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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话虽如此,展昭心里并不抱太多希望,与方兰舟相处时间不长,但对此人的性格已有所了解,这么多年背负的仇恨,让他就此放弃,似乎也不太可能。伤害是无可避免的,而且已经在发生,展昭但求把这一切减小到最低,至少,也应尽力不让无辜的人受牵连,只是这一切谈何容易,此人的态度摆明了想要玉石俱焚。

      白玉堂深知方兰舟的狠绝,有时更在自己之上,但终究朋友一场,不忍看他就此沉沦,明知难为,也要一试。白玉堂眼中多了几分恳切之意:“猫儿,无论是为小舟还是为那些无辜的人,再给我一日可好?”
      此地是湘州王的地界,多留一日只怕要多一份麻烦和危险,展昭岂有不知之理,但白玉堂既提出请求,展昭不愿也不忍驳他,即便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自己也会一力承担,何况他若能真的说服方兰舟合作,那许多事就会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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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眼瞧着那间屋内红烛摇曳,站在院子里的关月重重地哼了声,表示极度的不满,展昭在身后轻拍下他的肩膀,摇头示意他回屋里去。才入屋内,关月便忍不住忿忿地道:“展大人,这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送完了午饭又赶着张罗晚饭,那两人吃饿喝足也交心半日了,却连个回音都没有,知道的说你展大人对嫌犯宽厚仁慈,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京畿要员在此,劳你大驾要好生款待呢。”

      薛风见关月口无遮拦,唯恐展昭面上挂不住,忍着笑道:“小关,够了,展大人也有他的打算,不就是多留一日吗,何必如此急躁。”
      关月冷笑道:“多留一日?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就算多留十日,只怕也是白费心机,何况燕无雪今晨着人传来的消息,说得够明白了,能带着那小子平安离开湘州地界就算他命大。”

      展昭忽道:“湘州王让葛青重兵封锁返京的各处要道,归途中必然会有所阻碍,明日一早,有劳二位带方兰舟先行,展某想在此多停留数日。”
      薛风忙道:“展大人不必如此,想那湘州王眼下还不敢硬来,实在不成,大家易容而行,如果只留下你一人在此作牵制,万一他们真的狗急跳墙,对方人手众多,对付起来也非易事,展大人要有个什么差池,属下等人即使带了方兰舟回京,仍无法向皇上交待。”

      关月“嘿”了一声道:“薛兄,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展大人要留下,可不光是为了牵制湘州王的人,大概还想为方兰舟之事,再做一番查证吧,也许还有几个重要人物未能到案,要劳展大人亲自出手。说来,只怪你我兄弟无能,不能与人分忧,也只好做些押解之类的小差事。”

      关月话中带刺又一语中地,展昭焉有不懂他本意是为自己处境担忧,只是方兰舟若还不肯合作,即便押回京中,也难洗罪责。既知此案牵涉极广,有很大的隐情,又有许多细节未能查清,他自然不愿放弃,但从燕无雪传来的消息分析,十分担心方兰舟的安危,故而想赶在湘州王未有所动之前,先行将人带离险地。如今关月一说破,展昭正想好言作番解释,只听屋外有人潜近,一个冷冷地声音道:“猫儿,你出来,何必与自认无能的人搅在一起,反正你说什么,别人也听不懂。”

      展昭还未答话,关月霍然起身向屋外冲去,薛风见势不妙,闪身已拦到了门前,口中道:“小关,还嫌不够麻烦,何必与不相干的人一般见识。”
      展昭也道:“关大人,得罪之处,展某先行赔礼。”说罢,出了房,只见白玉堂正站在离门不到数步之处,脸上还带着几分挑衅之意,显然还在对早前关月所说的要办他一个私通逃犯一块拿下的话耿耿于怀。展昭走近他,低声道“白玉堂,别太过份了。”口气却并不见有多严厉。

      白玉堂呵呵笑道:“过份?猫大人对五爷是象模象样的打起一副官腔,对你那些属下倒是左一个得罪,右一个赔礼,还关怀备至,危险的事自己一人担了,可惜,别人并不领情。”
      展昭心里唯有苦笑,他不知这只白老鼠哪里来的这般使不完的精力,偏要和刑部的人较劲,自己已尽力两边安抚,结果还是。。。。。。只能暗叹倒霉,既不愿也无力和白玉堂计较,不算前夜乱石岗上的那场恶斗,从昨日一早去易家庄到如今上灯起更,两人都未曾好好歇息,要做的事却还有许多,身上的伤虽经上药包扎,这会还是刺痛依旧。

      白玉堂见展昭并未答言,神情中却多了一份疲惫和无奈,其实他也已有些精疲力竭,猫儿想必同样是强撑着,那个关月虽然可恶,自己实在有些不该与之计较。想到展昭为护自己挨的那一剑,更觉心疼,不由放软了口气道:“猫儿,小舟有话要说,可想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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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影下,三人相对而坐,展昭望去,只见方兰舟的神情既有点落寞,又有些沧桑,这两种特性通常不会在年轻男人的身上体现,但在此人这里,却得到很好的演绎。展昭并未催促,只是在准备聆听,他知道方兰舟的故事一定很长,而且充满了悲哀,甚至是沾染了鲜血。
      方兰舟垂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道:“十四年前,我还是个八岁的孩童,有一个在武林中极负盛名的家,爹爹是名动大江南北的‘问情剑’蓝天野,娘亲虽然武功不高,但对医术极为擅长,还使得一手好暗器,那时候,我很开心。直到我生日那天,爹娘请了我二叔一家和几个本家的亲戚,大家齐聚家中庆贺,也就是那天晚上,爹娘半夜三更突然把我唤醒,要带我去见一个人。”

      方兰舟说到此,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接着又道:“那个人就是前不久,被赶出门的管家方伯,也就是我现在的义父,爹娘要我到方伯家暂住一时,并当着他们的面,拜方伯做了义父。当时觉得奇怪,可惜年纪太小,也未深究,何况义父一向疼爱我,平日里爹爹很忙,都是义父陪伴我的,他被赶走之时,我还非常地伤心,曾向爹爹求情,但爹爹什么也没说。义父向爹爹发誓会永远守护我,绝不让我受半点伤害,那时觉得可笑,不过就是到义父家住一段时间,哪里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的,更想不到爹爹竟要我连夜就走。”方兰舟突然停下了,呼息声也变得有些急促,好一会才稍稍平复道:“没想到,那是我和爹娘见的最后一面。”

      方兰舟瞧见展昭那双澈亮的眸中盛满了同情,苦笑道:“展大人不必如此,那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得我都快要记不清了。”展昭默然不语,暗叹方兰舟身世堪怜,连细节都说得那么清楚,怎么可能会忘记?要真忘了,也不会有今日的方兰舟了。
      “义父是单身一人,他请来位大娘照顾我,在他家住了一段时日,心里很想念爹娘,因此常闹着要回家,那段日子,义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时还唉声叹气的,他似乎很忙,总也不在家中,有时几天也不回,因此我更加寂寞想家。可是义父却至之不理,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墙外有人在议论,说我爹爹被人毒死了,娘亲被怀疑是凶手,也自尽而亡,十多名家丁仆人在同一晚死去,最可怕的是发现他们尸体后不到十二个时辰,全部化成一滩尸水。当时一听我就昏了过去,醒来时,自己正躺在义父的怀里。”

      方兰舟咬了下唇,双手死死地握在一起,此时,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因此展、白两人都没有说话。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凝重起来,方兰舟接着道:“于是我大哭起来,根本不相信是娘害死爹的,那时不懂得什么是夫妻之情,但很清楚,娘是爱我和爹的,现在他们都死了,朝夕相处的其他家人也死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哭着要义父去报官,好为爹娘报仇,为其他人讨回公道。可义父却说,没有人可以帮我们,如果要报仇,那就先要好好活下去,等到长大,有了足够的能力,就能实现这个心愿了。可是我不那么想,等长大,那要多久?我等不了,也不愿等,就想起二叔,二叔虽然不如爹爹那么出名,却也有一身的本领,他一定可以查明实情,为爹娘洗冤。但我才提起二叔,义父脸色大变,说今后永不准我再提起他。”

      听到此,展、白两人心里都有些疑惑,照方兰舟所说的情景,蓝天野分明已清楚要大难临头,这才将自己唯一的儿子送到他处。但是以蓝家在江湖的实力和蓝天野的能力,怎么可能明知有人要对付他们,不作反抗最终致全家被灭?方坚对方兰舟二叔的态度,也许就使问题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果然见方兰舟苦笑道:“义父怕我会去找二叔,看得很紧,那时我的确不能体会他的苦心,只是念着要报仇,因此有一日就假装腹痛,骗他出门找大夫,又乘着看护的大娘没注意,拿了些银子偷偷跑了。二叔家在莱杭县,是一座大山庄,离渔阳不过两天路程,以前曾不止一次地去过,只是这次是我孤单一人上路,那天刚到莱杭县,便直奔二叔家中,可巧在半路就遇到了二婶。如今想来,这场相遇,也算是老天待我不薄,但却是对她的不公。”

      方兰舟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二婶似乎非常紧张,嘱咐跟随她的两个侍女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我的到来,她将我带到庄内最僻静的佛堂安身,问了我这些日子是如何过的,与谁在一起,我都一一告诉了她,说起爹娘被害之事,二婶抱着我哭得伤心,一直在说着对不起。后来几次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二叔,她总是推说有事,并再三叮咛绝对不可踏出佛堂一步。这样过了七日,这几日里,除了二婶,我见不到任何人,也许真的是神明保佑,或者是爹娘在天之灵的庇护,我竟然乖乖地听了她的话,留在佛堂里,直到七天后,二叔也来到佛堂。”

      方兰舟的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眼里满是浓浓的哀伤,几乎说不下去,展昭知道,那天一定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对他的打击极大。白玉堂起身挨近方兰舟,一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对着这无言的慰藉,方兰舟心中一阵温馨。展昭取过案的的茶杯,倒满了递到他手中,方兰舟一口饮了,却将茶杯捏了个粉碎。

      “那天二婶傍晚才来,说要送我走,我正奇怪为什么不见二叔就要离开,突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二婶立即点了我身上几处要穴,连哑穴也封住,将我抱到了佛像后面的暗格内,那里一条缝,可以清楚地看到佛堂上发生的事。二叔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把一团红色的东西扔到了二婶脚下,那是一只染血的信鸽,就听他叫道:‘贱人,居然敢传书那两个小贱婢去找方坚。’二婶惊问道:‘你把小莲小意怎么样了?’二叔怒道:‘你教导的人,当然对你忠心,她们哪里把我这个庄主放在眼里,还没审,就自尽了。’二婶一听就哭了起来,二叔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拉着道:‘快说,方坚那个奴才和小孽种藏在哪里了?’二婶哽咽道:‘天行,我求求你,放过小舟吧。’”

      白玉堂大吃一惊道:“天行?易天行?他是你二叔?”连展昭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方兰舟,若易天行真是方兰舟的二叔,那易江南怎么可能许给他为妻?
      方兰舟狠狠地道:“没错,他本名叫蓝天行,是我祖父自幼收养的义子,我和他的女儿江南从小就订了亲。”顿了一下又道:“易天行听了勃然大怒道:‘我在蓝家苦熬了这许多年,不管作出多少努力,终究是别人眼中的二少主,甚至是个外人,始终都活在蓝天野的光环之下,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我誓将蓝家连根拔除,不留后患,你竟然敢破坏?’说着一掌打在二婶的脸上。二婶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我见她已是满嘴的血,却仍然拉着易天行的衣服道:‘你已害死了大哥大嫂全家,只剩下小舟了,也该念着咱们的南儿,小舟毕竟是南儿的夫君,这点谁也改变不了。’”

      两人听方兰舟对易天行直呼其名,却对他的夫人仍尊称二婶,可见他心中,那两人形象炯然不同。方兰舟又道:“我当时听了,就如晴天霹雳一般,若不是被二婶点了穴,动不了,也开不得口,想来一定会冲出去责问易天行,为何要害我全家。”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暗道好险啊,可见那位易夫人,不仅心地善良,更有智慧,对自己的丈夫与侄儿都非常了解,正因如此,才能救下方兰舟。

      “易天行冷笑道:‘这场婚姻本就是交易,那个老东西在世时,妄想用联姻来锁住我,为他的儿子卖命,这才要自己的孙子娶我女儿,哪里是按着什么好心,老东西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把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么多宝藏,全都交给了他儿子打理,却不让我沾手一分。’二婶道:‘公公自幼将你抚养长大,还教你一身的本领,去世前,为南儿和小舟订下亲,是要我们与大哥大嫂永结同心。那笔财富,本就是个祸根,沾着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公公不让你管,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怎可曲解老人家的好意呢。’”方兰舟说到此,忽然想起了什么,闭口不言,面上却微微有些泛红。

      展昭暗觉奇怪,白玉堂大概能猜出一二,默默地道:“小舟,你若觉得有些话实在不方便讲,不说也罢。”
      方兰舟微一沉呤才道:“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何况有些事本就是易天行一厢情愿,与我爹娘又有何干系?那日易天行听了二婶的话,更加怒不可遏,大吼道:‘什么好意?他明知我自小对月儿有意,却狠心拆散我们,将月儿许配给他儿子,又硬把你塞给了我,这些年我已经受够了。月儿真绝,宁可去陪那个死人,也不愿和我在一起,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二婶本就苍白的脸显出了绝望之色,冷冷地道:‘所以你毒死了自己的大哥,逼死大嫂,还灭了他满门,如今又要伤害他们唯一的骨肉,你简直不是人,我可以忍受这么多年来,你心里无我,漠视我的存在,但不能再忍受和一个禽兽在一起。’”

      看着一行泪水由方兰舟双眸中落下,展、白两人同时心里一凉,想必那位深明大义的易夫人,凶多吉少了。“易天行突然狂笑道:‘没错,我不是人,那又如此,我大哥他们不也成了鬼吗?就算他们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二婶惊惧道:‘你,你还想如何?’‘我要让姓蓝的一家从此消失在这世上,让蓝氏一族永无翻身之日。’二婶听了不再答言,转身向佛堂外飞掠而去,她虽快,却怎么也快不过易天行的手,那一掌正打在二婶的后心,她缓缓地倒在地上,嘴里不断地吐着血。那个畜生蹲在二婶身边笑道:‘想联合外人来对付我?做梦,你下去后,别忘记告诉我大哥一声,蓝家的九族,很快会到地府与他们团聚的。’他的笑声,就跟地狱的魔鬼一般无二,我看到他伸手扼住了二婶的脖颈,慢慢收紧,直到她再也不能动。”

      “混蛋,”白玉堂跳了起来,“早知如此,那日在易家庄,五爷绝对不会轻饶了他,小舟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一家和所有被他害死的人讨回公道的。”
      展昭心中蓦然腾起一团怒火,易天行的卑鄙他已经领教过了,却不料此人竟无耻到这般的地步,以当年蓝家在江湖的名声及势力,如果不是祸起萧墙,要连根拔除谈何容易,何况之前的一番查证,种种迹象都说明方兰舟所言非虚。展昭清楚,事隔多年,要为当日冤死的人翻案,十分不易,而且,只怕这案子后面还另有文章,待看到方兰舟的神情已平复了些,又问道:“那后来,你又是怎么脱身的呢?”

      “易天行将二婶杀死后,就带着她的尸体离开了佛堂,我一直在那里躺着不能动,希望刚才所见所闻是一场梦,如果真的是梦,我祈祷着赶紧醒来,说不定爹娘还活着,也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直到穴道自行解开,从暗阁内出来,嗅到浓浓的血腥味,看着地上那滩鲜红,我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当时的感觉就象是要疯了,顾不得是否会给人瞧见,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就向佛堂外冲了出去。

      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要去哪里,天色已暗,但庄里到处都是易天行的人,早晚会被他抓住,这么死了也算是种解脱,就可以见到爹娘了。谁知刚到院中,突然被人拉住,竟然是小江南,江南告诉我,她娘亲关照她,说要是一更还不回去,就让她来佛堂找我,将我带出庄去送到小浪亭,那里会有人接我的。她还说,二婶千叮万嘱,不能叫她爹爹知晓了,因为我做错了事,她爹爹正在生气,会惩罚我的。江南问有没有见到她娘亲,为什么还不见回去,我实在不忍她伤心,只推说二婶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让江南照顾好自己。

      后来,随着江南出了庄,在小浪亭见到义父,我一下子就扑到他老人家怀里痛哭不止,看江南在旁,义父什么也没问,只是轻声地安慰我,又嘱咐江南快些回去,今日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她的爹爹。江南懂事地答应着,只问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我那时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会回来找易天行报仇,只是没想到再回易家庄,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了。”

      展昭听到此,忽然问道:“展某记得当年蓝家全族被诛,是因有人告发他们谋反,且那时的人证物证都十分齐全,如果这些都是易天行栽赃,目的是斩草除根灭了蓝家,必定要有人协助才能做成此事,但那些人,又为什么会听从他的意思,来对付蓝家呢?难道他们是有什么共同的利益,才会如此作为。”

      “因为那些人才是真正要谋反的人,方兰舟忿忿地道:“当年被封湘州王赵准,听说是太祖的嫡系子孙,实力不大野心却不小,他和心腹葛青,在湘州拥兵八万,虽有曾进和如今已身为御史的刘问世做智囊,但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直到和易天行结成联盟,这才令他们起了谋反之心。”
      展昭奇道:“易天行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能耐。”

      方兰舟叹了口气道:“只因他知道一件秘密,若事成,湘州王的实力必会大大增加,足以和朝廷对抗。我娘亲姓李,是南唐皇族之后,当年南唐灭亡,却留下一笔巨额财富,以供后代复国之用,那笔财富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了两位忠心南唐的大臣周路和蓝猛。可是南唐自李后主亡,后代皆不思进取,无才无德,岂可辅之?反观大宋,三代帝王,无不是雄才伟略,治国有道,国力日渐兴盛,百姓也安居乐业,若再举兵,苦的只有百姓,何况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因此掌管那笔财富的周、蓝两家后人都有意要将此笔财富献出,充实大宋国力。周家第三代后人有一日将藏宝之处报于朝廷,先帝派人来查,果然有黄金五百万两,这只是那笔财富的一半,可惜这些黄金在运送途中出了差错,竟然会神鬼不知地和一千押运的官兵全部消失了。”

      “五百万黄金?”连一向无视金钱白玉堂也有些心惊,这相当于数千万两银子,足可以供几十万大军数年战争的花费,如果落到有野心的人手中,后果难料。展昭也曾听说,十多年前发生的这件离奇案子,那笔巨额财富突然无影无踪,押送之人,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时朝廷派出多位官员侦办此案,结果都是空手而归。展昭并未料到,数年后,他和白玉堂一起,为了这笔财富,数历劫难,几乎丧了性命,这是另一个案子里的故事。

      “而我的祖父,掌控着另外一半财富,本来也想敬献朝廷,但外公不允,毕竟这些钱是他们李家的,外公言道,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不准做成此事,因此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外公和祖父离世后,也不见爹爹办成这事,义父推测,可能那时爹爹已为易天行掌控,故而不能完成此愿,但易天行始终都找不到那批宝藏的所在。没多久,蓝家突然被人告发谋反,且人证物证俱全,朝廷下旨,诛连九族,连我爹娘的遗骸也不放过。

      义父多方打听,才得知事情原委,原来易天行密告湘州王赵准,说蓝家是前朝余孽,手中握有大笔财富,若能取之,将有助于帝王之业。他自幼生长在蓝家,早先又与赵准的智囊曾进、刘问世等人相熟,赵准遂相信其言,本就不甘久居人下,经这几人撺掇,起了逐鹿中原之心,如此一来,那笔巨额财富,势在必得。为了明正言顺,他们勾结在一起,网罗罪证,将谋反的大罪按在蓝氏一族身上。赵准做梦也未想到,易天行根本就不看好他能称帝,只不过是借他之手,将蓝家的人斩草除根,后来查抄家产时,仍未见有什么财宝。

      在赵准开始怀疑易天行真正的目的之际,却不知为什么原因,受到了胁迫,只得听命于他。易天行又疑心爹娘将财宝藏匿之外告诉了义父和我,便假借赵准之命,四处收捕,甚至不惜毁我爹娘之坟,想引诱义父出头,好在上天见怜,义父冒险偷出他们的遗骸,另行埋葬。那以后,赵准因被人利用,又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惶惶不可终日,没过两年,便一命呜呼了。

      那时搜查得很紧,我和义父便离开了渔阳,在江湖上流浪,两年间,易天行的势力极大,有几次险险被他的人撞上,义父觉得这样躲着没有安身之处实在不妥,也不是长久之计,思虑半晌,反将我带至莱杭县,找上了易天行。义父道,他手上握有当年我和易江南的婚书,若是再敢追杀我们,就将此婚书送去京城,蓝家一案被判的是诛连九族,易家也是九族之一。如果易天行就此作罢,毕竟他曾是我二叔,又是岳父,将来娶江南之日,会将藏宝图当聘礼,送给他,条件是不得阻止我们向其他人复仇。”

      白玉堂道:“好一招反客为主,只是易天行肯相信吗?”
      方兰舟冷笑道:“他当然不信,但又无法可想,因为义父说,已将婚书和藏宝图交给他人收藏,要是我们一出事,东西立刻会被送交朝廷。如此一来,易天行反而不敢轻举枉动,甚至还担心万一我们有事,要连累于他,因而将我们的形踪隐瞒下来。就这样我和义父在莱杭县安身,虽然时刻处于监视之下,倒也相安无事,有一段时间,易天行还将我接去易家庄,他解释当年之事是有人挑唆,害我父母和全族的另有其人。可他万没有想到,杀二婶之时,我就在佛堂,所有的一切,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义父再三教导,只有先保住性命,等到时机成熟,有能力才谈得上报仇,因此我也只能不动声色地忍着,好在易天行见我年幼,以为容易哄骗,又完全在他的监视下,不足为虑。几年过后,他数度提出要我与江南尽快完婚,义父推说大仇未报,当年诬告蓝家的人如今还快活逍遥,等哪天了却心愿,再迎娶江南。何况我的身份一直都是钦犯,江南就这样嫁了,也太委屈她,易天行无话反驳,只得将婚事一拖再拖。

      之后,曾进奉命来莱杭县管理盐道,义父见机会来了,设下一计,引他上勾,拿到他勾结盐商将盐民上缴的官盐私自贩卖结他们,收取贿赂的证据,随后义父诈死,好让姓曾的放心,却令我上京想办法将此案上呈,曾进获罪被下了狱。这些人当日肯听命于易天行,必是有把柄落在他手,于是我也入刑部大牢,想从曾进口中探出虚实,并保证可救他一命。曾进自知难逃一死,却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于是就告诉我,当年他们之所以听命于易天行,是因为湘州王赵准与葛青、曾进等人结盟共取天下的书函,落在了易天行手中。我本还想留下曾进做个人证,不想易天行已有所查觉,以后的事,展大人应该都清楚了。”

      展昭暗思,易天行做事果然老道,可用之人都被他利用尽了,难怪这十多年来,易家庄的势力发展迅速,想来不少人都因密秘落于他手,而不得不听命于他,照此情景来看,只怕如今这个湘州王赵欢,也难逃此厄运。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昨日在易家庄,易天行要你交出藏宝图,而你却要他拿一物来换,是否就是湘州王与他们结盟时所留的那封书函?只是当年之事,易天行也有份参与,他岂肯交出?”

      “那是封书函有当年那些害我蓝氏一族之人的亲笔签名和印章,足能为蓝家洗冤。易天行老奸巨猾,书函上,唯独没有他的落款,否则,又岂能胁迫那些人为他所用?我去易家庄,就是为了要找寻这份证据。家父确实留下一幅图,与那批财宝有关,若蓝家冤屈昭雪,自当献与朝廷。”说完整个事件的经过,方兰舟长出了口气,终于,这么多年来,压在心里的密秘可以渲泻出来,只除了一件事,暂时不能道出。

      展昭听到此,心里生出了一个小小的疑问,他的直觉,方兰舟还是隐瞒了一些事,心知若是问了,也不会有答案,只能旁敲侧击来仔细求证。思虑了片刻道:“若是要为蓝家翻案,物证方面,必须取得那封书函,至于人证,赵准和曾进已死,剩下有份参与此案的三人中,葛青手握重兵,对付他目前还不是时候,而易天行在江湖上实力非凡,易家庄又是藏龙卧虎之地,抓他也非易事,何况他手中还有那份关键的证据。刘御史,位高权重,没有人证物证,要他服罪,谈何容易。”

      白玉堂一听急道:“猫儿,照你这么说,小舟一家伸冤就没有指望了?”
      方兰舟苦笑道:“白兄,你不必为难展大人,我早知此事不易,又不甘心就此作罢,所以才想用自己的方法来了结此事,如今既然展大人是奉命而来,我也不好让他难做。”
      白玉堂盯着展昭道:“你若不能帮小舟,这就放句话,五爷决不能让你为难。”
      展昭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只白老鼠打的是什么主意,今日我若说一句难办,你当然不会强求,接着定是想主意把人劫走,果真如此,不但救不了方兰舟,还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我也绝不容你这么做。

      展昭不理会白玉堂的话,转而问方兰舟道:“你义父既在,他也是此案的当事人之一,此次你在易家庄未能取得书函,不知他又作何打算?”
      方兰舟心中暗赞展昭问话果然滴水不漏,幸而自己和义父早安排下一局,来对付易天行,如今更可借机调开白玉堂。方兰舟盘算着义父必然已将展昭不但拿了自己,还把物证也一并取到手的假消息泄露出去,那些仇人得知定会狗急跳墙,除了对付自己更想除去展昭。展昭奉旨办案,等同钦差,只要他有什么意外发生,那些人罪责难逃,到时,还怕大仇不报?

      见展昭问他,早想好了如何回答。“不能取到书函,义父便会让人传言给易天行,约三日后在渔阳县蓝家老屋会面,了却恩怨,以藏宝图换取书函,如果易天行不去,义父便将我与江南的婚书和图一并送交朝廷。以义父的推测,易天行对那笔财宝念念不忘,而书函的内容虽对他没有不利,却是用来胁迫其他人的工具,必不肯轻易交出,到时就是一场龙争虎斗,幸运的话,义父取得书函全身而退,会入京寻我。”方兰舟叹了口气又道:“可惜,我不能前去,义父的武功虽高,但易天行更是深不可测,又有几个徒弟相助,只怕。。。。。。”

      只怕的意思谁都明白,万一方坚死在易天行之手,方兰舟不独报不了仇,入京后更会陪上自己的性命,就算展昭有心相救,无凭无据也不可能翻案。展昭沉呤半晌才道:“此地不易久留,不如这样,明日一早,展某便带人回京,只要出了湘州王辖区,我便等侯白兄,有劳你辛苦一趟了,赶去渔阳县,一探究竟,无论是否能取得证据,务必将方坚带回,我们再从长计议。”

      方兰舟道:“不行,我已连累白兄多时,岂可再让你身涉险地,如命不该绝,自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否则的话,我也不想让其他人作无谓的牺牲。”
      白玉堂毅然道:“小舟,你我是朋友,何来连累之说,即便是不相熟,遇到这事,白玉堂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明日便会去渔阳。猫儿,小舟就暂时交给你了,无论如何,在五爷回来后,你要还我一个好好的人。”方兰舟听完,虽面不改色,心中却窃喜,白玉堂这一走,之后的事情就会照着自己预期的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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