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月明燕夜语》华燕

10、第 10 章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来到这栋大厦的最高一层。走了一半的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甚至不知道丰田具体地住在53层的哪一间。

　　暗自盼着车到山前自有路，我随着电梯来到了顶楼。电梯门悠然打开的那一刹那，我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我仿佛置身于一处金碧辉煌的法国宫殿，富丽堂皇的设计处处散发着尊贵和典雅。尊贵宽敞的教堂式穹顶，由数十根洁白优质的意大利汉白玉罗马柱支撑着，巨型西班牙水晶吊灯流泻着梦幻般的光影，墙壁上悬挂着人物、风景、战争等出自名家之手的巨幅油画，全套铮亮的金器配以比利时水晶杯在巨大的餐桌上熠熠生辉。

　　“日本人！”我恨恨地想，“怪不得一月一号就该开始的房约，一直拖到二月中旬才让我入住，还总是说什么最顶层一间没有完成施工，一定就是这一间了。”

　　我再如何富于幻想，也想不到丰田居然会占用了整整一个楼层，还从法国搬来了枫丹白露。

　　远远的客厅拐角走出一个人影，渐行渐近，正是丰田。

　　他上身穿着一件薄薄的米色开司米羊绒衫，中间打着深蓝色的斜纹领带，下身一条褐色西装长裤，虽然只是半正式套装，做工却极为精致、笔挺，浑身散发着尊贵典雅的气息。

　　这个男人，即使是在山洞里睡一夜，身上也决不会带一丝皱痕的吧，我暗忖道。

　　“林小姐，谢谢你能来。”丰田说。

　　“不客气。”我还礼。

　　简短的基本礼仪完毕，丰田直奔主题：“现在是日本早上时间，我在和日本丰田集团的董事会进行一项重要会议。会议的重点是关于这次对Sun Technology的收购内容和法律程序。我需要你为我做会议笔记，并在必要时提供法律专业意见。”

　　原来是这样！

　　基于这项任务实在太过重大，我虽然心中跃跃欲试，但理智提醒我不可越级工作。

　　“丰田先生，我很愿意为您做会议记录。至于在必要时提供专业意见，也许您应该考虑通知村上之介或是约翰.琼斯先生，请他们也参加会议。”

　　“村上先生认为你完全有能力协助我。而且时间紧急，其他人无法赶到。”丰田简短地解释。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命运为什么会让我住进这栋大楼。原来，它不但要帮我摆脱过往，还要在未来的事业上助我一臂之力！

　　我暗自吞咽下对任务的恐惧，脸上摆出自信的微笑，对丰田说：“那就请开始吧。”

　　丰田带我走入一间会议室。意大利名家设计的黑色办公桌，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墨绿色的窗帘，还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多媒体远途会议装置。巨大的玻璃穹顶下，无数的仪器、电子显示屏在频繁闪烁着，显示着世界各地不同企业的运作情况。繁忙紧张的工作气氛，使人很难联想到这是深夜11点的时候。在这里绝对能做到足不出户，就能掌控丰田集团在全球数百家企业的运作。

　　丰田按下按钮，蓝色帏幕徐徐打开，露出房间正中的白色屏幕。

　　丰田坐在巨大的黑色橡木办公桌后，我则选择坐在他的侧后方。似乎是感到了什么，在接通来自日本的影像前，丰田回过头来，对我说：“不要紧张，我会回答大部分的问题，你只需要解释一些和合同条文相关的问题就可以。”

　　丰田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深沉严肃，即使是说着宽慰人心的话，也只是就事论事，不
　　带一丝感情。可是奇异的，我却感受到了他严肃外表下的真诚。

　　我轻轻点了点头，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似乎愣了愣，很快转回头去。

　　屏幕上显现的是一个巨大豪华的会议室。二十几人团团围坐在长形会议桌前，神色肃穆，似乎都在凝神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当他们注意到我们时，呼地一声全部站起，向屏幕前的丰田深深鞠躬行礼，齐声说道：“总裁先生。”声音整齐划一，似乎整个会议厅都颤动了。

　　早就知道日本人的家族企业讲究上下尊卑、等级森严，但是看到这么多身穿深色西服、年龄介于40到６０岁之间，明显极具身份地位的人，突然站起来向我们鞠躬致敬，我深深震撼，心中一惊，几乎条件反射般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幸而，眼角余光抓到丰田只是坐在椅子上微微欠了欠身，我及时稳住身形，还是客气地半站了站。

　　“谢谢各位准时赴会。”

　　丰田用他特有的优美流畅的美式英语开始发言。尽管在场的都是日本人，他却用英语和他们交谈，明显是照顾坐在一旁的我。

　　他在介绍了我之后，就言归正传，和董事们讨论起这次购买的各个要点。他语言简洁有力，条理分明，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和权威。当有人提出问题，他会凝神倾听，然后仔细解释。

　　这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自信、果断、尖锐、耐心。从其他人对他发言时的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他在这些人中有着绝对的威信和领导力。

　　我凝神倾听着他们的谈话，不时记着笔记。虽然大多数日本人的英语带着很重的口音，生硬难懂，和印度人的英语有得一拼，我却安之若素，镇定自若。这个时候，在法学院和职场所受的多年严酷训练，终于发挥了作用。天生的律师素质，使我迅速忘掉紧张不安，注意力高度集中在会议内容上，穿插在丰田他们的对话当中，适时准确地补充讲解着股票和现金购买合同中的各项条款和技术细节。

　　我的语音婉转柔和，给纯男性的氛围带来奇特的优雅、松驰，适时调节着会议的紧张气氛与节奏。丰田很仔细地倾听着我的谈话，在有些日本人直接的日语发言后，会主动为我翻译。我们之间流动着一种默契，似乎不需多言，即知对方心意。

　　会议在丰田的主导下，顺利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