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月明燕夜语》华燕

39、第 39 章

　　每天每时，我用心体验着东京的生活。想要更多地了解这座城市，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因为如此地喜爱一个人，甚至连站在有他的城市里，都会感觉如此亲切。

　　丰田君是否知道我已经来到了他的城市呢？

　　许久没有见面了，他过得还好吗？有没有和我一样，会时常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会不会因为偶然想到一件小事，而嘴边带起幸福的微笑？又或许还在生我的气，埋怨着我的任性与自私？

　　想到这里，我的心会不自觉收紧。

　　好不容易，排除一切困难，才来到有他在的城市，可是为什么到了这里，却又突然开始紧张了呢？这样的懦弱，令我自己也觉得可耻。就像一个要跃马扬鞭跳过大江的人，在跑到悬崖上往下一看时，却心生怯意猛地勒住了马。

　　老天啊，原来我竟然是这样一个可笑的人。

　　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勇气居然这么快就消失掉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结局竟然会是这样的。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我更悲惨的人吗？天生在感情上极度羞涩的人的不幸，就是虽然喜欢极了一个人，却宁死也不愿意向别人表白。

　　我徘徊在东京街头，一遍又一遍地试图说服自己，给丰田君打电话吧，就告诉他我心里一直想说的话，他会明白一切，温柔地接纳我的。可是，心里面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你们都这么久没有见过彼此了，当你终于准备好了想向丰田君表白的时候，他的心意是否依旧没变呢？毕竟，你从来都没有给过他任何承诺和暗示，只是一味地排斥和拒绝他。

　　此时的我，在感情上的白痴决不亚于自己在跳骚市场上和人砍价还价时的表现，工作上的精明果断丝毫没有顺延到感情生活中。上帝在造我的时候，一定是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泥土，先是分成两半，然后又合在一起，才会形成这种黑白分明，毫不相符的性格。

　　我苦笑着将额头贴在冰冷的橱窗上，任清凉浸入我滚烫的脑海。如果是丰田君，他会怎么做呢？会不会也如我这样犹豫不决，患得患失？

　　是那样一个外表冷漠，内心却羞涩温柔的人啊。想到丰田君，一丝轻柔的微笑爬上我的嘴角，眼前似乎又看到他站在蔚蓝的晴空下，向我温柔注视着的样子。

　　那样出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是不是也要付出巨大的勇气？就如我现在这般，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恐惧？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体会到了丰田君一种我以前从未察觉过的心情。他总是那么坚强，似乎这世界上从没有会难倒他的事情，和他在一起，我只会汲取慰籍和力量；然而我却忘了，丰田君是个比我更加羞涩内向的人，让他从内心向别人表白，其实难度远大于我。然而直到今天，当我也面临同样难题的时候，才知道爱一个人，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我为自己从来没有体察过丰田君的付出和努力而羞愧，总是那样自以为然地享受着他的关怀和温暖，虽然知道他也会失望，但是总是会潜意识地想：他是丰田呀，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丰田，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真正伤害到他。

　　可是再坚强的人也有自己的弱点，我不敢想象当丰田在汇集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来到我面前，得到的只是再一次的拒绝时，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奇异的，我从丰田身上再度得到了勇气。所有的烦恼和忧惧，依然在那里，但是它们比起丰田为了我所遭受的，不及一半。从丰田身上，我学到了为了所爱的人，要不断加油冲锋的勇气。

　　我找出从木村之介那里要来的电话号码，拨通了丰田君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我的心紧张得几乎停止了跳动。

　　“喂，是丰田君吗？”我摒住呼吸，期待地问，无声地等待着丰田君温暖磁性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有些迟疑，过了片刻，才终于问道：“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一下征住了。

　　电话里的声音，亲切有礼，效率十足，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专业秘书代接电话的声音。

　　原来，不是丰田君。我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请问，你是哪一位？”

　　电话里又重复地问了一遍。

　　我迅速回过神来，连忙回答。

　　“你好，我是××的林燕燕，丰田君的朋友，请问我可以直接和他通话吗？”

　　“对不起，丰田先生目前不在日本，请问有什么事情可以代为转告吗？”

　　没想到丰田竟然不在日本，我失望极了。预想了这么多，就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不在日本。

　　“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急切地问。

　　“对不起，恕我不能奉告。”

　　电话中的声音礼貌而坚决，隐隐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意。

　　丰田君的秘书很称职啊，不愧是丰田君的部下。如果打电话的是其他人，可能早就会知难而退了，可是我从来不可以，也不能够轻易放弃。

　　“我是××的林燕燕，丰田先生在美国纽约的律师。”

　　这一次，我语气严肃地重新自我介绍。

　　“我刚从纽约总部来到东京，有重要事情需要和丰田先生面谈，请务必告诉我他回来的准确时间。”

　　电话里的人听到此处明显有些动摇了，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说：“丰田先生目前正在国外参加一个重要项目的洽谈，还需要至少两个星期的时间才能回国。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会尽快通知他的。”

　　原来丰田君还要这么久才可以回来啊。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请你转告丰田先生，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请他务必给我回电话。”

　　说到这里，我的脸上已经绯红一片。幸亏隔着电话，对方看不到我此时的表情。

　　“请放心吧。”电话中人语声轻快地向我保证。

　　我怅然若失地挂上电话，心里沉重极了。

　　好不容易拨通了电话，可是又找不到丰田君。

　　无法直言心中的想法，丰田君是否会明白我想说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