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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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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神……请告诉我,我都做了些什么……”从空气中捕捉到他的一丝气息,洛岚发疯一样的从玫瑰园中跑出来,却看到不远处的水瓶宫,浑身浴血的阿布罗狄正慢慢的走过来。触目惊心的血色从圣衣的接缝处不断的汩汩涌出,洛岚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昏黑。“阿布!”洛岚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将眼泪锁在了眼眶,不顾一切地跑下台阶不顾一切地紧紧拥住阿布罗狄摇摇晃晃的身体。近身接触到神的温度,阿布罗狄已经冰凉的身体突然感到了一阵温暖,已经恍惚的神志也有了一瞬间的清晰,他努力的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那个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面孔,那个在自己将要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固执地闯到脑海里来的面孔。唇边绽开了一个无限温婉的微笑,湛蓝色的眼瞳中显露出片刻的温柔,那是一张苍白的,却令天地为之失色的绝美的脸庞,映出一地了无生气的圣洁:“谢谢你,”阿布罗狄浅浅地笑着说,“洛岚……”看着怀里的人在微笑中沉沉睡去,游丝一般的气息在唇边一边游荡一边散去,而他的脸上兀自挂着微笑,洛岚可以用神的生命发誓那是为她的笑,只为她的笑。泪水终于在一刹那决堤,落在他像纸一样苍白的脸上,犹如一颗颗破碎的水晶。
恍惚中教皇法衣曳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洛岚听到那个神祗一样的男人用柔软的语气说:“孩子,别哭了。”声音宛若自己的父神,慈祥而庄严。于是洛岚真的收住了眼泪,回头看着他,在错愕中看着他将阿布罗狄的身体接到自己手里,一步一步踏着铺满玫瑰花的台阶向圣山之巅走过去。
黄昏,事实上是一段不错的画面。
人面桃花一般零碎的美丽,通常,是开在黄昏里。
藩篱下粉红色的花瓣,飘到哪里,哪里就是幸福。
家乡,我们的门口,有几株繁盛的桃树,星星点点的桃花挂在枝头,远看,却是嫣红的一片,平淡而安详的美丽。
一摇,落英缤纷。
我看到花瓣在微风中打着旋儿,一瓣一瓣飞舞着灵,你在花幕的那一边,迎接我和我的桃花瓣。
而那个时候,你尚未钟情于将美丽融于危险的玫瑰。
我是不是应该,抱怨花瓣飘的不够远,
还是,太远,太远……
穆被召去了教皇厅,那是他十三年前的乐土,和十三年来再未踏足的地方。撒加执意要把阿布罗狄留在教皇厅,而穆得到召见令的时候表情平静得像深冬的大海,波澜不惊而神秘莫测,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走进教皇厅。教皇厅的寝殿里,撒加站在穆身后两三米的地方,目不转睛的看着穆娴熟的处理着阿布罗狄失血苍白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的伤口,阿布罗狄毫无血色的脸上透着一片病态的绯红,很明显是高热的产物,额头上刚刚被穆擦去的汗珠很快又漫上了一层,身上的单衣活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昏睡中的阿布罗狄仍然紧紧锁着双眉,死死咬住下唇,无孔不入的疼痛让他即便在昏迷中也不得安宁。穆那一幅似乎永远不会变的表情却渐渐露出了严肃的神色,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阿布罗狄细腻的肌肤上刻下的累累伤痕,眼眸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心痛。
“他身上的伤,不是凡人所为。”穆一面将洁白的羽被盖过阿布罗狄的胸膛,一面转身,话似乎是对着几步远之外的撒加说的。
撒加没有答话,但是从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有一点愤怒了。
“每一条伤痕都深入至骨,而且大多数在很难疗养并且非常痛苦的位置,但是重要的筋脉却都被躲开,看上去是要让他受些罪,而并非要置于死地。凡人是没有这样精确的打击能力的。”穆的声音宁静如水,话到这里他顿了顿,“或者说暂时不置于死地……”
“这话怎么说?”
“东瀛的那些孩子,要来了吧?”
撒加明显一愣。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撒加,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雅典娜……”撒加合上了双眼,“连注定的胜利都来得这么卑劣。”
“一切手段都只是种方式,撒加,难道不是么?”
“……”
“我只是担心他……是不是撑得住……他最好到我那里去,你看呢?”
穆的语气总是让撒加从头到脚觉得冷,恰恰是平静,平静的水无波澜,能让人从心底翻出恐慌和无助。
“嗯,那样也好……”
轻轻抱起床上的人,撒加几乎觉得从十三年前那一夜以来再也没有过的冲动侵袭着全身,那一夜,本以为自己流光了所有的眼泪,但是看着怀里的这个人,撕心裂肺的痛从心底钻出血来,褪尽殷红化作了清泪……撒加就这么抱着阿布罗狄发烫的身体,从教皇厅一直走到了白羊宫。记忆中阿布罗狄小小的脸小小的手,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美得像一片摇曳的月色,纯得像一方剔透的水晶。后来他渐渐长大,渐渐冷漠,也渐渐美的无懈可击,可是撒加记忆中的他,永远是很小的时候,那一头飘扬的水蓝色长发。
传说中人最深刻的记忆,是他们最希望的记忆。
穆一整夜没有合眼,他说阿布罗狄镇下去的热度如果半夜反弹,那么后果可能就严重了。夜里穆不断更换着阿布罗狄额头上的冷毛巾,手法安静轻柔,卡妙安顿好米罗之后也到了白羊宫,运用小宇宙适当的降低白羊宫卧室的温度。米罗看起来只是些皮外伤,在卡妙到白羊宫之前还在插科打诨,看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撒加整晚守在阿布罗狄床边,也并帮不上什么忙,他说,他只是睡不着。阿布罗狄半梦半醒被折磨了一夜,剧痛一波一波从身体深处袭来,撞得他头晕目眩,全身的骨骼像散了架一样,撕裂一般的痛楚毫不留情的袭击着每一个骨节。一整夜经常是刚刚清醒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睡去,身上的白色纱布又隐隐透出血色,细贝般的牙齿一直咬着下唇,泛白的手指紧紧地攥住身下的床单。
决战前的一夜,就这样从白羊宫暗淡的宫墙中流走,从床前如豆的灯光中流走,从窗外朦胧的月色中流走,从每一个人的心中,流走……
从来都无从挽回也无须挽回的,那些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