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怪症》苏瓦猫

5、第五章

　　那天晚上方点墨睡得不太安稳，梦见唐初一躺在自已身边，但不是小小的一个，而是跟正常人一样，方点墨在梦里做了醒着时克制着自已不敢去做的事情。
　　突然醒来的时候方点墨尴尬地发现必须换一换亵裤。
　　天还没亮，黑暗里唐初一在床边案几上他的卧具中睡得正熟，方点墨重新躺好后却没了睡意，他脑海里浮现着刚才梦境里的情景，掌心似乎还残留着触摸唐初一肌肤时光滑微温的感觉。他一面因为自已竟然生出这样的幻想而羞愧不已，一面却按不下梦境带来的绮念。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间案几上一声轻微的响动，唐初一猛然折身坐起，紧接着是千机匣扳弩扣的声音。
　　方点墨一惊，立刻也坐起身来，低声问：“怎么？”
　　唐初一屏息没有回答，方点墨也倾耳聆听，窗外万籁俱静，时而有微微的风声吹过，过得一会，听到一声猫叫，医馆里养的花猫踏着檐瓦跳过，似乎是发现了老鼠。
　　半晌，再无异样声息，黑暗中感觉到唐初一慢慢松驰下来，放下手中千机匣，方点墨点亮了蜡烛，烛光下唐初一皱了皱眉头，方才说道：“好像感觉有人在外面窥看似的。”
　　方点墨道：“是猫在逮耗子吧。”
　　唐初一嗯了一声，神色间却并未释然，只是说：“也可能是我做梦了吧。”
　　听他提起做梦二字，方点墨蓦然脸上一烧。烛光摇曳下看到唐初一因衣服都洗了还没干，没能穿上，此刻身上只裹着自已的那块布帕，裹扎得甚是随意，半边身子从肩到腰都露在外面。之前梦里的情景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方点墨仓促地吹熄了烛火，以黑暗掩遮住自已神色。
　　吹蜡烛的动作太急，方点墨自已都觉得太突兀了，只得赶紧岔开话头：“你是梦见了有人在外面窥看么？”
　　唐初一却不疑其它，伸手把跑过来蹭自已的机关小猪扒拉到一边，重新躺下，拉起被子盖好，一面答道：“我梦见以前的事情……我十八岁时出的一件任务，当时经验不足，中了别人的道儿，也是在半夜的时候……”
　　方点墨听他声音里睡意渐浓，话声渐渐低下去，“……要不是总觉得窗外有人盯着我，及时警醒过来，那次我就死了……”
　　唐初一又睡着了。
　　方点墨默默回想他这几句话，一时之间，绮念全消。
　　这家伙作为一个刺客长大，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啊？也不知道他能睡过多少个安生觉。
　　方点墨忽然很想伸手摸摸唐初一，这次跟欲念完全无关。

　　第二天的整个上午都没病人上门，方点墨和唐初一都是在书房度过的。
　　还是每人一本医书，方点墨坐在椅子上翻着看；唐初一坐在书页上挪着看。
　　午时小善儿把午膳送过来，除了饭菜之外，还有用碟子盛着的一串紫葡萄。
　　吃过饭之后，方点墨把碗筷收拾了，继续翻阅医书寻找疗法，偶尔一抬头，看见唐初一扔了书，靠着笔筒坐在一边，抱着一颗葡萄啃。
　　紫色晶莹的一粒葡萄，唐初一得用两只手才能捧住，他显然很喜欢这水果，津津有味地啃得一脸果汁。方点墨看着实在忍不住，低低笑出来。
　　听到方点墨笑声，唐初一抬头看看他：“很甜哎。”
　　“你喜欢吃就好，”方点墨一手支颐，笑着看他，“这葡萄多是西域出产，偶尔会有商贩运到长安来卖。”
　　唐初一点头：“以前我从没吃过，这是第一次吃到这种果子。”
　　“以后你在这里长住好了，只要能买到，我就给你买。”方点墨笑道。
　　唐初一垂下了眼，却渐渐黯然，说道：“如果我这病一时治不好，只怕还得在你医馆里叨扰下去。”
　　方点墨温声道：“肯定能治好的，只是时日问题而已。”
　　唐初一点点头，算是接受他的宽慰，但放下了啃了一半的葡萄粒，把头靠在笔筒上，怔怔出神。
　　方点墨伸过手去，用指尖拨了拨唐初一束在脑后的马尾，轻声道：“你且把心放宽了，我就算想尽一切法子，也终要将你治愈。”
　　“多谢。”唐初一振作了一下精神，擦干净手上脸上果汁，又回到那本医书的书页上，俯身去看书上的字。
　　方点墨也重新把心神放回自已手中的书上。
　　方点墨在“侏儒症”这一个条目注目了良久，但明显唐初一所患的这怪症与侏儒症完全不同，且不说侏儒症是自幼身量便不再长大，而唐初一是本来正常，一夕之间突然变小；更何况就算是侏儒症的患者，也没有身量只有巴掌大这么小的……
　　唐初一翻了几页自已看的那本书，忽然从坐着的书页上站起来，有点窘迫似的清了清嗓子。
　　方点墨询问地抬起眼。
　　唐初一说：“给我换一本吧，这本看来没有治这病的方子。”
　　方点墨不解地瞥了眼那本书，刚翻过的页面，线描绘着光裸着的两个人形摆着纠缠的姿势……再往下也是……
　　“……”方点墨拿过这本书看了看封面，果然刚才一时不当心给唐初一拿了本《千金方》编外论的绘本，前半本倒都是各种疑难杂症的病例记录和方子，后半部却有房中术养生的论述。这本医书是万花谷药圣孙思邈所著，刊刻流传于世的正本内容比方点墨手里这本少了许多，内容完全包括各种绘图的编外本只有孙药圣门下亲传弟子方才得以习学，方点墨是孙药圣座下高徒之一，因此也抄录有这么一本。
　　“我给你换一本吧。”方点墨尽量平静地说道，起身去另拿了一册药书给唐初一看。
　　两人各自又看了一会书，唐初一突然说道：“——刚才那本书，画的那个——”
　　“怎么？”
　　“画的那个……”
　　方点墨以大夫的专业姿态淡定地释疑道：“房中术养生是自黄帝内经以来医道上重要的一论，当日黄帝与素女、玄女论以房中术养生延寿之道，后流传至今——”
　　唐初一看着方点墨，疑惑道：“黄帝和俩女人那什么倒不奇怪，可是刚才我看的那个，还有两个男人在一起的？”
　　“……”方点墨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已的表情，“有的，这是房中术的一种，你刚才要是再翻几页，还有两个妇人的。如果你对这方面医学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
　　唐初一觉得自已还是不要那么好学比较好。
　　方点墨和唐初一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凝视了一会，大夫还是极专业极淡定的样子，刺客却莫名脸红了，赶紧低下头看坐在身下的书页。方点墨也笑了笑便重又翻阅自已手中的书。
　　这气氛怎么慢慢变得有点古怪了呢。唐初一心里嘀咕着，有点后悔刚才自已过剩的好奇心，自已没事找事多问什么啊！
　　只有机关小猪丝毫不知觉主人的纠结情绪，一径欢快地卖着蠢嗒嗒嗒嗒从书页上飞跑过去，又转着圈儿飞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