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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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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芷静以为梁西娅这一趟至少又得隔个好几天才回,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就回来了。
不用问,戚阿姨走人的事她肯定也知道了,可人家是什么级别?次日早上起来,照样一张纯真可爱的笑靥和汪芷静打招呼。
反倒是汪芷静忍不住主动找她解释。
“铮铮做康复治疗时的事不是我告诉莫先生的。”
梁西娅懒懒荡着手里的咖啡杯,唇际的笑意似有还无,“嗯,我知道。”
“我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
“芷静,我都说了我相信你。”
梁西娅状极亲昵,可是,汪芷静明显感觉到了一种较之前的轻视更为升级的情绪—厌恶。不错,是厌恶。在鉴定出不能拉拢、不能惩戒的结论后,梁西娅已经无可转寰地把她划入了厌弃境地,之所以没直接说出来,不过是为彼此仍需延续下去的交集维系住薄薄一张面子罢了。
如果可以,汪芷静想痛哭流涕地向她承认错误。选择了所谓的正义,是她在与戚阿姨的威胁言语产生出无法言喻的共鸣后最沉痛的后悔。
她想尽一切努力改弦易辙进入女主人的阵营,不晓得梁西娅还愿不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等过两天莫先生的气消了,我会告诉他铮铮习惯了戚阿姨做的饭菜,看能不能不要换……”
“芷静,”梁西娅仍旧亲昵的称呼里,冷气森森。她抬手举了举咖啡杯,说:“戚敏煮得一手足以让我沉迷的咖啡,可没有这一口咖啡时,我还是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汪芷静抿紧唇,慢慢与她隔出距离,礼貌说:“明白。”
投诚的路,算是彻底被堵死了?
新阿姨是下午来的,有个非常中性的名字叫李小富。汪芷静初听以为是“李小福”,三十左右面相忠厚的女子微笑着纠正说:“李小富,富贵的富,我父亲当时取名的时候说,小富即安。农村人嘛,又是姑娘,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是真福气。”
是呵,平平安安,就是真福气。
汪芷静很是羡慕小富姐,有这样一位父亲教她从小就明白人生的真谛。
可能是得了秦海峰“提点”的缘故,李小富非常尊重汪芷静,言谈举止间大有把她当成半个女主人看待的意味,甚至三餐菜品安排都要征求她的意见。弄得汪芷静极不习惯,奈何声明了好几次都没效果。隔不了一会,人就来找她:
“明天早上给你和铮铮一人蒸一个土鸡蛋好不好?”
“我洗衣服,把你换下来的一起洗了好不好?”
……
汪芷静哭笑不得,感情现在也可以得人伺候了?
看到小富姐这样“识时达务”,她的心里多了几股味道。新阿姨已经上岗了,看梁西娅淡定自如的模样,似乎也是下定了要弃车保帅的决心,如果她也放弃,估计戚阿姨这辈子都休想再回莫府。
可如果戚阿姨消失,叫她再去哪里找那种被阴冷恐怖的声音吓得瑟瑟发抖的感觉?没有那样的感觉,她哪里再去续上如此弱软的线索头?没有线索,她哪里去寻回决意要一生补偿的血肉?
汪芷静并不认为单纯地依赖莫思樊就一定可以达成所愿。
心里正盘算着这些事,冯莉约她见面的电话就打来了,
汪芷静象上次那样,先向莫思樊请示,说好朋友约在离小区很近的万达广场聚一聚,问能不能带铮铮去玩两个小时,完了,她仍旧补上一句:“算我这周休假。”
莫思樊笑着允许,可能是觉得挺划算的缘故,他甚至还好心情地开了句玩笑:“如果是男朋友的话,注意避开铮铮Kiss哟。”
刚挂了电话,他又追着拨过来:“我叫老何送你们去。”
汪芷静眼底幽深,目光晦暗不明,语气却有些迟疑且怯然地问:“会不会太麻烦何师傅?我倒是答应了铮铮,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带他去坐公共汽车。”
开玩笑,有一个过耳不忘的小录音机也就罢了,还加个“摄像头”,她俩还怎么谈事?
但无论如何不能显露急灼。
汪芷静屏气等待莫思樊答复。
“这样……”莫思樊显然没想太多,略一思索,他说,“那你们来去注意安全。”
汪芷静暗松口气,压下满腹欢喜,仍旧用小心翼翼的口吻说:“要不,我说服铮铮下次出去再坐公共汽车?”
“算了,既然答应了孩子就别让他失望,这还是你教我的……”
挂了电话,莫思樊将手机往桌上一扔,笑着摇头,“女人真啰嗦。”
秦海峰诧异看着心情似乎骤然变好的莫思樊,饶有兴趣地问:“小汪?”
“不是她还有谁?一点小事请示来汇报去,瞻前顾后,”说到这,他反省般自嘲,“你说我是不是太强势了?之前挺有原则的一女孩,还教训我说什么‘慢养孩子,静等花开’,这才多长时间,就给扭成条面人儿了。”
秦海峰跟着点头:“是挺乖顺,”想起面试她时的情景,又添了句,“蛮自信。”
就是这三个字,让莫思樊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了重量。
他也认为汪芷静对自己的本职工作非常自信。一个信心爆棚、并且有能力、而且已经展现出本领把铮铮带得极好的优秀阿姨,会如此谨慎地再三强调遵从他的意愿?
莫思樊摸摸下巴,难道真是自己太过于强势了?
貌似在照顾铮铮的问题上,自己一直都非常尊重她。
那就是……
她在以退为进。
莫思樊抓起桌上的电话,准备通知老何跟过去,略一停顿,他又放下电话,站起身,对秦海峰说:“我出去一会。”
秦海峰哭笑不得:“老大,刚刚儿才在讨论半小时后安抚两股东的事,你这鸽子一放,再想招安他俩就千难万难了。”
莫思樊挺直腰,双手互抄在胸前,有种下定了决心的气势:“罢了,我们不一直在犹豫打还是和吗?我想好了,打!两个给点甜头就分不清利害的老家伙,不是已经退休了吗?那就不再是公司员工了,告诉保安,若非邀请,以后不准他们进公司。对公司工作有任何建议或意见,通过正常途径去股东会上提。”说到这儿,他笑起来,眉眼舒张,锋芒展露,“顺便装不懂问问,以他俩那点细末股份,有没有进股东会的资格。”
越说态度越坚定,“给几家猎头公司打招呼,哪家收了齐小松的履历,以后就不用做莫氏的生意了。他不就吃定我这么大个公司,拉不下脸皮和他较真吗?我就较给他看看,较给还钉在公司里的‘钉子’看看,我就是睚眦必报!你来咬我一口试试。”
秦海峰只觉人生最失败莫过于此。之前劝了他好几次,该出手时就出手,为了震慑人心,即便是高射炮打蚊子,也必须放这一炮。可我们高大英武的莫总,谈判桌上、生意场上果敢刚绝的莫总,只要涉及亲情、人情,总有种迈不过坎般的顾念。这种性格,也许可以提升人品高度,但无论如何,也是一个可以攻击的漏洞。
这下好,自己苦口婆心好几次都劝不服的莫老大,小汪阿姨几秒钟就令他下了决心。
秦海峰的业务爱好是书法,他考虑下班回去后是不是首先写一幅“三人行,必有我师”告勉自己,然后再做别的。
汪芷静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更没算到,冯莉并不是一个人来。
她带了海宁。
肯德基儿童区,汪芷静抱着铮铮迎面看见已经坐在旁边座位上的冯莉,她高高兴兴地招呼一声,坐冯莉对面的男子转过身来,汪芷静瞬间石化在了原地。
海宁。
海宁!
从她被那伙人放出来,到今天,隔了三年,整整三年,他们终于见面。
她不认为海宁能当即认出她。三年,她变化很大,并不仅仅在于衣服更廉价、更普通,而是,她知道,经历了那些事之后的她,再不复曾经的阳光明媚,再加上长期带孩子睡被闹夜闹得有点神经衰弱,整个人瘦削、憔悴,乍一眼看上去,估计和强戒所里的瘾君子没有多大区别。
可海宁还是一样,不对,他也变了,变得更成熟,更有气势,更……高贵。
最后一个词令汪芷静垂下了眼。
“芷静,好久不见。”
相比毫无思想准备的汪芷静,海宁显得十分从容。
汪芷静无力地挤出点笑,觉得自己好象说了句寒喧话,可声音低得连自己都没有听见。
“怎么才来?等你老半天了。”冯莉用埋怨的语气破开空气中的尴尬,顺势把汪芷静拉到身边,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把孩子带来了?”
我还没问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呢。汪芷静气结,突然想起“好心肠”的冯大小姐曾说过没告诉过任何人她在做阿姨的事,一阵悲凉涌上心头,逸闻、退学、失踪……她都那样了,还有什么是瞒得住人的?
“你好,海宁。”她竭力平静地说,拍拍仍抱在怀里的孩子,“铮铮,向哥哥、姐姐问好。”
来的路上汪芷静已经和铮铮谈好了条件:如果他愿意有礼貌地微笑、向姐姐问好,她就送他一只小乌龟。所以,尽管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哥哥,可铮铮认为,只要多要一个乌龟,也还是不算吃亏。于是,考虑好了的铮铮按汪芷静的要求,先小声叫了声“茄子”,龇牙的同时,飞快大声说:“姐姐好,哥哥好。”
继而立马转脸搂住汪芷静。
海宁笑,让汪芷静有点意外的是,他居然象对待大人一样,冲铮铮伸出右手,说:“你好,铮铮是吧?我叫海宁,你可以叫我海哥哥。”
再小的孩子也需要平等,能感受到并喜欢被尊重。
果然,铮铮犹犹豫豫地扭回身,看了看面前的手,询问般睃了眼汪芷静。
汪芷静好声好气教他:“去呀,和海哥哥握握手呵,握个手,好朋友。”
铮铮慢慢将手伸出去。
海宁轻轻一捏,看见铮铮受惊般又飞快地把手缩回去,不禁莞尔,“真可爱,是你同事的孩子吗?挺听你话的。”
汪芷静吸口气,尽全力平静了语气说:“不是,是雇主的。”
“谁的?”海宁显然没听明白。
看着后面拼命皱眉摇头的冯莉,汪芷静笑了笑,说:“我是他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