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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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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略有消散,山谷水湾外隐然能见巡弋的快艇。陈凝风想到先前那队暗蛟部人马向着谷外撤离的情形,明白他们并非放弃,而是等重新集结之后以逸待劳。夜风飕飕,他勉强压下心中起伏,凭借自己对环境的熟悉,展开身法,又潜回了石屋。
风灯依然惨淡,陈凝风一面迅速的穿过庭前小院,一面留心周遭是否还有守株待兔之人。他从不自恃武功高强而粗心大意,虽然心中急着离开这里去赤蛟岛打探赤万杰被刺真相,但他每一个行动和步骤都是在冷静下进行,丝毫不见慌乱。
仔细观察附近环境,陈凝风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屋子里有些凌乱,显然是被人胡乱翻过。渐西的月光破窗而入,陈凝风看到墙上安然挂着的一尾短笛,心中松了口气。
陈凝风走了过去,伸手将短笛取下。摩挲了一番,忽然大感不妥,他的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连忙运功封闭了身上几个重要大穴。
同一时间,陈凝风身后的阴暗处平空现出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一掌印在了陈凝风的背上。
陈凝风闷哼一声,身形前扑。而那人影又接着飞起一脚,横踢在陈凝风腰下。陈凝风立时飞了起来,轰的一声撞在墙上,滑落在地。
陈凝风匍在地上,周身隐隐做痛,呼吸困难。若非临时运功闭穴,他早重伤身死。饶是如此,受了这两下重击,他也暂时难以动弹。
原来他刚才摩挲短笛时,忽然感觉从笛上传来一股粘劲,顺着双手侵入经脉,令他感到一阵麻痹。
是用毒吗?他抬头向暗中偷袭之人看去,褐衣男子的身影异常雄壮,俊伟却带着十分的邪异脸上仿似人偶般面无表情,陈凝风却看出那双漠然的眼睛里藏着的是对敌人性命的无视。
是什么让他躲过了自己的灵觉?陈凝风脑中急转的同时,体内也全力行功,准备拼死反扑。但令他惊奇的是,最初侵入身体的粘劲以某种古怪的方式在体内运行,仿佛一个缓慢但无可抗拒的旋涡泥潭,阻碍着自己的恢复速度。
黑衣男子站在原处并无动作。
陈凝风心中暗喜。他口角溢血,看似严重,其实只要能多一刻功夫,他应可以恢复攻击的能力。虽然之前黑衣男子劲气袭身,用力刚猛,但他先一步运功护体,又同时封闭住周身要穴,因此并未对他造成一败涂地无可挽回的伤害。只是他气血翻腾,一时难以提聚功力,更有那股粘力对他的拖累。
“你便是魅影剑陈凝风么?”黑衣男子突然开口道。他的官话不仅有着特别的地方口音,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生硬。陈凝风从小混迹江湖,经验十足,立时猜到这人来历。
见陈凝风没有开口回话,黑衣男子顿了半晌,又将先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陈凝风再度观察了他数眼,突然道:“你的主人在哪里,叫他自己来问。”
黑衣男子眼中怒火一现,但仍无动作。一会儿他才道:“你怎么知道?”
陈凝风勉力撑着坐起,挤出个微笑,不答反问道:“这笛上并没有用毒,是术法。你刚才隐在这里也是用的术法。水之一族吗?你们从何处来?浙东还是海上?”
黑衣男子眼一翻,沉声道:“中原人果然狡诈。”说完身形一跃而起,双手如鹰爪般在窄小的空间内向陈凝风的头部抓去。
陈凝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原以为对方认定他没有反抗能力,说话间不会提防他,容易套出些许秘密,同时拖延时间,没想到对方那位隐藏暗处的主人竟如此谨慎。
虽然时间短暂,但陈凝风也已并非待宰羔羊。指及额前,跌坐墙角的陈凝风不慌不忙的用手中竹笛在眼前轻划了半道圆弧。
黑衣男子眼神一敛,这貌似随意全无威胁的一招,却奇异的令笛上凭空生出一股强大吸力,并且随着弧线的方向,不住的增加。黑衣男子的杀招不但失去准头,而且连方向都被牵引到一旁,使得胸腑间门户大开,仿佛将自身送上门去一般。
但黑衣男子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看准陈凝风虽然手法妙到颠毫,但实际是以力引力巧劲施为。他不退反进,功力运到十成,一双手以力破巧,强攻进陈凝风的笛影中。
但一个是事出突然,一个是蓄势待发,即使双方实力有差,结果却也并无意外。
一连串劈啪之声,接着一声巨响。黑衣男子的攻势终是失去准头,擦着陈凝风头皮数寸将墙壁开了个大洞。而陈凝风也再无反击之力,带着一蓬血光,滚落屋外。
黑衣男子见陈凝风顺势退了出去,冷哼一声,掠空而出。他的前冲动作远快于受伤退出的陈凝风,陈凝风倒地不动时,黑衣男子的双手离陈凝风不过三尺。
屋外明月朗朗,明亮的月光下,陈凝风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以笛为剑,剑气所至,竹笛竟泛起青青湛湛的异芒。笛尖急颤,在空中划出无数难以言喻的完美线条,无形但有实的剑气若流水若迷雾,连绵不断,完全锁定了黑衣男子的攻势。而笛剑剑尖之处一点青光,仿似夜空的不灭星光,勾魂摄魄,让人难以把握又无可抗拒。
这是黑衣男子自武功大成以来,首次全力以赴之下被人陷入死局。如此剑法,骇人听闻。
就在两人决定成败,生死一线的关头,一道黑色物体突然从男子怀中自行向陈凝风急射而去。
“不行!”黑衣男子猛然叫了出来,他竟不顾危险强行散去攻势,欲将那黑色物体收回。
噗的一声轻响,黑色物体在陈凝风的剑气中爆散,而黑衣男子的肩上也着着实实的完全受了陈凝风一记的无形剑气,惨哼一声倒飞出去。
破开的黑色物体喷出了一团粘稠的黑水,陈凝风促不及防,被喷了一身。他看了一眼那个倒地不起再无战力的黑衣男子,知他被自己的剑气伤及内腑,纵是华佗再生也救无可救。黑水虽然粘稠,但并无异味,身体也没有感到丝毫不适。陈凝风满头雾水,但此时他带伤与来路不明的高手恶战一场,体力也达到了一个极限。
为了避开那个隐在暗处主人的再次偷袭,陈凝风勉强奔到湖边,凫水闭气潜到谷外一处藏船的所在。翻身爬上小船,他勾身去解开绳缆。谁知解到一半,忽然胸腑间一阵剧痛,他跌回船中,一阵狂咳,张口喷出一团瘀黑的血雾,晕了过去。
窗外小桥流水,圆月皎洁。桐竹纷披,婆娑的绿影带着恬静的气息在窗前摇曳生姿。
陈凝风发现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躺在一张柔软雪白的床上。床头的幔帐上满是鲜花,清香沁鼻。一颗比月光更明亮的大珠独缀其中,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如此华丽,却又宁静清远,仿佛在做梦。
陈凝风记得昏迷中,神智浑噩,身子也有如在云端飘荡。微有知觉时,似乎有人向他口中灌水,又似乎有人用火在他周身烧炙,说不出的难受,偏又眼不能睁,口不能言。他迷迷惘惘的想着,隐约猜到有人在帮他治伤,而现在他行功感觉身体已无大碍,只是醒来后的现实与梦中的境地相较,差别也过大了些。
这是哪里,主人是谁,距离月中过了几天?一连串的疑问接踵而来。念及至此,他缓缓坐了起来,环目四顾。
滚落在床角的鎏金银香球早已燃尽,垂着琉璃挂帘的门外一个人影也不见。外间的小厅里简单的摆放了两椅一桌,桌上隐约搁着一个长形的物体。
陈凝风心中一动,起身走了过去。
形呈凤势,朱漆,通身蛇腹断纹,整张琴天覆地仰,古色斑然,一望就知其不凡。陈凝风忍不住伸手拨了下琴弦,清亮的金石之音立时响起,一声琅锵,绕梁不绝。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十四五岁身穿红衣的小婢急忙忙走进门来。看见呆站在琴前的陈凝风,她恭恭敬敬的道:“公子醒了,小婢红莲拜见公子。”
陈凝风勉强收敛心神,抱拳道:“在下陈凝风,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红莲摇手道:“陈公子,红莲只是一个下人。是主人在小明湖见公子昏迷在船上,将公子带回来了。”
陈凝风点点头,暗中有些庆幸竟然没被赤蛟岛的封湖船艇发现。他道:“红莲姑娘,请问现在是什么时日?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红莲乖巧的回答道:“这里是扬州城外的桐影坞,公子已经昏迷两天了。”
陈凝风对扬州附近自然极是熟悉,但却从没听过此地,想来这里极是偏僻,人烟稀少,不为人知的缘故。但此时他心中挂念着赤蛟岛的变故,对着红莲拱手道:“红莲姑娘,在下身有要事,不能久留。能否请现在为在下引见贵主人,当面谢辞?如果不甚方便,但求告知贵主人名讳,日后再行拜见。”
红莲年纪虽小,却也落落大方。她微微一笑,道:“公子不用多礼。我家主人早已吩咐,如果公子觉得无甚大碍,请公子到临影水阁小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