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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要欺负小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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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良已编完了竹篓,正将花瓣笼进篓中,他看到容子愚由远及近,脸侧喜意顿时一收,自然而然地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容子愚微低着头,若是此刻撩开他的发来看,便会发现他的眉眼颇为认真,满满的严肃,甚至有几些怒意暗藏其中。
容子愚非常生气,气自己,更气寇良,可说到底,他人又如何能知容晋的情况,但不论如何,眼前人并未通过自己,自作主张就教了容晋,让容子愚尤为恼火。
他站定,开口,语气平静:“容晋他很喜欢你。”
寇良一愣,随即眼中爬上一抹明显的怀疑,喜欢?时刻不忘盯着自己,自己若稍有动作便巴不得上前来劈死自己,这样也能叫做喜欢?那按这般说法,自己对容子愚岂不是爱得情深意切恨不能生死相随了?开什么玩笑,道:“我没心情与你打哑谜,想说什么你不妨直说。”
男人听对方这样讲,便也不客气,欺身照准对方的脸就是一拳。
寇良神色不悦,好在他闪得快,仅仅被擦到了些,他勃然变色,骤怒:“大白天你发什么疯?”
容子愚不冷不淡地回道:“这是一个师父兼养父对你的忠告,莫要再教容晋任何你自以为正确的事,下次,就没这么容易躲开了。”
见男人主动提及此,寇良怫然不悦:“他本为练武奇才,偏你是非不分,行事颠三倒四,他在你手上才算是毁了一辈子,你既已觉得自己十分称职,那好,我问你,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可曾关心过?”
容子愚闻言缄默不语,目光阴郁地扫了寇良一眼,直沉默到对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辩解时,才挺直身子,撩开宽大的袖子,露出整条胳膊,他的手臂虽精瘦,却十分有力,肌理的线条恰到好处,但让寇良吃惊的,是上面遍布的一道道极深的疤痕。
“就事论事,容晋的确有他的想法与偏好,但在他的想法心智尚未完全成熟之时,不正该由我们在旁给予正确的引导么?”男人淡淡说道,努嘴示意胳膊上的伤痕,“这是他还是婴孩之时,我方带他被他咬的;这是他做了恶梦,拿起身侧的石头砸的;这是他偶然间触着剑,觉着新奇划的;这是……”一处一处指认过去。
容晋渐渐收敛了脾性,也不过就是近几年的事,一般的孩子,只要从婴孩带起,便会全身心依赖抚养其长大的人,但容晋不一样,他更像是野兽,拥有着独立戒备的本能,男人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才令男孩卸下与生俱来的心防,稍稍信任自己了些。容子愚注视身侧男子,问:“你还要看其他地方么?”
寇良越听越心惊,目露讶然,全然不敢相信,半天只道:“怎会?”
容子愚低敛眉,表情全藏在额发下,似觉得自己与对方说得多了,嘴唇轻抿,明显是自己不够沉着,对方说的并没错,也许他带了容晋太久,养成了固性思维,反而不如一个局外人看得通透了。
扭头幽幽瞥了寇良一记,顺势搂过男子的肩,开始絮絮叨叨地吐起苦水来,从孩儿心海底针,偏移话题到小晋晋吃饭如何可爱,走路如何俊俏,眼神儿如何迷人,直说得兴起,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再讲容晋的小身体,脖颈后突然传来一阵酥麻,接着便没了知觉。
迷迷糊糊中,仿佛沉沉地睡了一觉。
“子愚!子愚!”
朦胧间听得有人在唤自己,睁开眼,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头疼得很,难受地龇起了牙。
男孩目中焦急,用力推着男人,他满面懊悔,垂着头,低声道:“子愚,我再也不习武了。”喉间沙哑,神情里竟有少许濒临崩溃,“别走……”
“子愚,别走……”
容子愚形容错愕,不明所以,定睛看向男孩,才知对方以为自己死了,不觉莞尔,傻瓜,哪那么容易就死了,他这样想着,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却被重重触了记,全部的情感不约而同汇至心间,浓郁得要将他的身体都融化。
“子愚,说话……”男孩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声音里带了绝望的哭腔。
容子愚难得没有借题发挥、趁机揩油,他伸手揉乱男孩的头发,嗓音轻柔:“小晋晋。”
男孩微愣,抬首,木怔的脸侧跃上一丝鲜活,他一把抱住容子愚,将男人的脑袋按在自己小小的胸口上。容子愚续道:“晋儿,我不会丢下你先走的。”
男孩不说话,只是点头,小手紧张地捧在男人脑后,生怕一松手,男人就不见了。
容晋此举教容子愚嘴中似化开一颗饴糖,清凉而又甘甜,他的容晋啊,男人顿时有些自责:“晋儿,师父方才对你说的话太过了。”
“没有。”男孩拼命摇头,“我再也不练武了。”
男人暗暗叹息,见容晋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问道:“小晋晋,我怎么了?”
容晋摊开手,让他看自己手心的银针,容子愚捻到鼻尖嗅了嗅,是迷药,下意识道:“寇良?”当即摸摸全身,自己在佛像后拾到的荷囊,已然不见了。
原来如此,自己被寇良算计了,他还真是想不开。
男人拍拍袍子起身,无妨,反正他会回来找自己的,真正的梳子还在庙里呢。容子愚领容晋回到他们昨晚睡觉的地方,凌凤山庄三少爷已醒了,全身缠满藤蔓在地上徐徐挪动,仿佛平地生了一道会动的彩虹。
容子愚轻咳两声,彩虹的一端便翘了起来,吐出被容晋塞在口中的宝石,委屈道:“能将我松开了吗?我要小解。”
原本容子愚就没打算捆他,听闻此言便上前将其解开。
男子艰难地活动着僵硬了的肢体,幽幽地望向容子愚:“多谢。”
“不必客气。”容子愚礼貌地回道。
男子活动了阵手脚,仍默默盯着容子愚,一动不动,后者出声提醒:“小解。”
男子恍然大悟,忙应了一声跑去远处。
容子愚瞅瞅男子的背影,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男子解决了生理需求归来,脑门上的宝石已重新贴回去了,仪容也好生整理了番,又恢复到堂堂孔雀的模样。
他与容子愚对视一眼,一时无言,他似乎对于突发状况有着极弱甚至近乎于无的适应能力,不像在山庄里找容子愚那次,那是他做过好长一段时间准备的,至于现在,他脑袋里实在有些混乱。
男子不说话,容子愚便暂时不去管他,忖量少顷,决定离开这山谷,好让一会寇良回来,找不到自己,能着急个一阵,谁教他竟敢打自己的注意。
当即迈开步子,可走着走着,便发觉脚下的路有些不对劲,这里像是被人动过了手脚,容子愚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再一次绕回到原地,不由驻足四顾,昨儿来到这时,正是跟着寇良走的,没想到他带自己来此,也是为了给自己下绊子。
他想困住自己?容子愚侧过头,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理由最合适,寇良既要拿走属于他的荷囊,又不想让旁人阻了他打算做的事,算盘打得精妙,可惜碰到了容子愚,阴差阳错偷了块石头回去。
男孩一路都紧紧拉着容子愚,不敢松开,他仰起头,看看男人,见对方不曾露出焦虑之色,便也平心静气,假使容子愚真被困在这里,现在是忧愁万分的神情,男孩只怕是拆了这山,也要放容子愚出去。
一直沉默的七彩男子见容子愚胡走一气,拧起眉头像是忆起些什么,道:“我知道怎么走。”说着,直接迈开步子,行至最前。
容子愚跟在男子身后,觉着对方委实好说话,居然没趁着这个时候对自己提点交换条件,若是自己,早在心中连一二三四统共几条都列得清清楚楚了。
说起来,男子虽是大家少爷,却并没想象中的娇惯,连容晋绑了他,他都仿佛没放心上,出乎意料的大度,除了每逢水潭必照,每见生得柔美的花朵必驻足吸取灵气的举动教容子愚头疼了些外,暂时还挑不出其他缺点。
当然,脑袋的确是不灵光了些。
“凌远仁,我的名字。”走了一阵,男子说道,不等容子愚答话,补充,“你的便不必说了,我不需要知道。”他看上去仍在意着早前容子愚说他看上其身体的话,刻意与男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以示清白。
容子愚瞧男子的态度,暗自猜度他寻异石的真正意图,一时心血来潮,随口问道:“你不会也是为了心上人吧?”
语毕,许久都没听到回答,容子愚步上前瞄瞄对方,只见彩虹少爷那一本正经的面上已然开满了桃花,一脸陶醉,双眼眯成了两道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于是,容子愚对异石的困惑,便转移到那可疑的心上人之上。
凌远仁乐完,终于意识到自己要回答男人的问题,正色,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
“……”
骗鬼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