一个孤儿。我只记得我正在奶奶的尸体旁边声嘶力竭地哭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把我紧紧抱了起来,轻轻放在马背上。那一年,我三岁,刚刚才有对人生的记忆。
那双大手的主人,生得高大威猛,留着络腮胡子,一双豹子眼,炯炯有神。后来我知道他是梁国皇帝的小儿子,当时的太子殿下。从此我便成了他的小尾巴,如影随行。
记得有一年,汴梁城的街头有个盛大的演出,具体是庆祝什么我已不记得。个子矮小的我在人群中左抗右挤却怎么也看不见。
这时,那双有力的大手又把我紧紧抱起,轻轻的把我放在他宽阔结实的肩头,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男人臂膀的结实有力,抚慰了我从小没有父爱的心灵。当时有人开玩笑说,他对我象父子,于是他成了我的义父。那一年我五岁。
记得七岁那年,我跟义父在学习骑马射箭,义父语重心长地告诉我:“无论任何事情,用武力来解决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也只有用武力才能保护自己。”
八岁那年,我正在沉睡,喊杀声把我从梦乡中惊醒。我看到浑身是血的义父,手提宝剑站在宣德殿前,不知他的身上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义父用武力解决了三个哥哥的叛乱,保住了属于自己的皇位。可是,我从那时开始看到义父的眼睛里不再只是温暖,而多了猜疑和阴冷。
后来我听说参与叛乱的人全部株连九族,格杀勿论。连义父的哥哥们及其子女亲属也无一幸免。我看着九五至尊,高高在上的义父,明白了皇权背后的血腥和残酷。可在我心里他依然是我心中那个有着结实肩膀的义父。
义父虽然对他人冷酷,但是待我,视如己出。
十岁那年,义父到赛马场看我赛马。之后兴高采烈地带我到拂云阁,指着阁下,问我:“你看梁国大不大?”我看着繁华的京城说:“大!”
义父笑了说:“心儿,你不要作井底之蛙。我要雄霸天下,让你看到更大的疆土!”
我在拂云阁上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协助义父达成心愿。
经历了几场战争,我发现战争是如此的残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我开始讨厌战争。
义父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杀害了一些忠言直荐的大臣。也因为猜疑云毅将军,疑其勾结契丹,将其全家满门抄斩,云老将军更被凌迟。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无奈和无助,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也知道君与臣之间应该有的距离。我不再仅仅是把他当成我的义父,还把他当成我的君主。
在招安金州太守郑迁的时候。在那个小村落,我遇到了她。
荆钗布裙的她,却掩饰不住她的美艳动人。那时我就知道,她是我今生要找的人。难道这就是常言说的一见倾心?
只是不知她是否知道我的心意?我要平安送她回家,我一定要找机会向她表白,告诉她:如果她愿意,我会一生一世保护她。
我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两天,当我匆忙赶到小村子时,已不见她的踪影,小村子只留下一片烧焦的痕迹。难道我就这样在乱世中和她永远的分离?我追悔莫及。
在太守府里,我意外的见到她。
为何是她?我痛苦地站在荷塘边,无法相信命运会如此地捉弄人。她说要我带她走,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当我看着她绝望的离去时,我听见我的心破碎的声音。
夜晚,我终于鼓足勇气要带她离开时,她告诉我她要富贵。难道我看错了?难道她也是爱慕虚荣的女人?
她告诉我,我欺骗了她,没有赴约。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只是想,如果一切真的都是我的错,我宁愿尽力去补救,我会用我的一生去补偿她,可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我站在殿外,清冷的月光照在我身上,我流下成年以来的第一次眼泪。我知道我爱慕的女人,今生已不会再属于我。我宁愿默默守在她身边,只要——她快乐。
再见到她时,她已经是义父的女人。
我为何会从她眼睛里捕捉到落寞和哀伤?难道她并不快乐?‘莲花将军’这个称号在我看来,对我是无比的讽刺。她这样做难道是在故意提醒我什么吗?因为我在她的语气里分明听到嘲讽和奚落。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并不快乐,而且很忧伤。可是她为何又不愿和云天扬一起离开?
她为何会向义父提出如此歹毒的建议,我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找她问个明白。在荷花池边我看到了她,依旧楚楚动人。可她给我的答案让我大吃一惊。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怨恨。原来她一直在恨我。看着她跌伤的手臂我除了心疼和愧疚,没有任何的办法,庭杖落下的时候,皮肤上的痛我没有知觉,我只知道我的心在痛。不为别的,只为我知道我当初伤了她的心,而今天又一次伤害了她的人。
每一次喝酒,她的笑颜就会在我的眼前浮现。景龙湖边的桃花也比不上她的娇艳。看着恩爱的李简夫妇,也希望我的身边有能够和我生死相随的人。
我站在朦胧的月光下,向月亮倾诉我的心事,可惜的是,我想或许今生她也无法听到我的倾诉。
拂云阁上,我告诉她,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我心爱的人。不知道她是否知道,那个人就是她。我又看到了她灿烂的笑容,关切的眼神,恍惚中我又回到了那个小村落。
风雪天的城楼上,将士门们的一番话让我如雷轰顶。可是我怎能背叛我的义父,我的君主?在雪花打在我脸上和泪水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宁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云天扬是我今生难得一遇的知己。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羡慕他快意恩仇的洒脱。我们虽然只是在一起喝过两次酒,但是我们彼此应该都能够读懂对方的心。
站在城墙上,听见云天扬的箫声,我知道云天扬在告慰李简的英灵,痛斥义父的暴行。我问我自己,我是否真的做错了?我判断是非的标准究竟应该是什么?我苦苦思索了一夜,只觉得好累,好累,累的我只想沉沉睡去,再也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