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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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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夏周一去公司时觉得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些奇怪,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却见董助理的办公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乔夏怔了一怔,朝进门的瑾玉招了招手,拉了她到一旁。
瑾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小声道:“被炒了。”
“为什么?”
“撒谎啊。”瑾玉有些恨恨的语气。“如果不是因为她,你又怎么会离开公司这么几天。”
乔夏不太明白,董助理咬死了的事,怎么又会改口承认。
“因为小老板找到人证明了那天你的确请了假,而董毕心害怕担责所以欺上瞒下,在事实清楚之后,钟总就让她滚蛋了。哎,对了对了……”瑾玉说着说着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她兴奋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认识小老板的。”
乔夏茫然的看着她。“什么小老板。”
瑾玉切了一声,鄙夷的看着她。“还装什么呀,就是钟立书啊,钟总的弟弟,公司持股份额第二多的人,不是小老板是谁。你不知道,当天他在会议舌战群雄,滔滔不绝,引经据内,意气风发,就是为了替你出头,我听说啊,他把钟总都置问得哑口无言,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回来。”
乔夏听着她这一个一个堪比排比句的成语只觉得脑袋发紧,什么跟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懂。
“你慢慢装哈。”瑾玉调子凉嗖嗖的。“我不相信小老板会这么无缘无故的为你出头,一定啊……”瑾玉双手捧在胸前,声音柔软。“他一定是看上你了,所以冲冠一怒为红颜。”就这样下了结论。
乔夏赶紧捂住瑾玉的嘴。“你别乱说。”
瑾玉唔唔的哼了两声,乔夏松开她,瑾玉拿纸巾擦了擦嘴,笑道:“你紧张什么啊。”
乔夏索性不再说了,她摇摇头,大凡被描述得绘声绘色,又明显有夸大成分的情节,大部分都是不可信的。更何况,她连钟立……什么书的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他又怎么会替她出头。
这些人一天闲着无事就惟恐天下不乱,乔夏也下了结论。
“还有还有……”瑾玉拍了拍她。“公司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她正要开口,乔夏瞧了一瞧墙上的时间,打断她。“以后说,我要先下去了。”
瑾玉有些遗憾的模样,又故意吊她的胃口。“也不知道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乔夏一上午都被瑾玉最后那句话弄得心神不宁,不过她又想,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前台,有什么大事会和她扯上关系,多半是瑾玉太过八卦,疑神疑鬼。
午间吃饭的时候乔夏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钟立言要踢宋维光出董事局。
宋维光是钟立书的亲舅舅,却不是钟立言的。
钟家的秘辛之一,便是钟父在外面的这个私生子。瑾城上流社会前几年还流行一个八卦,便是钟父意外身亡后之所以把维胜交给钟立言,是因为钟立言使用了什么不太光明的手段,而之后钟立言开始逐渐清除旧势力,更把自己的弟弟远放外地,这种种行为,被解读为钟立言是为了独揽大权而铲除异已。
维胜的起家如同改革开放培育出的所有大企业一样,家族的纽带像一张网一样牢牢缚住每一个人,既是助力,却也是桎梧。尤其,在维胜愈发壮大,股东间利益牵扯愈发深重的时候,这样的家族纽带便渐渐成了一种负担。
维胜用了五十年的时间发展至今日,已经形成了以房地产,互联网商务以及新能源这三大产业为支柱的集团性公司,公司内部盘根错结,权力的压轧不压于古时的江湖朝廷。
钟立言高中毕业之后正式进入集团工作,大一大二的时候他多半是熟悉了解业务,大三开始正式担任部门经理,大学毕业时成为董事长助理,二十五岁独立负责集团的互联网商务,三年时间,他把这一块做得有声有色。
而在他即将满二十八的时候,维胜的董事长、也就是他的父亲意外身故,遗嘱内容执行后,钟立言便开始接手维胜的所有事务。
接手维胜之后钟立言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股东便是股东,职员便是职员,家族性被逐渐清出维胜的标签,而这样的改革,不可避免要触动许多人敏感的神经。
宋维光,维胜家族势力的代表,他同钟立言起冲突,几乎是从钟立言进公司的时候就开始的。而最重要的,无非是谁的手段最高,谁能笑到最后而已。
如果宋维光真的被踢出董事局而不再直接干涉维胜事务,那么胜利的,自然是钟立言。
不过这些,也只是乔夏这类小职位的茶余饭后的八卦而已,是真是假,她们无从考证。她所关心的,不过是什么时候可以转正,什么时候可以涨薪水,什么时候可以有机会换岗位。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乔夏转正之后的收入还是小涨了一截,再加上可以同正式职工一样享受所有福利待遇,所以觉得日子还是很有奔头的。
维胜食堂的饭菜不好吃,这几乎是每天中午都会被念叨的老话题。不过以往都是餐补直接打到卡上,所以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去食堂用餐。在职工委员会闹过几次后,钟立言同意将餐补以现金的形式发入工资卡,至于食堂,自然得改进饭菜质量,以吸引员工用餐。
乔夏听到这样的消息是很高兴的,吃食堂的饭?还不如拿着餐补自己带饭呢。又干净又丰富又便宜又美味。
乔夏便这样开始了带饭生涯。
维胜的午休时间是一小时二十分钟,十一点四十下班用餐,下午一点开始上班。而到乔夏这儿,便只剩下了四十分钟,她要十二点才能离开工作岗位,十二点四十便必须回到工作岗位,而中途,也不能离得太远,电话铃声响起,是必须接听的。
乔夏一般都在茶水间吃午饭。
维胜在一楼的茶水间因为有兼做接街室的意思,所以很大,布置得很温馨,乔夏一般躲在偏僻的角落用餐,那儿有布景板遮挡,一般没有人看见。
只是乔夏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
从远而近的脚步声,门被推开,然后是被甩上的声音,乔夏从缝隙往外看去,看见两个身形差不多高的男人,一个身形高壮,透过衬衫似乎就能看见那精壮结实的身材,另一个则书生气一些,架着一副黑框的眼镜,很有些学者的味道。
“哥,你不能这样。”黑框眼镜的男人开口,另一个男人没有说话,他们两人身体都朝她的方向转了转,乔夏看清楚了,一个是钟立言,另一个,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想起是之前电梯里的那个男人,他叫钟立言哥哥,那他应该就是钟立书了。
乔夏怔了怔,又想起是因为他,她才能重回公司,不免多看了两眼。耳边又听见他在说:“哥,我知道舅舅这回是过分了些,但他已经挽回了大部分损失,也同意你提出的要求不再担任公司职位……你再把他踢出董事局,是不是过分了些。”
“那你觉得应该办。”钟立言的声音毫无起伏。
钟立书似乎看到一丝希望,忙道:“舅舅要求不多,他只是要保留董事席位而已。”
钟立言没开口。
钟立书忙拉着他的手臂。“哥,你就答应我吧。”
钟立言慢慢把钟立书的手拿开,又看了几秒面前这个血缘关系的弟弟,问:“他这几天是不是都在你那边。”
“嗯。”
“那天你把那个女职员的事拿在会议上和我吵,又把宋维光的事扯出来相提并论,是你自己想出来这么做还是有人教的你。”
“我自己想出来的。”钟立书回答得很快,又道:“哥,我知道那天会议上我有点不给你面子,我向你道歉,但是舅舅的事,舅舅说这次的事他也是受害者,他没想到供应商连他也骗,也许只是一场误会……你不也误会了那个女职员嘛,要不咱们再搞搞清楚……”
钟立言哼了一声,只说:“立书,你撒谎的时候,能看着我的眼睛吗?”又说:“你本性单纯,没有人教,怎么会玩这些手段。”
钟立书不再反驳。
“你以后离宋维光远点。”钟立言语气沉沉的。
钟立书却是冷哼一声。“哥,我已经工作了三年,我不是小孩子,我有分辩能力。舅舅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这次也许他错了,但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又是短暂的沉默,乔夏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却见钟立言转身过看向窗外。“宋维光做的事,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解除他的职务,以及踢他出董事局,我一定要做。”
“你不能一手遮天。”
“这是其它几位董事同意的。”
“哥……他到底是舅舅,你这样撕破脸皮,我怎么向妈交待。”
“芬姨已经过世了,你不用向她交待。”话一出口钟立言也意识到有些过分,说了一声对不起又道:“立书,这三年你在外地,做得很好,只是做为一个高层的管理者,你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钟立书沉沉的看着他,挥开钟立言伸过去手。“是不是没有转还的余地。”
钟立言不回答,钟言书胸膛起伏。“别人说得没错,我看你就是想独揽大权,干嘛不把我也踢走算了。”
钟立言一掌挥了过去。
清脆的声音,乔夏吓得差点叫出声。
钟立书没回手,只看了钟立言两眼,转身就走。
这出大戏眼见就要落幕,乔夏绷紧的心也松了下来,她拍拍胸膛,谁知却不小心扫翻了桌上的餐具,东西掉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就听厉声质问的声音:“谁在那儿?”
下一秒乔夏面前的遮挡就被掀开。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乔夏本能的学着电视里演的情形捂住了嘴,回过神来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够傻的,她把手放下,却不敢看钟立言,又不敢就这样转身就走,只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钟立言没有开口,在这样的情形下,时间似乎过得慢极了。乔夏手尖不受控制的发凉,脑袋更往下的垂落,仅余的视野里,钟立言的黑色的鞋尖象是一把尖刀,锃锃的反射着寒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抹向她的脖子。
乔夏觉得自己会窒息而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把尖刀终是转了方向,他离开的步子很大,脚步声渐渐远离,乔夏缓缓抬起头来,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有些大,她理了理脸上的头发,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又动了动发硬的胳膊腿,外面的钟立言已经走到了大堂的门口,他精壮的身影在城市建筑冰冷的缝隙中,象是一只即将振翅飞走的黑色巨鸟。
乔夏想,她再不敢到茶水间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