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正式寂寞》瞿夷

22、第二十二章

　　夜半时分突然下起了雨，这雨来的湍急，来的不寻常。雷声突然之间在半空中裂开，轰响震的整个圣山都似乎在发颤，雨点肆无忌惮地砸在十二宫大理石的台阶上，一声声如裂帛如碎玉，白羊宫卧室的窗开着，窗外的橄榄叶噼啪作响，眼看就要禁不住如此浩大的声势而叶摇枝断，临窗的地板顿时湿了一片。穆对着窗外的雨看了半刻，突然站起身来对身边的卡妙说：“你先照看他一下，有事马上叫我。”

　　“你去哪里？”卡妙有些疑惑。

　　“去看看洛岚。”

　　“穆……”

　　卡妙洞悉般的轻声呼唤在门口处拉住了穆的脚步。烛火在地板上拉出了他很长的影子，风雨大作的夜里穆的身影明显的单薄了，米白色的丝绸薄衫被潮湿的风扯出波澜，淡紫色的长发同时被撷起，在风雨的帷幕中飘摇。那背影如同雪山上圣洁的隐者，挥手一抹云烟，明晰了天下的情结。卡妙坐在阿布罗狄的床边，眼睛盯着穆的背影，一时无语。

　　“卡妙，她虽然是神，但是那首先要她自己愿意。”

　　“雅典娜！我知道是你，你出来见我，你亲口告诉我你都作了些什么！”洛岚站在在双鱼宫的台阶上，抬头望着漆黑的天幕呼喊着，雨点穿成线顺着她的长发流下来，白色的长裙紧紧贴着皮肤，身边的雨水汇成一条条细小的河流翻滚着流到远方去。

　　“告诉我你都作了些什么……”嗫嚅着自语，噼噼啪啪的雨点坠地的声音掩住了她的抽泣声。

　　“是我，弗罗拉。双鱼座身上的伤是我的授意，但是他归根结底也是我的战士，我有惩罚他的权力。”

　　“惩罚？只是因为他识破了你拙劣的以人为祭的伎俩？你分明是在为你的人扫平障碍！雅典娜，你不觉得你很卑鄙么？”

　　“弗罗拉，你错了。”雅典娜银灰色的眸子在夜幕雨帘中犹如一道闪电，眼波闪过后随即显了身，“我的胜利不需要任何卑微的点缀，我要惩罚他是因为你，恰恰是因为自以为最爱她的你。”

　　“你说什么？”洛岚几乎要被雅典娜的话击倒，看着雅典娜翕动的嘴唇她感到一瞬间的恍惚。

　　“没错，就是因为你。弗罗拉，你不会不知道，人的命运掌握在一个女神手里的转轮中，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命运，他们永远不能干涉到神的轨道。即使你是一个流落在尘间的神，他们也不能对你有丝毫的干涉。干涉了你就是渎神，渎神就必须受到惩罚。你明白了么？因为你爱他，于是他必须受到惩罚。”

　　“爱他的是我，你要惩罚就冲着我来！”洛岚生平没有这样大声的说过话，她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雨声中却显得那样孱弱，那样没有力量。

　　“弗罗拉，你果然还是执迷不悟。”雅典娜叹了口气。

　　“只有你们这些呆在奥林匹斯山上没有心的神才会把爱叫做执迷不悟！”洛岚不假思索的喊出来，“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从今天开始，我会寸步不离的呆在他身边，雅典娜，你必须相信我为了他不惜与全世界为敌！”

　　“弗罗拉！”雅典娜威严的语音响起，“什么是爱，你自己想想看，你在看到这结局之前得到了什么，是爱么？你不过是一个决爱的男人嘲笑的靶子。当死亡背叛了时间，弗罗拉，你所谓的爱情只能在记忆中得到保全。醒醒吧，你是神族的一员，不要被这些卑微的人类践踏了尊严！”

　　“什么是爱？雅典娜，这世上唯独你不配问我这个话！难道你不正是借着你所不相信的爱与正义，才将你的那些孩子紧紧拢在你身边？难道他们不是为了你口中的爱与正义，才心甘情愿被你统驭着尊严？幸而我生而不为神，才得以了解这一切。这就是我的选择，是人是神都不重要，对你所说的这个决爱的男人，我的爱却永远也不会改变！雅典娜，我的主神，只能做这些无谓却无畏的反抗，也许就是奥林匹斯山上的你们所嘲笑的卑微的命运吧，当地狱中的绝对黑暗也无法剥夺那使冥王颤栗的阳光，这也许就是神在世界之巅的你们所不可逾越的愤怒吧！是的，有些人要死，才能换来地狱中的阳光盛开，继续盛开，一直盛开，到虚空降临的时候也执拗的盛开，雅典娜，我爱的男人，无论何时，都如花盛开！”

　　“弗罗拉，我不是来听你慷慨陈词的，我早就料到你不会清醒，但是作为主神，我有责任提醒你。明天我会借用那个日本女孩的身体来到这里，撒加他输定了，你好自为之，尽早返回圣山，父神还有可能原谅你。”

　　雅典娜在转身之间消失不见，洛岚觉得自己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是我，是我害了他对么？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放他走的人是我，害他遭受神谴的是我，明天，为他披上战袍，送他出征的，会不会也是我？洛岚实在无法再想下去，身体里再也没有一丝力量可以支撑她继续站在雨里，脱力的跪倒在台阶上，未来在她的眼中一片黑暗。

　　“洛岚……”

　　一个安静祥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

　　“穆先生？”

　　“洛岚，我送你回去吧，这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