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怪症》苏瓦猫

3、第三章

　　下午医馆来了个病人，方点墨诊治去了，只得把唐初一独自留在他卧室里。
　　这个下午方点墨都有点心不在焉，匆匆给病人诊了脉，开了药方，嘱小善儿去药房抓了药让阿甘煎上，便回卧室去瞧唐初一。
　　进房间里一眼扫去不见唐初一身影，方点墨心里打个突，先看窗子，关得好好的，猫不可能跑得进来，再向床上仔细看了看，看到一枚黄豆大小猪在那转着圈儿跑，这才循着小猪找到唐初一，他靠在枕箱上坐着睡着了。
　　方点墨不由得放轻了本来就轻的步子，走到床边。
　　刚靠近，唐初一仿佛在睡梦里感受到有生人的气息，一下子警觉地睁开眼同时抬起手里的弩。看到是方点墨，他眨了眨眼，放下武器。
　　方点墨微笑道：“你一向睡得很浅么？”
　　唐初一面无表情道：“如果睡得不浅，我不知道死多少次了。”顿了顿，又懊恼地说道，“今天睡得太沉了，要不然你一进门我就该醒来的，如果你是对头，走到我面前我才醒来就完了。”
　　方点墨愣了一下，仿佛才想起来，面前这个小小的人儿，是蜀中唐门的刺客。
　　由唐初一是个刺客联想开去，方点墨陷入沉思。唐初一却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已看，有点不自在，皱了皱眉找话题：“你不用出去看病人了吗？”
　　方点墨突兀地问道：“唐初一，你在患上这个怪症之前，做了什么事？”
　　唐初一听得他原来是在思量自已的症状，心里的不自在倒减了几分，正容道：“我在向堡主回禀出任务的情况。”
　　“不，我是问你出的是什么任务？”
　　“……”唐初一登时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悦，过了好一会才说了两个字：“杀人。”
　　方点墨问道：“杀的是什么人？”
　　这一次唐初一没回答，虽然坐在那儿没有动弹，但眼里露出警惕之色。
　　方点墨恍然反应过来，向一个刺客问这种问题是有些冒昧了，连忙苦笑道：“我不是打听你们堡里的事务，只是想弄明白你这怪症是否与你所杀的人有关。——你这样的症状，估计对天下的医者来说都是见所未见的，若不能从医理常规上揣测病因，那么只有弄明白是否因为你所杀的人临死前给你下了什么巫蛊奇毒……”
　　唐初一听他说着，眼里惕色渐消，听到这里打断他：“不是蛊毒，五毒教的曲骨尺大夫说这怪症与蛊毒并无干系。”
　　方点墨收了声，半晌，叹口气。
　　五毒教的医术与万花谷医术手法大相径庭，一般人心目中五毒教的人都以蛊毒害人，但方点墨知道苗人更擅长以蛊、毒救治伤病患者，甚至起死回生。曲骨尺是五毒教修习补天术的佼佼者，有时候他的一些奇诡的医治手段，便连方点墨也是叹服的，对于苗人传统的用蛊使毒更不在话下，他既先诊过唐初一，且有如此一说，毫无疑问这怪症确实与蛊毒没有关系。
　　唐初一见方点墨眉头深锁又陷入沉思中，想了想，说道：“但我杀那目标的时候，确实有出了意外。”
　　方点墨一怔，忙问：“怎么？”
　　唐初一有点惭愧，低下头说道：“当时我动手的时候，本想如以前一样干净利落做完就走，但这次杀了目标之后，才发现当场竟还有另外一个人。”
　　“然后？”
　　“我把那人灭了口。”
　　唐初一口气之淡定让方点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才勉强道：“杀无辜的人是不应该的。”
　　唐初一看他一眼：“都不无辜。我当然是两手沾满血腥的杀手，但他们也都是该死的人。”
　　方点墨很想再问到底杀的是谁，但看看唐初一明显不想透露的样子，也就忍住了，只说道：“那么你的任务应该也不算出意外呀，虽然多杀了一人，但是不也很顺利么。”
　　唐初一道：“但被我灭口的那人，她似乎懂邪术。”
　　方点墨专注起来：“这话怎么说？”
　　“你知道红衣教么？”
　　方点墨再次怔住了。他当然知道红衣教，作为医者，他也曾经收治过几个被红衣教用药迷害的患者。
　　“你灭口的那人是红衣教徒？”方点墨明白了，如果唐初一灭口的那人是红衣教徒，那么他确实不算滥杀无辜，“我只知道他们很擅长用□□，但你这怪症——”
　　唐初一怏怏地道：“意外就是，我不慎被她碰触了一下，当时虽然隔着衣物，但是被碰到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我以为受了伤，杀了她之后连忙检视，却没看到有伤口，认为肯定是自已的错觉，那时候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原因……”
　　方点墨问：“他碰了哪里？”
　　唐初一很干脆地起身，想卷起袖子，但他身上唐门破军衣服袖子紧紧裹在手臂上，卷不起来，他索性拉开衣襟，褪下半边衣服，露出半边上身与左臂：“就在手臂上，但完全没有伤口。”
　　方点墨发现自已的目光竟然先被不该盯着看的地方吸引了过去……
　　要不是控制力强，差点就伸过手指去摸一摸……
　　方点墨牢牢地收敛住心神，俯低头强迫自已仔细观察唐初一此刻细小的手臂：确实除了被缩小之外，没有受伤的痕迹。
　　唐初一的肤色是均匀的淡麦色，尽管整个人被缩小了，但依然看得出他匀称修长的身材，线条优美流畅，充满敏捷感。
　　方点墨的眼光再度不受控制看向不该看的地方。唐初一发觉他的视线，疑惑地顺着他眼光低头向自已胸前看了看，“不是这里，是手臂。”
　　方点墨有点狼狈地赶忙道：“……我是看到你锁骨上……有伤痕。”
　　唐初一不以为意，摸了摸自已锁骨：“旧伤了，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嗯。”方点墨不敢再这样盯着他看下去，不然实在不知道自已会不会失礼地伸手去摸摸，当下掩饰着转过身去，恰巧看到小善儿走到门边，正要敲门。
　　方点墨忙走出去问道：“小善儿，可是有病人来吗？”
　　小善儿道：“不是，是裁缝店送了您订制的东西来……”好奇地从门外探头向方点墨床上张望了一下，但唐初一一发觉有别人，便坐到枕箱后面去了，没让小善儿看到他。
　　方点墨接过订制的卧具，耳边听到小善儿笑道：“裁缝店的人还说：方大夫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这些玩具么？”
　　方点墨：“……”
　　把小善儿赶去前堂干活，方点墨转身回到卧室，把订制的被褥在床上展开来，素净的青色棉布缝成，手感颇为轻软，只是小小的一套，看着果然……像是玩具。
　　唐初一站在这套卧具前面，神色有点儿尴尬，但低声道：“谢谢费心。”
　　方点墨微笑道：“不用谢，我只希望让你能宾至如归。”

　　晚上，方点墨把桌子拉近床边，把唐初一的卧具在桌上摆好。
　　吹熄烛火之后，方点墨有好一阵没能睡着，他静静聆听着黑暗中的声音，唐初一的睡眠是寂静无声的，连身也不翻。方点墨忽然恍惚怀疑唐初一还在不在，几乎想起身看看，但听到一阵轻微的呼噜呼噜声，那是唐初一的小猪。
　　方点墨带着笑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