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仁）竹年》苏竹

14、13th。

　　在一片嘈杂的讨论声中，柳生沉默地望着江原。
　　他在等她的答案。
　　江原环视着四周，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
　　已有断续的拍照声响起，间或夹杂着催促的口哨声。
　　等待期间，柳生惯性地调整了一下眼镜，不置一词。
　　“……好。”迟疑了一会，江原给出答案。
　　“谢谢你，江原。”放下心中大石头的沢井激动地前跨一步，执起江原的手，于喧闹中诉说得无比郑重，“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察觉到有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沢井转头对上柳生隐于镜片后的眼睛与淡漠的神情，蓦地反应过来，打了个哈哈放开江原的手。“对了……我要回家，现在，立刻，马上。”
　　虽然错过一场好戏十分不舍，但沢井还是泪汪汪地说出了道别的话语，拍拍了柳生的肩，丢下一句“无需感谢，只求勿要记恨”，然后逃之夭夭。
　　主持者是否在场无关紧要，观众已自觉地担当起监督的责任。

　　空旷的场地，周遭的灯光打至中心已显得有些昏暗。围观群众的身影被远处的光束拉得细长，深深浅浅地交杂在一处。
　　柳生前踏了一步，伸手扶上对方的肩，拂开她散落额前的发勾于耳后，顺势下落扣上脖颈。
　　江原仰起头，眉目间是因被众人的目光包围而起的些许局促。视线中，柳生的面容逐渐靠近，镜片上的反光闪烁几下，开始变得清晰。距离近到可以看见平日藏于镜片后的沉静眼眸。
　　伸手拽上柳生的衣角，江原闭上眼睛。

　　视线角落里不曾透过镜片所见的银白色，在光线的折射下鲜明依旧，却如从车窗向外眺望的景色，模糊着缓慢远离。

　　拍照的细碎响声混合着闪光此起彼伏，在即将接触到对方唇畔之时，柳生突然偏移了方向，唇自女生的脸颊划过，最终落在额际。
　　像过往的很多次般，轻吻。

　　拍照声历经了顶点后安静下来，人群中开始有人抗议。
　　柳生退开一些，伸手顺了一下江原的长发，然后松开了她。
　　江原调整了一下呼吸，放开握着衬衣衣角的手，低垂着头站在柳生身侧。
　　“规则并未提起必须吻唇。”对着吵嚷的人群，柳生回应着。不大的音量，平淡如常的语气。
　　无关乎解释，不过是陈述。
　　人群静了一下，抗议声依旧，却低了不少。
　　似乎没有很着力的理由反对。
　　两人平素都有着良好的风评，以致交谈着抒发遗憾的人有许多，捶胸顿足曰早知道刚刚也这么做的人亦有，当真没有人过多的纠缠。
　　柳生回过身来，对着依旧微垂着头的女生，握上对方的手。“我送你回去。”
　　江原抬头看了他一下，点头。“嗯。”

　　柳生终于调转视线，越过周围的人，试图寻找离开的身影，却只见那人模糊在学园祭错落的灯光下的背影，至始至终未曾回头。

　　并不太大的公寓，暖橙色的灯光下，卷发少年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蛋糕。
　　有人走至身侧，在他面前放下一杯橙汁，惯性地顺了一下他的卷发。
　　“谢谢柳前辈。”切原咽下口中的蛋糕，抓起橙汁喝了一口，然后道谢。
　　“嗯。”柳应了一声算作回应，低头翻开了手中的书。
　　切原对柳所看的书籍没有兴趣，反正没几次是他可以完全弄懂的。
　　蛋糕解决了大半，切原在试探性地又问了次“前辈你不吃么”，然后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继续大快朵颐，顺带感叹道，“这蛋糕的味道真好，前辈你在哪买的，下次介绍丸井前辈去。”
　　柳翻书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答道，“江原小姐赠送的。”
　　“……咦？”仿佛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但分明是不相熟的人。
　　“C大学生会文艺部长。”柳补充道。
　　“……柳生前辈的学校？”回忆起的确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手上的动作停下，切原有些不解地睁大了眼，“她做什么送蛋糕给我们？”话到了最后，已是饱受威胁的警惕语气。
　　“联校艺术节的招待品。”柳回答着，将书翻过一页。
　　“诶？准备得真周到——”并不是单独赠送的话便没什么关系，切原放松地继续解决蛋糕。
　　实际上，柳去得迟，原先准备的招待品早已送完，这分明是当下急忙去买的，即便婉拒过对方仍是坚持。
　　“……柳生的女友吧。”终是接上了这么一句。
　　“江原学姐么？”切原挖了一勺蛋糕往嘴里送，蓦地反应过来，险些噎住。“柳柳柳前辈……你刚刚说柳生前辈的女友？”
　　得到柳的肯定，切原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噎到了，咳嗽起来。
　　柳伸手过来帮他顺气，好不容易才稍稍平复了下来。
　　“……女朋友？”切原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那仁王前辈怎么办？”
　　柳合上书，原本帮他顺气的手上抬，抚上那头卷发。
　　“睡吧。”柳只是这么说。“你的入学考，英语不合格。”
　　“咳……咳咳……”切原又开始咳嗽，已经无力知道柳是从哪得到的这个消息，开始抓狂。“糟糕，老师之前说下周要补考啊啊啊——我一点书都没看……”
　　“嗯。”柳望着有些烦躁地开始抓头发的人，重复了一遍，“去睡吧，明天我帮你补习。”
　　“好……”切原应着，觉得有些困意上泛，却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前辈你才刚忙完学园祭的事……”
　　柳似是笑了一下，比平日稍微温和些的神情。
　　切原没有再说什么，先一步洗漱完，换好睡衣，乖乖地走到客厅说，“前辈晚安，我先睡了哦。”
　　柳点了下头，目送那个戴着圣诞风格红色尖角绒帽的身影走回房间。
　　将手中的书先放至一旁，收拾好蛋糕盒，顺带检查了一下切原明日需要的书籍是否有遗漏。
　　清闲下来时，重新翻开刚刚看至一半的书，却蓦地想起片刻前切原混含着不解与理所当然的神情。
　　——仁王前辈怎么办？
　　有些事，或许心思单纯的人比较容易察觉，但这与结果如何无甚关联。
　　并不是伸出手就有回应，甚至在于是否有伸出手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