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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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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根冷硬刚健的多立克石柱撑起空空荡荡的回廊,阳光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在照射到左手第二根柱子后戛然而止,成束的光裹挟着成束的飞灰勾画着空气的轮廓,在双鱼宫的入口处慢慢的飞升。远处,一大片没有终结的蓝天,身前,一大片遥远明晰的黑暗。阿布罗狄静静地坐在双鱼宫的尽头,面对着孤苦无告的肃立着的战场,默默的闭上眼睛。黄金箭插入雅典娜胸口的时候,阿布罗狄的身体莫名的一颤。她通过倒下的方式,成功地让自己树立起来,将那些热血的孩子紧紧地统御在身边,就是因为这一点,胜利对她而言只是个时间概念。也许在人类的世界里,原本就没有客观的正义可言。沙加的小宇宙瞬间消失,对阿布罗狄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惊叹甚至打击,就是在那一刻,天空开始莫名奇妙的落雨,雨水冲刷着十二宫古旧斑驳的台阶,更显得钟楼上仅存的火光是那么刺目。金属的盔甲紧紧贴在身上,阿布罗狄虚弱的身体终于开始一阵阵发冷。
撒加,对不起,我想我没有胜算。
“来人。”阿布罗狄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左手按住胸口,徒劳的试图阻住身体里一波一波向上的暗涌。
“是,阿布罗狄大人,有什么吩咐?”一个杂兵应声出现在面前,谦恭的问道。
“把双鱼宫到教皇厅的台阶打扫干净。”声音不高,兀自透着虚弱,但是一如既往的坚决。
“早晨已经打扫过了,阿布罗狄大人。”
“再打扫一遍。”
从双鱼宫到教皇厅的台阶,经过雨水的洗刷和一次次清扫,早已是不染纤尘的洁净。阿布罗狄走出双鱼宫的后门,朝教皇厅的方向远远的眺望,水雾摇曳迷蒙,大雨倾盆如注,雨帘模糊了教皇厅的影像,那个人,现在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不知道有谁还可以想象。冷得抑制不住地发抖,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撒加,我从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能够让你得偿所愿,一生未给过的回应,今天,就让我给一次。
抬手,一丛一丛的玫瑰依次在绝地怒放,危险的不遗余力,蓬勃的惊心动魄,没有尽头的火红色,层层叠叠挤满了台阶,犹如没有尽头的希望,又仿似没有尽头的绝望,在双鱼宫通往教皇厅的路上繁盛的绽放。
在我倒下之后,用我剩余的生命,来保护你。
一点点小宇宙的消耗都可以在重伤的阿布罗狄身体里引起剧烈的反应。在通向教皇厅之路上种满玫瑰以后,阿布罗狄开始虚脱般的眩晕,浓重的甜腥味道从胸腔往上涌,周身的锐痛开始朝一个方向集中,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呼吸似乎变得困难,圣衣下的底衫开始潮湿起来,说不清是血还是冷汗。终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顺着指缝间滴滴滑落,阿布罗狄就这样看着,它们滴在雨地里,一圈一圈的晕开,慢慢地失去了痕迹……
厚重的法衣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擦出声响,撒加摘了面具站在教皇厅的门口,忧郁的几近梦幻的海蓝色被潮湿的风拂起,打着浪花般的卷儿垂在肩上,背上,又再纷纷扬扬的跳跃起来,衣袂在风中飘扬,王者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在这一刻,他是尊贵的,霸气的,至高无上的,在他的手中轮转着大地,在他的眸中流动着宇宙,无论是输是赢,他都将成为不朽的传说。但是,他又记起,那个水晶一样的人,是非常不喜欢这个面具的,可是那人又怎会知道,在他的面前,他只有带着这个面具,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使他苦苦压抑的脆弱和痛苦,能够继续不为人知。而现在,当撒加站在高高的圣山顶端,突然有一种下望人寰的感觉,一切帷幕一切掩饰都已不再需要,因为,他再也,看不见他。
眼前突然出现大片火红的玫瑰,满眼是绯色铺就的□□,撒加悚然一惊,像是双眸被强烈的日光灼痛了一般,他迅速转过身去,不再多看一眼,他仿佛看到阿布罗狄口中喷出的鲜血,他虚弱的身体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而他的眼瞳里,燃起从未有过的坚定……撒加明白,只要再多看一秒,自己就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冲下去,带他逃离这场是非……
双鱼宫的卧室,依然是一片明净的纯白色,洛岚坐在圣衣箱子的近旁,心如止水般的平静。
远处,水滴进铜钵。
咚……
周围一片静寂,孩子稚嫩的脚步渐行渐近,阿布罗狄在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他预感到那将是一个非常美丽和善良孩子,有着水绿色透明的发,和童话中公主一般晶莹剔透的心。
咚……
瞬正迫不及待的催促着自己快些,再快些,只要过了这最后一关,小姐就不必躺在雨地里受苦了。
咚……
阿布罗狄最后朝教皇厅投去一瞥后转身,见到撒加的希望水过无痕;而那留在身后的女子,也许注定要一直寂寞的美丽下去。
咚……
瞬手里银亮的锁链在风中飞舞,柔和的决断在少年的脸庞上投下痕迹。大家放心,无论前方的敌人如何强大,我都必定会拼尽全力!
咚……
阿布罗狄又控制不住的大口大口地咳着血,抬起头,眼前模糊一片……
瞬在见到阿布罗狄的那一刻被剥瞬间夺了思维。他之前无论如何无法想象自己面对的敌人会是这样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男人。他冷彻又沉寂,他淡漠又宁静,在他身上找不到专属于强者的压迫,却无时无刻不让人感到彻骨之寒。可是他又似乎很虚弱,远没有前几宫的黄金圣斗士那样强大的小宇宙,难道他的实力不济?瞬感觉到疑惑,但是却本能的在心里否定着这个猜想,这又令他非常不明就里。眼前的敌人虽然冷漠而遥远,瞬却无法将他完全和邪恶联系起来,内心善良的本质又一次左右了他的行为。
“我不想伤人,你让开吧。”瞬说,幼嫩的鉴定的声线里,隐隐透出一丝怯意。
“以后你会知道,在战场上说出这样的话非常愚蠢。”阿布罗狄冷冷的说,“这不但侮辱了你的对手,也侮辱了你自己。”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可是伤害别人始终是不对的。”孩子般的倔强。
“告诉我你是不是一定要胜利。”
“当然!”声音瞬时高了许多。
“为什么?”
“为了大地上的爱与正义!”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瞬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是绝对的脱口而出。这句话像宣言一样点燃了瞬胸中的火炬,熊熊燃烧,直到沸腾起来。
阿布罗狄静静地笑了。
现实的是非是混沌的,因为那里面夹杂了太多无从分离的元素;现实的信仰也是痛苦的,因为你要为它献出太多东西,包括你原始状态下的清醒和最初的执着。你还是不要明白我在说什么,因为
打破这样的纯洁,迫使这样的天真陷入思考,是一种
罪恶。
“很好,仙女星座,”阿布罗狄取下口中的玫瑰指向瞬,“你的坚信会为你增加勇气,而勇气可以弥补一个战士实力上的缺陷。但是在战场上,你必须收起你的那一套悲天悯人,你必须记住,胜利就是击落敌人的武器,扼住对手的咽喉!”
瞬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在迷惑着。眼前这个人与其说是自己的敌人,不如说是长辈或者老师来得贴切些。他似乎并不那么在意输赢,又似乎,他早已经预料到结局。正在困惑的时候,瞬突然注意到阿布罗狄的脸色异常的苍白,气息在微微发抖,左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按在胸口,一道血红色在他白皙的下颌处蜿蜒着,越聚越多。
“你怎么了?”瞬急切地问道。几乎要抢前一步一探究竟。阿布罗狄却迅速掷出一朵红玫瑰打在瞬的左臂上:“记住,对敌人任何一点怜悯都可能招来暗算。”玫瑰刺的不深,瞬也没有感到太强的痛感,他看上去并没有太在意阿布罗狄的忠告,相比之下他似乎更加关心阿布罗狄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伤得很重。阿布罗狄在心里叹了口气,用尽力气稳住自己的身体:“看到了么?我就是这样用玫瑰杀死了你的老师!”
“什么?是你……杀了……我的老师?”
震惊和悲痛都是短暂的,孩子的斗志如此轻易的被调动起来。星云气流,果然是不容小窥的孩子啊,阿布罗狄在心里轻轻的笑。三只玫瑰阻断了水绿色头发的孩子继续前行的路,也同样阻断了阿布罗狄在人间最后的行程。打出三只玫瑰以后的阿布罗狄被星云气流逼到墙角,虚弱得喘成一团,连嘴唇上都没了血色,周身尖锐的疼痛瞬间加剧之后慢慢的模糊了下来……
撒加,后面的命运,想你也已做好了承担的准备。洛岚,你还在,等着我么?
玫瑰如同一个巨大的场,守护着它们的主人。
它们的主人,是一场从生到死都华丽异常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