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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花形透 ...

  •   一、
      刚刚升上高一的时候,每次考完试放榜出来,花形都会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另一个人的名字永远你争我夺地抢着年级第一的位置。没打过照面的两个人彼此谁都不认识谁,只是默默地记住了对方的名字然后暗中较劲,终于有一次两个人都默契十足地跌出了前三名,那次的年级第一是坐收渔利的藤真健司。
      花形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第四名的位置,头疼地揉着额角,同时主动忽略掉一旁笑得春风灿烂的藤真。听到旁边有女生惊呼“千秋你没进前三好可惜哦”的时候扭头过去一看,藤真告诉他,那个带着眼镜束着马尾的女生就是千秋凛,他这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的宿敌居然就是这次考试时总踢他凳子的女生,而她的名字恰巧排在自己的后一名。
      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但喜不可耐却一马当先地被释放出来,花形冲着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千秋凛眉开眼笑起来,这种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在看到她渐渐冷起来的脸色后又更加放大了一些。虽然这个行径有些恶劣但花形透就是控制不住地开心——到底是个高一的男孩子,还总是带着些幼稚的霸道跟没有见过面的同学在成绩上不动神色地相互较劲,而看着别人失落的表情首先油然而生的不是怜香惜玉而是兴高采烈。
      所以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其实够欠扁。
      后来的好几天,花形每次社团训练结束后,都会看到某间教室的灯一直亮着。
      道听途说,似乎这个叫做千秋凛的女生一直很努力很用功,而以这次考试小小的失利为鞭策,当然免不了给自己加大了训练量。
      这种用功过度的行为在那时候的花形看来是一种浪费,这个千秋凛也许只是一个对成绩过于执拗的女生,所以容易患得患失。那个年纪的男女生已经在头脑中形成了固有的思维模式,对科目的拿捏和理解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偏差,理科对于花形来说不复习也能轻而易举地拿下满分,而对于千秋凛来说,却是要绞尽脑汁才能勉强写出一个公式的奇葩存在。
      还听说,这个千秋凛跳过级,实际上比这一辈的同学都小了两岁。
      花形暗暗地唏嘘不已。直到过了好几天,花形结束了社团训练才想起练习本放在教室没有拿。跑回教学楼,途径那个还没有关灯的教室,看到了千秋伏在桌子上做习题,一遍一遍地算,一页一页地翻,哗啦啦的纸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显得尤为响亮。
      花形推开门走进去,把前桌的椅子搬过来正对着千秋坐下来。千秋正低着头写字,听到不寻常的声响从眼镜上方瞄了瞄,眨了眨眼之后又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神写题目,继续让原子笔游走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理直气壮地忽略掉对面有一个不速之客。
      这谁啊——千秋心里默念。其实那个时候千秋没有立刻把“花形透”三个字和这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联系到一起去。
      花形也不恼,托腮看着她游走的笔尖。
      几分钟后,花形伸出食指点了点试卷上的一个选这题,轻描淡写地指出来,“这里,错了。”他看到千秋写字的动作顿了顿,干脆顺水推舟地抬手想把笔从她手中抽出来。一下,抽不动,再一下,还是抽不出来。尴尬之中花形终于明白这个冷着脸看他的小女生已经赌气似的打算将他彻底透明化。
      他看着她用力地握着笔直到骨节泛白,唇抿成一条线,自己也是有点恼怒了——好心好意帮你为什么不要?于是放弃了正面攻击的花形干脆直接绕到她身后去,俯下身子用那种几乎把她揽进怀里的姿势贴住她的背,执拗地握住她写字的右手,忽略她反抗的力道,开始一笔一划地在稿纸上重新运算。
      当时只是有点怄气,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动作有多么暧昧。
      “这样……懂了吗?答案是A。”
      “哦。”千秋终于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继而点点头。
      但是两个人贴得太近,她点头时腮边的头发柔柔地蹭着花形地侧脸,有几绺发丝甚至还掉进花形敞得有点开的领口去。花形的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突然就感觉心跳在某段时间的快得异常的速率。
      他假装泰然自若地直起身,将手背到身后悄悄紧了紧拳头,这才发现右手的手心里居然全是汗。
      低头看着仍旧不为所动地低头研究题目的千秋,又对比一下有些面红耳赤的自己,花形不由得扯起衣领擦掉鼻尖儿上落下来的一滴很心虚的汗珠。

      啊。今天真是热啊。
      十五岁的花形透如是说。

      二、
      高二时的花形在篮球队里依旧坐着冷板凳,而对于那个年纪的少女来说,仿佛一夜间脱颖而出似的,花形那张越看越顺眼的脸已经是除了藤真健司之外的另一个女生们讨论的重点。
      花形的鞋柜开始出现一些颜色粉嫩的信封,还会有好几个脸红娇羞的隔壁班女生在课间聚集在花形班级的门口,对着这个异常高大的俊秀少年发出一连串赞叹和细语。甚至个别神经大条的女生要求跟千秋换位子,理由居然冠冕堂皇到了什么“我想数清楚花形君的眼睫毛”。
      看着当事人趴在桌子上睡得香喷喷,自己这边被一群没脑的女生闹得七荤八素,气打不到一处来的千秋经常是趁着刚刚打响上课铃女生们不情不愿地回座位的空当,转过身恶狠狠地一巴掌把花形的桌子拍得震天动地。
      “在帮你拍苍蝇呢……”千秋淡定地推了推眼镜,“哦,顺便告诉你一声,上课了。”
      花形看着千秋悄悄地揉着因为大力地拍桌子而发红的手掌,突然十分欠揍地涌上一种类似于喜上眉梢的开心。这种喜悦无法解释,也许——也许只是因为她没有答应其他女生换座位的请求。你可以想象吗,课间小憩十分钟,醒过来后稍微偏偏脑袋就能看到她神色认真的侧脸,干干净净的,清秀无暇的,像映在心脏上的剪影一样好看。
      那个时候的花形已经慢慢褪去了幼稚和调笑,成了一个稳重冷静又温柔高大的男生。他和千秋凛的关系也不再那么争锋相对,只是他仍旧跟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在什么情况下会再次发了狂一样地疯跳。
      这种失控的感觉对于一向自持冷静的花形来说,很不好。
      而当千秋第一次在花形透面前崩溃得体无完肤的时候,他帮她擦眼泪的指尖都在颤抖。花形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有某些情绪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渐渐的,花形发现了自己对千秋不同寻常的感情,区别于单调乏味的同学情也不同于长久纯粹的好朋友。一来二去经过了好几次恍惚的失神,这个在篮球场上运筹帷幄精明理智的高大少年才逐渐开了窍,原来这种没有头绪的心动,有着一个恶俗的名字——喜欢。
      在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里,花形透背后的衬衫被千秋凛掉出的眼泪打湿。他转过身去安慰她,悄悄地握紧了她凉凉的手,真想俯下身吻一吻她眼角的眼泪。

      啊。这个女生,有点让人心疼啊。
      十六岁的花形透如是说。

      三、
      原来千秋还有个孪生弟弟,跟她长得好像。只是清秀的眉眼比较锋利,带着点痞痞的玩世不恭,日常生活没个规矩,总是霸道而为所心所欲。
      但听说这个叫千秋连的臭屁小子篮球打得不错,如果就这么成天打架把才华浪费在混混堆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把千秋连推荐入了翔阳篮球队。在开始训练他的时候,花形吃惊地发现了他眼中跟藤真一模一样的对胜利的执着和不服输的傲气。至今在篮球队里,这种燃烧起来魂魄他只在藤真一个人眼里看到过。
      而相比起花形,他当初来打篮球也不过是为了消遣,同时也作为对父亲肆意安排自己生活的报复反抗。只是渐渐被这种热情所感动,梦想这种本来形同虚设的东西开始逐渐真实起来,青春的画布上终于脱离了单调的灰白而被抹出了半片蓝天。
      篮球场上的千秋连生龙活虎。真不愧是那个人的弟弟,倔起来真是什么都不怕啊。
      唔,好像有点不对的样子——为什么自己会经常不自觉地什么事情都往千秋凛的身上想。啊,一定是因为她最近总把好吃的便当分给自己。哦,要不然就是因为她上次在电车上靠在他胸口睡着时洗发水留下的香气还没有散去。哎,会不会是因为她最近老是笑啊笑的,巧笑倩兮的小模样还挺好看……
      就是这么突然的,花形透猛地陷入一种无可奈何的状态——想到了这个叫做千秋凛的女生,心脏就跳动得让自己都束手无措。
      在接到她突如其来的如同玩笑一般的表白时,当然是欣喜若狂。只是该怎么告诉她,自己一直以来对爱情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来自于自己扭曲却富有的家庭,父母亲本来就是为了利益而安排的门当户对,花形透的出生不过是让毫无温暖可言的巨大房屋多了一个活人而已,他们一家三口看起简直就像没有血缘关系的三个人,每天就这么冷淡而寻常地享受着奢华的生活。
      花形透自然是心疼这个冰冷却坚强的女生,只是他做不到给她任何诺言——他必然是要离开日本的,在高一时就已经答应了父亲,高中毕业后会顺从地去国外读书,然后结识他们安排好的与花形家世交的女儿,读完书后两个人重蹈他父母的覆辙,略去恋爱直接结婚。
      高三的夏季,他跟着翔阳篮球队一路横冲直撞,却如同折断翅膀的鹏鸟最终跌落在全国大赛的门槛前。他的父亲趾高气昂地抽着雪茄望着他,“我说过的吧,不要去打篮球……都是些无理取闹的社团。所以我们还是按照当初所说好的,进不了全国大赛那就乖乖去国外念书。”花形透终于放弃最后的反抗,收拾好行李赶往前去国外的航班。
      原本他想写洋洋洒洒长长的一封信,提笔后能憋出的字却寥寥无几。最后,白纸黑字写上了对不起和自己在国外的地址及号码,想让藤真交给尚还躺在医院的千秋。只是看到好友冷冰冰的表情充满了对自己这种逃避式行为的鄙视,只好作罢。
      “那……帮我好好照顾她吧。”花形推了推眼镜,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
      藤真脸上原本有些讽刺的眉开眼笑渐渐凝成严肃的表情,“花形,如果你能在她还喜欢着你的时候赶回来,我便松手。”说完随即换上了清爽的笑颜,让花形以为刚刚听到的话是自己的错觉。
      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漂洋过海,花形一直没有在意藤真话里有话。而在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时花形透终于难受起来,也许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啊。原来我比想象中的,更喜欢你啊。
      十七岁的花形透如是说。

      四、
      两年后,花形透千辛万苦总算争取到了日本某个大学交换生的机会。他觉得自己吃定那个小姑娘了,因为一直以来他都在网上跟她弟弟里应外合,同时通过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丫头都没有对除了自己以外的男生动过心。
      花形透不顾父亲反对坚决回到日本,父亲气得差点动手打了他。然而看着花形透眼中那种撞上南墙都誓死不回头的坚毅,一直以来一手遮天的父亲总算是没有下得去手。
      “随你……”已经苍老起来的父亲摇摇头,“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
      他终于毫无顾忌地出现在千秋凛的面前,用力地抱住她。她反抗着推开他,哭得很委屈,把他胸前整齐的衬衫抓出一道道褶皱。他弯下腰去吻她,她却不知好歹地咬破了他的嘴唇,咸咸的血腥味儿弥漫了口齿,真实的疼痛感却让花形感到庆幸——还好,我回来了。
      ——还好,我没有错过这个还爱着我的你。

      五、
      又时隔两年,他们办了小小的简单而温馨的婚礼。
      亲朋好友都说,你们俩结婚真早啊。花形摇摇头,笑而不语。

      啊。除了你,我再也遇不到更好的了。对吧,花形凛。
      二十一岁的花形透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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