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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女主角总会在关键时刻登场的 ...

  •   Chapter8

      “把裤子脱了。”

      这是□□周见到纪卿晨的第一句话。

      “小熊医生,这么久不见,就没有更正常更感人一点开场白么?”

      纪卿晨嘴上这么说,但还是非常老实的把裤子脱了下来,换上了宽松舒适的运动裤。

      □□周把长发束起,扎起利落的马尾,白了他一眼,说道,“来康复训练还穿小西装牛仔裤,以为来走时装秀啊,对面的小妹妹都不专心练习了。要不是我有职业道德早就把你裤子扒了,罪名是影响他人康复!”

      纪卿晨无辜的耸肩,“我想创造点康复室的时尚而已。Rehabilitation center fashion show……”

      他边说边从轮椅移动到康复床上,现在他做起这个动作非常娴熟了,记得他刚开始康复的时候,手臂力量不够,屁股又坐不稳,往往是刚挪到床边就出溜下去,经常摔的一条腿挂在□□周的肩膀上,一条腿扭曲的搭在另一条上。

      知道内情的人就会明白其实□□周是扶住他不让他摔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在康复室里练习巴西柔术——锁喉技。

      纪卿晨躺在床上,□□周帮他抬腿做被动肌肉运动,大概是多年来一直坚持做复健的缘故,他的腿还没有瘦成两根龙须面。她熟练的按摩着他的小腿,按摩到左腿时动作格外轻柔,因为纪卿晨的脚踝受过二次创伤,现在这条腿更为脆弱。和他白净的脸蛋比起来,他腿上的皮肤有一种病态的苍白,连温度都低了几度。

      □□周的手指划过他脚踝上微微凸起的疤痕,说道,“有点肿咯,你最近经常自己做站立练习么?”

      纪卿晨诚实的点头,“快歌坐着唱多没诚意,至少有一首歌我想站着唱完。”

      “我看你是耍帅被雷劈。”□□周停下手里的动作,推了推他,纪卿晨很配合的一手扶住床沿,身子往里挪了挪。□□周顺势跳上康复床,和纪卿晨并排躺着。

      “你不怕被其他病人投诉?上班时间医师占着病患的床。”纪卿晨和她只有一个枕头的距离。

      □□周不以为然,侧头望了望屋里几个病患和医师,他们正在用余光瞟向这里,她回以甜美微笑,小声说,“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小秘密和小弱点,在我还没厌倦你之前,肯定不会被辞退。”

      “要不是知道你喜欢女孩子,我也打算投诉你骚扰我。”纪卿晨伸了个懒腰。

      □□周咧嘴笑笑,她上学时的确偷亲过后座的美国小妞,但说喜欢女孩子完全是为了看纪卿晨吃惊的小表情。这也是她研究纪卿晨这个“有趣人类”的一部分。

      她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封信,递给纪卿晨。

      纪卿晨接过,打开之后发现是一封英文的邀请函。

      “美国那边的医院请你回去?!”

      “恩。我厉害吧?!已经是第三个医院了。”

      “可他们是请你回去当骨科医生。”

      “那是我的专业,我也认真的当过两年骨科大夫。如果换我给你做脚踝的手术,肯定不会留那么严重的后遗症。”

      “你准备回去么?MISS. CHOU”纪卿晨把信折好还给她。

      “NO.”

      “为什么?”

      “我进不了手术室,也拿不了手术刀。”

      纪卿晨转头望着她的侧脸,□□周这些年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她是医生,也是姐姐,更像兄弟。

      “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你想继续说吗?我可以做中国好听众。”

      “可惜我不想说。”

      □□周懒洋洋的从康复床上爬起来,缓步走向远处的助行器,助行器边,不耐烦的病人汪大东先生正用一双小眼睛瞪着她。

      纪卿晨也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秘密,即使是康复医师,大概也有医者不自医的时候。

      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半晌,他拿出了手机。

      “HEY,记得上次说的吗?有兴趣来看我们乐队的演出么?”

      按下发送键之后,纪卿晨每隔三十秒就要看手机屏幕一次,明明设了震动却总担心会错过信息。

      那次公园对戏之前,苗晓鲸还会经常主动发信息给他,有时是抱怨天气,有时候是推荐他吃好吃的东西,可是自从生日会了亲了她之后,她就很少再发来信息。

      现在他觉得有点后悔,担心自己被划归到可疑人士的范畴。

      等了很久都不见苗晓鲸的回信,纪卿晨多少有点失望。他有点沮丧的转动轮椅,来到做行走练习的平衡杠前,□□周回身撇了他一眼,眯起眼睛调侃他,“尾巴都垂下来了,让姐姐给你顺顺毛?”

      *******************

      “咔!”

      导演一声令下,这一条终于过了。

      男歌手陆狄毫不犹豫的缩回了揽住苗晓鲸上半身的手,苗晓鲸惨兮兮的躺在满是污渍的水泥地上,脸上还挂着刚刚他甩出的人工眼泪。

      最近为了生计也为了再战江湖,阿铮哥帮她争取了些工作。以前她挑工作,现在只有工作挑她的份儿。

      现在她就在和歌手陆狄拍摄他新歌的MV,陆狄是土财主的小公子,某一天一早醒来就决定要当明星,全家砸钱陪他玩票。本来这首MV的女主角轮不到苗晓鲸,小少爷看上的是势头正劲的叶阑珊,可惜叶阑珊不买账,唱片公司临时叫片酬便宜的苗晓鲸来凑数。

      陆狄看不上苗晓鲸,苗晓鲸也瞧不上小公子。

      小公子有□□情结,MV就按他的意思拍成□□乱斗。他是不可一世的□□少主,深爱着律师苗晓鲸。不被祝福的爱情让苗晓鲸卷入了□□斗争的漩涡,最后为了帮少主挡子弹,悲惨的死在了少主怀里。

      拍摄的最后一天,□□乱斗戏已经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她脸上粘着假伤口,嘴里含着假血浆,胸口血肉模糊。顶着妆走到片场一角,看着一群人围着小少爷又是端水又是喂水果,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她以为到手的一切都不会失去,但好像只是一转身的功夫,他们就都不见了。

      她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手机,便看到纪卿晨的那条短信。

      表演?LIVE?差点忘了。她这几天都忙着拍MV,每天一早出门,回家倒头便睡,大脑运作失常。

      纪卿晨的LIVE她还是很有兴趣的,但是她又不想表现的太积极,演律师这样矜持高冷的角色久了,一时还出不了戏,于是她回复道,“看看也可以啊。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吧,我有空就过去。”本来还想贴个表情,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刚刚放下手机,导演又喊开拍,苗晓鲸应了一声,便走回摄像机前。

      *******************

      “别唱了!吵死了!”

      一个枕头飞过来,纪卿晨偏了偏头,还是没躲过去。

      袭击者大东哥一脸的不耐烦,端着胳膊盯着他的脸。

      “大东哥!没看到我在计时吗?!”纪卿晨双手扶着平衡杠,扭头对大东哥说。

      “那你没看到我是故意的?!每次来复健都遇到你在这里开演唱会,想安静的思考思考人生都不行!”大东哥浓眉一抖,声音又高八度。

      纪卿晨看着他的蜡笔小新眉毛,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试探性的问了句,“又和女儿吵架了?”

      他的话音一落,大东哥脸上就迅速爬满了纠结的表情,眉毛更是拧成了一团,声音里满是怨念,“我女儿喜欢上了一个叫金宇彬的小子!我要是知道这个小混蛋住在哪,肯定去找他妈,让他别勾引我女儿早恋!”

      纪卿晨失笑,不知如何安慰是好。又觉得不能坐视不理,毕竟他们是一起在平衡杆和助行器间并肩挣扎过的好战友。

      他和大东哥的关系都可以套用言情小说里经典的“欢喜冤家”,“没头脑不高兴”模式了。只不过他大部分时间是“没头脑”,大东哥总是板着脸装“不高兴”。

      他经常会扶着平衡杆练习站着唱歌,大东哥嫌他吵经常扔枕头打他。

      但是大东哥其实人非常好,就是有点拧巴。

      有一次他和老婆吵架,纪卿晨陪他出去喝酒,大东哥喝了一口啤酒就醉的又哭又笑,把他三十岁才初恋,三十五岁得了脊髓瘤,老婆喜欢梁朝伟胜过自己的悲伤故事一一吐露。

      经历了这么一场,纪卿晨居然和他成了朋友。

      后来他和大东哥一起在她女儿豆豆的生日上唱跳了《nobody》,大东还和他打赌,谁要是先不久于人世,还活蹦乱跳的那个就要在病床前唱《Gangnam style》 招魂。他们这种情况,指不定哪天得了并发症,衰竭几个器官就会去西天,所以开起关于生死的玩笑也没那么禁忌。

      “总会有办法的,要不然哪天我陪她聊聊天?”

      正说着,纪卿晨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把身体的重心转移到右边,单手握着平衡杆,打开了来自苗晓鲸的短消息。

      “YES!”

      纪卿晨激动的声音脱口而出。大东哥立刻甩给他一个不屑的目光。

      “哼,轻浮!”

      *************************

      37.2℃酒吧,嗓音如丝绒般的女驻场静静的弹唱着不知名的歌。

      后台,纪卿晨和他的乐队有条不紊的做着出场前的准备。

      舞台上歌声缓缓流淌,舞台后游畅行则趴在地上单手做俯卧撑热身。星海聚精会神的擦拭着鼓棒。程天亮习惯在演出前给女友小茉莉发一条短信,多年如一日。

      而纪卿晨则默不作声的给自己的两条腿穿上支架,边穿边用余光扫着手机屏幕,半小时前他给苗晓鲸发了信息,问她能不能找到位置,找不到的话他可以去接她。

      可是苗晓鲸一直没有回信。他安慰自己或许是她忙于别的事情一时忘了回,又或者其实她已经到了认为没必要回。唯独不敢想她是压根没有时间,也不会来。思维也有自动防御系统,趋利避害,只选取能让自己安心的理由想。

      “没事吗?脸色不太好啊。说,你是不是上台前偷偷擦粉了?”游畅行刚做完俯卧撑,还有些气喘吁吁。

      纪卿晨放下裤腿遮住碍眼的支架,抬头对他笑着说,“你管好自己吧。黑眼圈和画了烟熏妆一样。”他看似轻松的笑容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

      “我那是通宵写程序累的,为了千千万万沉迷游戏的青少年不断粮!”游畅行表面看上去粗心大意,但也是聪明人,反驳完纪卿晨,他还是凑上去关心了一下,“少吃点止疼药吧,我前两天看网上说,那东西吃多了影响神经,你要吃傻了怎么办?”

      纪卿晨有时演出前会吃止疼药,站着唱歌对他是很大的考验,何况最近这座城市阴雨连绵,他的身体对天气的反应又异常的敏感。

      “坚持不住就坐地板上唱算了。”游畅行补充。

      纪卿晨拿起靠在轮椅边的肘拐作势要敲他脑袋,游畅行敏捷的避开。

      “你们俩的生长速度是不是明显跟不上我们的节奏了?有点大人样不行吗!”永远扮演“老人家”角色的星海发话了,“今天我餐厅的同事来看我表演,你们别给我玩砸了!”

      胖胖的星海一直想有一家自己的餐馆,可惜现在还是一个常常被师傅骂的见习厨师。

      纪卿晨仰头吞了几颗止疼药,随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灌了下去,水珠划过他的下颌,滴落在他的锁骨上,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声音很轻,很小心。

      “进来。”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

      “这不是彭可爱同学么!”游畅行高兴的叫他的名字,“又来看我们演出了?!你还真是一场不落。”

      “嗨,家遇。”纪卿晨打了个招呼,彭家遇腼腆的笑起来,“有几个卿晨哥的小粉丝,让我帮忙送礼物。”说着,他就把背包打开,拿出了一件件包装精致的礼物。

      彭家遇长的白白净净,性格很软很萌,年纪看上去也只有十七八岁,游畅行他们几个都叫他小可爱。他从乐队四处演出开始就一直是忠实观众,现在和几个人也熟了起来。他看纪卿晨的目光里总是有憧憬和崇拜,和纪卿晨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很轻柔,可游畅行要是想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他就会立刻炸毛,像个凶狠的小动物。

      “知道了,谢谢你。”纪卿晨回以感激的微笑。

      “好像他还是你大学的校友呢,也是学录音的,还在音乐社打杂,改天让他上台合唱一首。”彭家遇阖门离开,程天亮插了一句,和朋友合开汽修店的他身上有种凌厉的男人气质。

      舞台上的歌声消失了,轮到他们上台了。

      趁着灯光尚未亮起来,纪卿晨滑动轮椅来到麦克风前,把双腿搬下踏板,他接过游畅行递来的肘拐,在他的搀扶下,依靠臂力和腰部力量欠起身。程天亮身上挂着贝斯,上前一步扶住纪卿晨的后背,确保他可以调整好姿势,站稳身体。

      确认他站稳了,游畅行才把轮椅推到舞台的角落里。他对纪卿晨的固执有时候不理解,有时候又有点理解。换了自己大概也会这样吧,不肯示弱,又死要面子活受罪。

      电吉他的前奏响了起来,一束光打在纪卿晨身上,像是暖色的茧将他包裹起来。

      鼓点和贝斯旋律交错在吉他声中,纪卿晨的目光在台下的人群中搜索,他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也看到许多陌生的容颜,只是没有看到此刻他期望的那一张脸。

      他的眼底漾起落寞的微澜,片刻的恍惚之后,他重新打起精神,唱出了第一句。

      这首叫《逆风》的歌是写给他一个并不常见面的朋友小V。他们在康复室里认识,小V在事故里失去了一条腿,装好假肢之后恢复的很快。分别之后小V经历了读书和工作,和他还保持着网络和电话上的联系。可就在半年前,那个很爱笑,经常炫耀自己受同事欢迎的小V自杀了。他在遗言里说,逆风飞行了这么久,他累了。

      小V的很多心情他感同身受,所以这首歌他写了很久很久都写不完。

      逆风的时候永远比顺风的时候多得多,不止小V和他自己,每个人都一次次被风折断翅膀。

      大大咧咧的游畅行为了帮脑中风的老妈赚医药费,每天都要加倍工作,他很努力也很尽责,但老板升职的时候总会绕过他。

      身上总有淡淡汽油味的程天亮大学肄业,借钱和朋友开了个小小的汽修店,没钱请帮手,他常常要自己上阵,生意不好,他时常觉得自己除了小茉莉之外一无所有。

      总装老成的星海只是个小小的见习厨师,师傅总骂他除了胖根本没点厨师相,还不如去刷盘子。

      就连他在等待的苗晓鲸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绯闻,过气,辉煌不再,连一个没多少出镜率小角色也不放过。

      他想,即使是台下这些听歌的人也各有各的烦恼,他们也一路跌跌撞撞,摔的一身泥巴满是伤痕。为了心中一丝小小的希望,或是这世界偶尔的温柔相待,他们还在挣扎,在自救。而伤口会渐渐愈合,风也会风干遍身泥泞,有一天,风向也会变化。

      他仅仅是渺小的一粒微尘,并不奢望能够改变什么或者挽救别人,他只是希望有人能在他的歌里获得哪怕微小的一丝力量,能够向身边的人表达或者求救。

      缓缓攥紧握住肘拐的手,在激烈的乐律里,却是在娓娓道来一种内心的呼喊。歌声里,游畅行和程天亮时不时一边弹奏一边走到纪卿晨背后,用后背给他支撑。

      这是他们的默契,不露声色却满怀深意。

      一曲唱罢,纪卿晨头上的汗水一滴滴滑落下来。他握着肘拐的手指节苍白分明,微微发抖。
      原本就有些肿的左脚踝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人用小钉子在一个劲儿的戳他。

      他咬着下唇略略低头表示感谢,留着浅浅牙印的嘴唇才多了一份血色。

      “我给你把轮椅推过来吧,下首歌挺温柔的,可以坐着唱。”游畅行低语,给程天亮使了个眼色。

      程天亮正要去取轮椅,却被纪卿晨阻止,他强撑起笑容,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可能得多靠着你们一会儿了。”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有点幼稚的倔劲儿,虽然心里已经渐渐相信苗晓鲸不会来了,可还是希望她如果真的来看的时候,能够看到他站着唱这首他15岁的时候写给她的歌。

      “下一首歌,《柔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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