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吻》青诤

9、切格斯

　　小飞船内，盖博正好把操作台上所有基本设备讲解完毕。
　　“喏，这个电子位图会显示哪些是火力最弱的区域，你控制飞船往它指示的方向走好了。”
　　茉莉点头。
　　“像这块，当前它的亮点数大面积减少，说明不是ά撤退了，就是杜森军把他们消灭了——正好，不如干脆就从这儿冲出去，冲出去咱们就安全了。”
　　莱卡闻言从位子上伸长脖子过来看看：“中间特别亮的一点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大型军舰吧？”
　　“哎，”盖博摆摆手：“咱们飞船小，又有反侦讯系统，绕过去就行拉。”
　　莱卡不再多说什么，揉着太阳穴蜷了回去。他的晕船状况真的很严重，脸色从来就没有好转过。
　　“那我就往那边走咯？”茉莉问。
　　“走吧！”盖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感叹：“年轻人就是精神气儿足呀！”
　　茉莉回眸一笑：“我喜欢驾驶飞船这种感觉。以前一直没机会试，现在试过了，感觉更棒了！”
　　“说不定你天生就是这块料呢。”
　　“……咦？不好，有战机！”
　　远程视屏上突然现出十几个黑点，茉莉连忙放大再放大，顿时倒抽口冷气。
　　“BL？”盖博疑惑道：“是ά的战机吗？速度挺快嘛！”
　　“馆长！”茉莉大叫：“它不单是战机，还是战机中的王牌战机!”
　　“是吗？”盖博一听不好，马上去推莱卡：“小子，情况不妙啦！”
　　莱卡半抬起眼：“找我有什么用？这是你的宝贝飞船，当然是你想办法。”
　　“馆长，他们开炮啦！”茉莉惊叫的同时，拉动操控杆往左，飞船立马向左竖起，堪堪躲过一击。
　　“好样的!”莱卡被特制的保护罩牢牢固定在座椅上，加上有神州五号在旁边护着，故而虽被突然翻转90°，却怡然自若。倒是馆长由于刚刚坐下，还没顾得上各项安全措施，被七世抱在怀里咕碌碌滚了好几圈。
　　“我——”他刚喘口气，茉莉又是一个大拉升，再避一炮。
　　盖博感觉自己心脏落在下头还没上来呢！
　　接下来一忽儿左，一忽儿右，一忽儿前，一忽儿后，盖博火了，大叫：“茉莉，刚才我跟你说的火器区那块，按键回击！他们当我的宝贝是好欺负的吗？”
　　“是！”茉莉大声回应，摸过去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按钮。想想红色是最危险的，于是不假思索就按了下去——哗，长程粒子炮四面开花，她一时呆住了。
　　“怎么样，都死光了吧？”盖博哈哈一笑。
　　“还～～～没～～～”茉莉断断续续答，突然福至心灵，猛地一个侧空翻。
　　轰隆，即便如此，飞船还是被打中了。
　　最外层的能量护盾被撕裂开来，气压骤减，重力场同时被破坏，一阵剧烈动荡之后，所有东西开始向上飘。
　　她清清楚楚的看见，粒子光线散去的瞬间，远程屏幕上消失了四个点，然而同刻又增加了十二个点——BL队以十二人为一组，又有一组赶过来了。
　　打中飞船的那一炮，是由此刻领在其他十九架之前，BL二字均标成金色的单人战机射出的——在黑色太空的背景下，显得如此威风凛凛，卓尔不群。
　　霎时间她心中燃起熊熊斗志：伯恩•尤赛尔•拉姆蒂齐！
　　耳边响起馆长的惊叫：“茉莉，别冲啦！赶紧逃吧！”
　　莱卡有气无力道：“冲跟逃没什么分别，这个叫BL的王牌飞行队不是一般的强。”
　　盖博咬牙：“看来不使出点绝招是不知道厉害的了——”
　　茉莉猛地回头：“什么绝招？”
　　盖博在七世的帮助下到操作台前摇摇晃晃坐下，首先输入一连串指令，一层淡淡的乳白色光晕笼罩在飞船周围，气压与重力又都恢复了。盖博解释道：“这叫修复屏障，附加功能是减少打击度。”然后他又输入几个字母，火器区按板塌陷下去，再次上升时，只剩一蓝一绿两个方格：“这是我发明的一种追踪型导弹，蓝的是感应钮，绿的是确定钮——你把手放在蓝格上，对，看见没有，视屏上会显现出ά人的战机位置点，你就用蓝格锁定它，确认后按绿格就可以了。一旦锁定正确，导弹会跟随目标直到把它消灭为止。”
　　茉莉眨眨眼，又眨眨眼。
　　盖博道：“可别以为它很容易，视屏上看起来差不多锁定了，真正的飞船位置却有可能相差十万八千里，这是需要你在控制飞船的过程中将直觉与果断完美结合才能得出好成绩的一道试炼哪！”
　　唰！飞船这次打了个旋，直接翻滚360°。
　　该出手时就出手。
　　上下颠倒间，茉莉嗖地就是一颗。等馆长眼前不再金星乱冒的时候，她已经又嗖嗖嗖连续用掉四颗了。
　　然后盖博吊着嗓子喊：“十颗！只有十颗！”
　　茉莉这才沉下气来。刚刚四颗没有一颗打中目标。
　　接下来的六颗倒是命中了三架，不过他们自身也好不到哪去，修复屏障在上场几分钟后直接宣告寿终正寝，而飞船发出的紧急信号表明船体已经处于失速状态。
　　不妙的是，居然又加多来一组BL机群。
　　盖博一头华发成了鸡窝：“不是吧，就为了我们这艘小飞船？”
　　茉莉吼：“已经二十九架啦！”
　　莱卡唇色被咬得雪白，显然极其难受。他勉强张口：“这般兴师动众……应该是有其他情况……”
　　盖博看看他的样子：“早知就不到这边来了……唉，都怪我……看来不拿出终极武器是不行了……”
　　茉莉下巴差点掉下来：“终极武器？”心道您到底有多少货就快点晾出来呗，我已经撑不住了。
　　就在此时，金色BL突然往后转，带了整整两个队居然直接给撤了，仅留下五架挡在前面。
　　茉莉与盖博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莱卡突道：“我们已经接近所谓‘特别亮’的一点了，原来就是那艘杜森要对付的ά炮舰。”
　　茉莉十分机灵：“难道说——杜森已经有人携着‘暗能量导弹’靠近炮舰了？”
　　莱卡点头：“BL本来是要拦截他们的，一开始却可能把我们当成了目标；或者说无意中碰到了我们，于是顺手牵羊就想把我们灭掉……”
　　“却没想到我们不是吃素的，到最后咱们还是活着！”
　　“命都差点没了。”盖博看看尚未从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少女：“把这五架解决，然后快走吧。”
　　茉莉下意识的回应，一边好奇道：“不知来的携带者是谁，拉姆蒂齐去追击他们了，看来我们很有机会真的把前面的ά炮舰轰掉呢！”
　　“只要他们能进入最佳射程，我的导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盖博重新拉出一道光栅屏蔽，还不忘夸一下自己。
　　千疮百孔抖个不停的小飞船终于稳定了些。火器区按板的蓝绿双格退场，这次升起来的是类似推进器的东西，他道：“分解炮，可以使被命中的物体彻底消失，转化成能量。”
　　茉莉吞了吞唾沫：“那不是与反物质炮很像？”反物质炮是大型主舰才配装载的东西呀，可以说是通用武器中威力最强大的了，她以前只在模拟机里面过过干瘾呢！
　　盖博露出个不屑的表情：“反物质炮射速慢不说，又不稳定，耗能还大，也就袭击舰把它当主炮使了。我这分解炮兼具雷射光束性，比那大家伙先进多了。”
　　茉莉目光灼灼的看着馆长，此刻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前所未有的高大起来：对于她这个从小就热衷于研究战机性能以及优化战机配备的人来说，馆长简直就是一座活的最佳装备开发库啊！
　　“喂，喂！注意避开！”盖博叫声迭起，她忙回过神来，低飞、侧让、突进、发射，一气呵成，被击中的BL机瞬间消失得渣都不剩。
　　不知怎么的，心里的兴奋却渐渐冷却下来：自己……是在杀人吧？
　　莱卡的声音突在耳侧响起：“这一路，多亏有了茉莉呀。”
　　盖博正欲表示同意，又摇摇头：“不对，不对，若不是她，我们怎会跑到这儿来？”
　　莱卡道：“原因并不见得有多重要啊，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大家都没事，不是吗？”
　　盖博想想：“也是。要是多的是另一个你，就死定了。”
　　茉莉没有作声，望向朝自己笑得温柔的男孩子：他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吗？
　　莱卡丝毫未躲避她因防备而凌厉起来的视线，依旧噙笑：“我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她想，他是个谜。
　　盖博道：“你怎么就不说说我的宝贝飞船有多么先进……”
　　莱卡笑得特欢畅：“是啊，让我们‘亲身’体验了一把，确实够先进。”
　　盖博低声：“结果还是怨我……”
　　说话间茉莉已经把剩下的四架BL机解决了，再一次感慨武器的先进可以使菜鸟变大虾，她忽然大声道：“不如我们去看看携带者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盖博运指如飞忙着检查各处故障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尔后像没有听清楚似的：“你说什么？”
　　茉莉转向莱卡：“莱卡，我们只过去看看，若暗能量导弹发射成功了，大威胁解除，咱们怎么飞都没关系；若万一没成功……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保证决不插手，决不让ά人发现我们的踪迹——好不好？”
　　少年棕色的发搭落在额前，遮住了他半昏半沉的眼。她盯着他半晌，看到那颗头颅摇了摇。
　　盖博道：“既然知道帮不上忙，还冒这么大风险过去干嘛呢？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哇。”
　　“我不是看热闹，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作为一个联邦人，能亲眼看到我们的英雄不惧生死去做一件希望几乎为零的事……如果可以，即使很危险，也应该有人为他们做见证……如果，无人生还的话……至少还有我……”
　　“茉莉，你还太年轻啦，”盖博晃着脑袋：“所以才会这么想。一场战争，牺牲的无名英雄何止一个两个，死了就是死了，化成了宇宙尘埃，甚至尘埃也没留下。什么荣誉啊见证啊，都是空洞的事——”
　　“那亲人们的悲痛呢，恋人们的思念呢，遗留下来的精神呢？”
　　盖博怔了一下：“战争只讲结果——”
　　“我讨厌战争！”
　　“好好好，讨厌它讨厌它，没人喜欢它。”盖博连声安抚：“那我们回去吧——”
　　茉莉扑哧笑出来：“不，我虽然讨厌战争，却还不愿逃避它。”她再次望向莱卡：“我们过去看看，好吗？”
　　“他真的晕得很厉害啦！”盖博叹道：“明智的话，就应该回去。”
　　茉莉只是望着莱卡。
　　少年终于开口：“好吧。”

　　切格斯在一万英里处将发射口对准了炮舰的推进引擎。正常情况下，整艘战舰只有引擎部分不受装甲保护，故而是致命弱点之一。
　　按下“确认”钮。跟踪屏幕上的白色光标一点一点显示出导弹运行的轨迹，然后，正中目标。
　　很好，再次按下。
　　显示命中。
　　控制台面上大大小小各种功能的显示器交错闪光，映在人的眸里，形成一片迷离的五彩斑斓。
　　只差最后一颗了。
　　他的手带着自己也尚未发觉的抖。
　　只要这颗成功……
　　屏幕发出短促的“兹兹”声。他一看，上面不断滚动出这样一行红色内容：“位置装载不正确，请确认。”
　　眉头一皱，联络图亮起，同伴带着急切的声音传来：“长官，您发出导弹了吗？我被BL队包围了！”
　　“你现在还有暗能量弹吗？”他匆匆确认伙伴的位置，边问。
　　“只剩一颗——”
　　“很好！我马上赶过来，你千万要留着——”
　　话音未落，图上的蓝点倏地消失了。
　　他心一沉：“伙计！伙计！”
　　大视野监像上，几十架战斗机嗡嗡围来。
　　他死劲按下发射钮，屏幕上依旧是来回刺目的红条。
　　王牌BL队逼近了。
　　他打开声讯同步。
　　“……喂，是施密特吗？”小小的圆形仪器中传出梅福金的声音：“怎么了？我怎么看不到你的图像？是声讯仪坏了吗？”
　　“……”
　　“听不听得到我说话？施密特，是你吗？”
　　“……伙计，帮个忙。”男人平静的避过一道粒子光束，加快了速度：“请跟玛丽还有茉莉说……我永远跟她们在一起。”
　　“喂？喂！”

　　“哇——”小飞船里响起一声惊叹。
　　一道蓝色流光如疾矢般钉入已经严重损坏的ά炮舰引擎部，登时能量剧烈爆炸，瞬间形成一个黑色漩涡，狂扫周围一切。
　　“看见没有？ά炮舰没啦！！”
　　“看到了看到了，”盖博抚摸着下巴：“不知此人是谁，竟然以身试弹——”
　　“真是个英勇的人呐，”茉莉接道：“老爸常给我讲的星际百年战争中的那些英雄，应当也不过如此吧！”
　　七世高举手中的声讯仪：“主人，有人找您。”
　　“谁？”
　　“玛丽•切格斯。”
　　“不认识。”
　　正欲摇手示意不见之际，茉莉叫道：“是我妈！难道来抓我的？”
　　“你的母亲？”
　　“是啊，肯定是发现我不见了……不对，她可以连我的声讯嘛……”
　　“那我接了。”
　　“等等等等，让我先藏起来再说。”
　　盖博其实很想说不用躲，只要离开声讯仪的光摄范围，她母亲自然就看不到她了。不过看茉莉跑这么快，只好把话梗在喉咙里，压了回去。
　　“盖博先生。”
　　影像传过来的时候，盖博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切格斯夫人？”
　　“您不记得我了？我是玛丽啊。”
　　“哦——”盖博一拍掌：“玛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当年舒特莱沃茨将军的——”
　　“多年不见，承蒙惦记。”
　　“哈，还是这么会说话。”
　　茉莉在柱子后面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只听切格斯夫人道；“先生现在在哪儿？好像离杜森有些远。”
　　“可能是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外子曾研究过您指挥的伊克尔诺大撤退，对先生的战略战术深为佩服。”
　　“过奖。”
　　“所以，他对我说，若他遭遇不测，即刻便将战争指挥权全部转交予您——”
　　“……什么意思？”
　　“我素知先生不喜过问外事，然外子为国捐躯，迫于形势严峻，还望先生——”
　　“妈！你说什么，谁为国捐躯了？”柱子后的少女脸色刷白，颤巍巍地出现在影仪中。
　　切格斯夫人吃了一惊：“茉莉？你怎么在这儿？”
　　“妈，你回答我！谁为国捐躯了！谁！”
　　“……你老爸，孩子，刚刚驾着飞机冲进ά炮舰的，是你爸爸……”
　　“不！”少女尖叫一声，晕倒在地。
　　“给您添麻烦了。”
　　盖博连忙摇头，有些不忍看切格斯夫人镇定过头强颜欢笑的神色。
　　“先生，请您回来主持大局吧。”
　　“我——”
　　对方断线。
　　飞船在漆黑仿佛不见底的宇宙中飘荡。
　　良久。
　　“杜。”
　　“嗯？”
　　“这次又要拜托你了。”
　　“……”
　　“你看，我也不想的……我都已经退休了，又跑到这么偏远的星球来，结果还是碰到这种事……”
　　“……”
　　“刚才那一幕你也感动了吧！茉莉她父亲——说起来，我以前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似的。”
　　“百年战争后期出现的天才飞行员，格罗弗•舒特莱沃茨的手下爱将，你也许记得。”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那个，你答应了？”
　　“……我喜欢小五调的红酒。”
　　“好说好说，神州五号以后就跟着你了。”
　　“好。”
　　“一言为定！其实，杜啊，我早就说过把五号送给你的嘛——”
　　“小五是我的朋友，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