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手中线》凛冬

18、道歉就得好好道

　　月光望树融融，树影落地深深。

　　地上孤人，倚树独坐，对月而眠。

　　白泽的步子，向来安静没有声响，他迈至寇良身侧，打算一如既往地跃上树，却在足下准备用力之时，转了心念，他看向寇良，弓下身，凝视良久，迟疑地抬手，先是指尖触上对方脸颊，见其没有反应，才放心地抚了上去。

　　仍旧是暖的，白泽抿紧唇，为何人的身体总是这般温暖，这样，不会觉着热么？心中浮上些许疑问，正思忖着，被对方拿住了手，白泽惊愕地睁圆了眼，眸中的紧张一闪而逝。

　　四目相对，白泽开口：“你没睡？”话尾语调上扬，带了少许被捉弄的恼意。

　　寇良站起身，道：“你今日比昨日来得早了些。”

　　白泽抽回手，不愿理他：“你的两个问题呢？”

　　寇良全然没有惹对方生气的意思，见男子面露不耐烦，率先攀至树上，伸了胳膊下来，白泽扫了他一眼，神色不满，最终还是抓了他的手上去，临了，用力拍开寇良似乎不想放开的手，后者低首看看腕间细长的抓痕，不由言曰：“你是猫儿么？”语毕，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侧竟是一红。

　　白泽连瞪都懒得瞪他。

　　寇良稍整面容，才回答男子方才的问题：“之前应我时，你可没有说期限，便是我想何时问，便何时问了。”

　　白泽侧头，对上寇良的视线：“你们人类当真是越来越胆大。”他轻轻扬起下颚，斜睨对方，他喜欢这样看人，俯视他人总让他感觉非常好，他嘴边噙上一分傲慢，既然对方不提，那便由他来提。

　　“我就是青罗。”声音平稳，不带任何起伏。

　　寇良一愣，微微动容：“你是——青罗？”

　　白泽神色自若，续道：“只要取了我的眼走，便能得到你所期望的，不需再留在这里耗费时间。”

　　寇良闻言，轻轻蹙起眉，再次重复：“取了你的眼？”

　　“怎么，不喜欢么？”白泽反问。

　　寇良摇首，额间仍然皱着。

　　是了，怎会不喜欢，白泽面无表情，至少之前来此的人，无一例外，他们寻不到其想要的，便自作主张地认定自己的眼就是青罗，想尽办法欲靠近自己剜了去。

　　人类，大抵都是相同的，眼前人也是一样。

　　寇良敛眉思忖，他从不曾想过青罗竟会是一样活物，可这般一思量，亦觉得十分合理，自看到了白泽的眸子，他便再也想不出能有什么，会比对方的瞳仁更加让人惊艳，没料到，自己喜欢的人，便与青罗是同一物，这样的巧合，寇良不禁暗自喜悦，只是对方说的话，教他尤为介怀，回道：“可是有人这般要求过你？”心中一紧，若是如此，白泽之前岂不是受了不少苦处？

　　白泽的目光若有所思地从寇良脸侧划过，对方眼底的担忧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收回视线，竟是不自觉地开口道：“骗你的，你还真当我是石头？”

　　“什——”寇良脸部肌肉生生一僵，“可你——”

　　白泽见寇良此般反应，表情柔和许多，转回头，仿佛心情极好，语气轻松地吐出一句：“你们人类果真笨得很。”语调里满是轻蔑。

　　寇良顿时一阵气恼，对方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害他白白担心，又让他徒欢喜一场，观之对方不以为意的态度，胸中冲动，鬼使神差地捧住对方的脸，不由分说地咬了上去。

　　白泽瞬间睁大眼，似来不及理清眼前的状况，寇良的唇紧紧覆在他之上，带着灼热与霸道不容反抗地压了上来，用力汲取着他口中的一切，白泽向来冷静的脸颊闪过几许慌乱，手又在寇良腕处抓出数道红印。

　　那是他从来不曾尝过的味道，带着六神无主与些许欲罢不能恣意地游遍全身，他的身心都仿佛不属于他一般，无法自如地控制，直到胸前涌上一阵窒息，他才意识到要推开对方，白泽急促地喘着气，面色通红，心扑扑直跳。

　　寇良舔了舔唇：“你们妖类，也不过如此。”

　　“你……”白泽第一次被堵到说不出话来，思绪一片混乱，他显得有些狼狈，嘴边轻肿，发丝微乱，他没有再开口，数度想要启唇，却都咽了下去，他怔怔坐着，一言不发，默默望着前方，眸中阴郁，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男子这般，反倒让寇良无所适从了，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会做出此种事来，自己定是吓着他了，毕竟自己是男人，却突然对他……寇良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如斯大胆的举动，此刻心思恢复清明，不由后悔起来，若是此举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当即拿定主意，打算开口致歉，方转过头去，白泽忽的跃下树，径自离开。

　　寇良一愣，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心下复杂，他抬手掩住现在才开始发烫的脸颊，喃喃呓语：“好甜……”

　　第二日，天高云淡，风清草香，白泽方从屋中出来，便见着寇良立在外，顿时面容凛冽：“你做什么？”

　　寇良明显是站了一夜，眼圈发黑，他一瞧到白泽，立马说道：“白泽，昨日……多有冒犯，那委实是个意外，我一时莽撞，希望你能将它忘了……”

　　白泽嘴边一冷，昂首：“忘了？说得轻巧，我若是忘不掉，怎样都不肯原谅你呢？”

　　寇良懊悔不及：“昨日我当真是无心之失，不想便唐突了你，我不知要如何才能弥补我所做的……”

　　“无心？”白泽提高音调，“无心便是如此，有心还了得？人类就是格外狡猾，难怪我初次看到你，便讨厌得紧，现在，自然更讨厌了。”

　　寇良噤声，胸口浮上一抹失落，讨厌么？心中渐渐抽紧，难以名状地难受，浓郁得怎么都化不开，他看向白泽，对方知道自己喜欢他么？大抵是不知道的罢，自己这满心浓浓的情谊，究竟要如何才能得以释放，才能让白泽明白？

　　要与对方说么？

　　可他这般已惹了对方生气，若是再说，恐怕连这仅剩的能与对方说话的机会都会因此丧失。

　　寇良凝视对方，白泽面上满是轻蔑与厌恶，不由眸中一刺，心中一痛，竟再次鬼使神差地欺身上前，抓了对方的衣领往自己方向一拉，重重吻上去，口中放肆占领对方的，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这次白泽立即反应过来，狠狠咬向他的唇，使劲推手挣脱，面庞里夹杂着一丝不敢置信，寇良冷言：“既是讨厌我，不妨再讨厌些，我要教你永远都记得我。”语毕，转身扬长而去。

　　白泽愣愣地抬手抚上唇，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举止，手渐渐握紧，瞳中不悦，好，他记得了。

　　另一头，躲在树上已经回过神来的寇良捂住额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明明是去道歉的，居然没忍住又……简直越搞越砸，没救了简直，他从未觉得自己有这般无能过。

　　又是一夜无眠，寇良眼圈的黑更深了一层，迷迷糊糊间，瞥到树下白泽，还当是幻觉，看了良久，才意识到是真的，骤然清醒，跃至地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心中涌上一阵狂喜，原来他还愿意来见自己，那么是否自己再冒犯他……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立即被打消下去，这次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克制住，寇良悄悄在袖中掐着自己。

　　白泽缄默不言，直视他的眼，目不转睛。寇良被他瞧得心慌，想要移开视线，可一对上男子的眸，就仿佛受了蛊惑般，一言一行全不受自己控制。

　　白泽终于开了口：“好看么？”

　　寇良不自觉地颔首，又何止是好看，若不是这双眼，他也不会失魂落魄到似此般。

　　白泽盯着他，眼底又划过一抹烦躁，瞳孔暗下少许：“你们人类，身子这般温热，却最为冷清。”他转过头，声音飘渺，“我告诉你青罗所在，你要知道么？”

　　寇良徐徐睁大了眼，此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