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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是时候男女共处一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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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
哎,还是没有来。
嗯,说不定马上就到了,最近堵车那么严重。
呵,果然是不会来了啊。
纪卿晨的目光在本就不大的酒吧里游移着,心情也不断的变化着,温暖的淡色灯光里,他担心错过了那张脸。
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微微垂下眼帘,任暧昧的暖光滑落他的眉心和鼻骨。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不稳定的气息和渐渐苍白的面孔,游畅行和程天亮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又冲星海点点头,似乎达成了默契,刻意加长了间奏的时间。之后游畅行退到舞台一角,把轮椅推了上来。
纪卿晨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游畅行却拍拍他的肩,用极小极轻的在他耳边低语,“你现在一点也不帅,你等的人肯定不想看到你现在的怂样。”
怔了一瞬,他忽而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冲台下的观众抱歉的欠身鞠了个躬,然后配合的坐回轮椅上。幸而台下的观众大多很包容,虽然也会投来情绪各异的目光,或是窃窃私语,但至少没有嘘声。
他坐着唱完了这首歌,总觉得这歌太短太短了,怎么一下就唱完了呢?
回到后台,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程天亮和游畅行各自沉默的整理着乐器,纪卿晨一手去拿背包,一手使劲按摩着阵阵钝痛的双腿。
“没事吗?”程天亮问,他虽然没有什么绝对音感之类的神奇能力,但刚刚明显的走音还听得出来。
纪卿晨攥着口袋里小小的止疼药瓶,条件反射的回答“没事”。
“啪”游畅行狠狠的摔上琴盒的盖子,两步跨到他面前,和程天亮一起把纪卿晨抱到了沙发上。纪卿晨想挣脱却没有力气,任凭他俩脱掉了他的运动鞋,褪下了他的袜子,露出了肿的发亮的脚踝。
“这叫没事?”
“……”纪卿晨被抓了现行,也不打算再装样子了,无可奈何的别过脸,嘟哝了一句,“真他妈疼。满意了吗?”他把撘拉在沙发边的腿拽上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好了,别这么惨兮兮的看着我了,快过来服侍我吧。”
游畅行应了声,便出去找毛巾想帮他敷敷患处。星海和程天亮继续收拾乐器往车里搬。
路过过道时游畅行不小心撞了下迎面走来的穿风衣的姑娘。
不知怎的,他觉得这姑娘有几分眼熟,却也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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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晓鲸很不妙的预感到自己会迟到。但没想到,她是根本没能赶到。
MV的拍摄异常的不顺利,陆狄小公子没有半点演戏细胞又没耐性,拉低了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苗晓鲸一个下午表演“中枪”至少五十次,“吐血”吐的腮帮子疼。小公子却一个劲的抱怨他胳膊累肚子饿,镜头里总是心不在焉。苗晓鲸忍了他好多天,最后一条导演喊“cut”的时候她假装咳嗽,喷了小公子一脸黏糊糊的血浆,这才缓解了心情。
好不容易拍完了,又叫不到车,千辛万苦坐上车,却赶上繁华路段大堵车。
她想给纪卿晨打电话,又怕影响他演出。发了信息,对方也没回应。
失联一直持续到她一路小跑赶到37.2℃门口。她急匆匆的走进酒吧,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灌了一口免费的柠檬水,才看到台上是个戴着鸭舌帽唱RAP的男孩儿。
问了旁边桌的客人,被告知坐轮椅的小帅哥已经唱完了,很好听,就是看着有点可怜。
苗晓鲸心中生出一丝遗憾和愧疚,虽然她并没有承诺过什么。
转身问了侍应生上一个乐队走了没有,侍应生回答他们应该还在休息室里收拾东西。
苗晓鲸七拐八拐来到了休息室门口,发现门是半掩着的。
她抬手敲门,手刚要落下,就看到沙发上的人影。
他侧靠着沙发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苗晓鲸收回要敲门的手,轻手轻脚的从门缝挤了进去,怕吵醒了他,可是高跟鞋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纪卿晨缓缓睁开眼睛,他有点虚脱了,所以还有些昏昏糊糊。
听到声音,他慢慢转过头,原本带着浓浓倦意的双眼忽而亮了起来。但旋即这种惊喜的表情就成了惊讶。
因为他忽然看见苗晓鲸掩在苗晓鲸风衣下的血迹。
一大片殷虹,在休息室的灯光下格外刺眼,不止胸口,她的额头和脸颊上还挂着血迹凝固的伤口。
纪卿晨几乎是本能的撑着沙发想要站起来,左脚踝触地的那一瞬间,他颓然的跌回沙发,他好像忘了自己没有拐杖根本站不起来,他还以为自己能跑到她的身边。
“小心……”
苗晓鲸被纪卿晨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半蹲到他面前。
纪卿晨墨色的眸子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小心翼翼的抬起手的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和额头,但又不敢碰。
不久,他严峻的脸色忽而缓解,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我靠……原来不是真的。”
苗晓鲸不解的看着他,突然明白过来,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这些伤口当然是假的!伤成这样还能活蹦乱跳的,你以为我是僵尸啊。我拍完戏直接过来的,没来得及卸妆。”
是啊,纪卿晨心想,明明看上去很假的伤口,显而易见的事实,他居然没能发现,只顾着傻呵呵的担心了。
“倒是你……不要紧么?”
“嗯?”这回轮到纪卿晨困惑了。
苗晓鲸指了指他的脚,“都变水晶猪蹄了。”
纪卿晨跟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脚踝,果真那里高高肿起,苍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依稀可见青色的血管。苗晓鲸的形容再恰当不过。
抬头间,恰好和苗晓鲸的目光相遇,她直直的看着他,他眨了眨眼睛,违心的撒了个小谎,“你以为我的轮椅是坐着玩的么,如假包换没知觉,不疼不痒。”他躲开苗晓鲸的眼睛,伸手去抓被游畅行扔在沙发一角的袜子。
看他够不着,苗晓鲸起身帮他去拿,不想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脚。
“嘶……”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很轻很轻,几乎细不可闻。
苗晓鲸敏感的捕捉到了,她退回来,盯着他紧紧扣住沙发边沿的手指,纪卿晨故意偏过头,他知道强忍痛楚的表情可一点也不潇洒。
“哎哎哎,刚刚嘴硬那个是谁啊?在我这种资深女演员面前演戏,你可真撞到枪口上了。告诉你,隐忍戏想要演的好看呢,最好紧咬住下唇,指甲要扣进掌心里,眼中有泪但是死命忍住不能掉,懂了吗?”苗晓鲸的语气里有责备。
纪卿晨哭笑不得,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有演戏的天分,居然身边人全能看出他不是表面上那么若无其事。
“我说纪卿晨,我让星海他们先走……咯。”
游畅行不合时宜的推门进来,眼前的场景让他很既震惊又迷惑。
走道里撞见的那个眼熟的姑娘衣服上有血,脸上还有伤口,纪卿晨却是一脸尴尬,瞬间移开了目光。
“你……把人家姑娘打了?”半晌,他抖着声挤出这么一句话。
“……”苗晓鲸无语,扯过游畅行手上冰凉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伤口基本看不清了。
游畅行花了几分钟才理清思路,他看了看纪卿晨,又侧过头看了看苗晓鲸,忽然一副了然的神情。
“我看今天你也别开车了,打出租回家吧。”游畅行擅自做了决定。
纪卿晨没有拒绝,俯身穿鞋,“你先去帮苗小姐叫辆车吧,我很快就出去。”
“不用了,一会儿一起出去就行了。”苗晓鲸回过身,挡开纪卿晨扶住腿的手,“常识呢,纪卿晨?肿成这样恐怕塞不进鞋里了吧。”
“是啊!是啊!”游畅行赞同,望了眼窗外,他不无担心的说,“外面还有点凉,不穿鞋在外面等车你肯定受不了。”
“我哪有那么弱……”纪卿晨不服的嘀咕了一句,苗晓鲸又忍不住想揉揉他的头毛,问问他嘴这么硬是用了什么牌子的唇膏,“好在还有我一个人智商没掉线,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利用有限的资源创造无限的可能。”说罢,她轻叹了口气,把脖子上的羊绒围巾解了下来,没等纪卿晨反应过来,她就三两下把他的脚缠的严严实实,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纪卿晨目瞪口呆,眨巴着亮晶晶的黑眼珠望着苗晓鲸。苗晓鲸反而很潇洒的捋了捋头发,说道,“别太感动了,反正是网上淘的,几十块一条的山寨货。”
她才不会承认在系好围巾的那个刹那她就后悔了,这可是正经的Burberry正品,是她前两年去香港扫的货。她心疼的不能自己,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在心里质问自己是抽了什么疯,怎么刚刚居然毫不犹豫的就牺牲了她心爱的小Burberry。
“我会买条新的还你……”
“去叫车吧!”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围巾,毅然的转过头,大步朝门口走去。再不走的话,她不能保证不会冲回去把围巾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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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位置有点偏僻,叫车并不容易。
纪卿晨本想载他们俩,可考虑到他们的人身安全,还是作罢了。
后来,三个人只好叫了一辆车。原本是打算先送苗晓鲸回家,但中途游畅行接了好几个催他去医院陪护老妈的电话。纪卿晨喊司机在市医院先停一下车,又重复了几次他自己可以的别跟老妈子一样唠叨,游畅行这才抱歉的和苗晓鲸挥了挥手,朝住院部跑去。
车驶到苗晓鲸楼下,纪卿晨摇下窗户和她告别,嘱咐她到家之后发条短信给他,好让他知道,她没被色狼或者黑粉拖走。
“现在出发么?”司机大叔问。
“稍等一下。”他望着手机屏幕说。
没想到几分钟后,苗晓鲸的信息没到,她的人却跑回来,拉开车门,坐到了他旁边。
“好人做到底。”她望着窗外说,不看纪卿晨的脸。
纪卿晨透过车窗,看着她微微扬起的下巴,嘴角禁不住上扬。
他拿出手机,默默按下一串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老爸,晚上司机能借我用一下吗?需要送个人,江湖救急。”
不多一会儿,纪青山的信息就来了。没有文字,只是一个竖起大拇指点赞的表情符号。
纪卿晨无奈的把手机扔回口袋里,他老爸这种肉食系男子才不会懂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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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啊。” 站在纪卿晨家的客厅里,苗晓鲸环视一周,发出一句感慨。
纪卿晨转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腿上放着一件叠的整齐的卫衣。
“哪里不一样?”纪卿晨也跟着她把自家从天花板到地砖打量了一番。
“不够脏乱差啊!”她回答,“乐队主唱的家里不该都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子,满地的烟头,满墙的海报涂鸦,空气里得有醉生梦死的味道。你家这也太干净太普通了,没范儿!”
纪卿晨嘴角一阵抽搐,随即莞尔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不过,我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乐队一直不红了……”他把卫衣递给了苗晓鲸,说道,“不介意就换上吧,那件血淋淋的衣服我每次看都吓一跳。”
苗晓鲸瞅了瞅卫衣,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来,走去洗手间换了下来。卫衣上有好闻的自然香味,和他身上的一样。
洗了把脸,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她看见纪卿晨正在给自己的脚踝喷药。茶几上摆着医药箱,药箱边上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药瓶。喷完了药,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一次性的空注射器,娴熟的拆掉包装,针头刺入脚踝皮肤,抽出淡黄色的透明液体。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只是皱了皱眉毛,把注射器丢进了垃圾桶。
苗晓鲸端着胳膊倚在门上,看着他掌心里倒满一大把颜色各异的小药丸,然后仰头一并吞下去,晶莹的纯净水滑落他的喉结,闪着剔透的光亮。
“看来你也没什么事了。那我也回家去了。”见他把药箱塞到茶几底下,苗晓鲸才走出来和他说话。她现在饥肠辘辘,一心只想去找个面馆吃一大碗牛肉面。
纪卿晨用手指抹去嘴唇上残留的水珠,回过头叫她的名字,“嘿,苗晓鲸。”
苗晓鲸站住,扭头望着他,“干嘛?”话音一落,肚子竟然也跟着叫起来。
安静的客厅里,“叽里咕噜”的声音格外响亮,而且根本停不下来!
都说打呵欠是会传染的,其实肚子叫也会!中午只吃了点粥的纪卿晨的肚子也跟着叫了。
他原本是想问苗晓鲸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毕竟她折腾一天可能还没吃晚饭。只是没想到自己也跟着暴露了。好在两个人尴尬好过一个的,他随即笑道,“唱了一晚上要饿晕了,我打算煮面吃,一起吧!吃完司机会送你回家。”
苗晓鲸是识时务者,有台阶哪有不下的道理,她的身子在步步往屋里退,嘴上却还说着,“那……好吧,其实我也没那么饿。” 咕噜咕噜咕噜。
听到了苗晓鲸的回答,纪卿晨冲她比划了个OK的手势,然后便划着轮椅进了厨房。
这栋公寓设施虽好,但毕竟是租的房子,不管是灶台还是洗手池都是按照普通人的规格配置的。所以他的厨房里永远常备一张椅子,每次他做饭的时候都需要从轮椅挪到椅子上,高度才差不多合适。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他总是要不断提升适应力,那些别人轻易就能做到的事,对他来说都可能是一个挑战几天几个月的艰难命题。
或许是低烧的缘故,纪卿晨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试了两次才把自己搬上椅子,拿起刀开始切食材。
手起刀落间,已经切好了一个西红柿。恰在这时,苗晓鲸走进厨房,抽走了菜板和他手里的菜刀。
“我来做吧,你好歹也是病人。”
“你好歹也是客人。何况我的手好好的,又不影响做饭。”
“我怕你做的不和我口味,”她依然没有放下菜刀的意思,“油盐要是放的不合适,我明早起来就得肿成大饼脸,你还让不让我上镜头了?你快回屋里看电视还是写歌去,听话。”
她催促了几句,便专注的低头切着黄瓜,时不时拾起黄瓜丝塞到嘴里,大概是觉得味道还不错,她的嘴角也弯了起来。这些小动作在纪卿晨看起来很美很可爱。又有一种美好到不真实的感觉。
无意间一抬眼,苗晓鲸就瞥见他含着笑意的眼睛,疑惑道,“怎么了?”
他把面放进滚水里,拿起筷子拨弄了几下,回答道,“有点意外,你还以为你和演的那些角色一样,做顿饭就能毁了半个厨房,抹几下桌子就能摔碎一排古董花瓶。刚刚还特别担心来着,怕厨房一眨眼就变废墟。”
“要不是看你现在病歪歪的,我真开窗把你扔出去。”苗晓鲸把切的丝毫不比厨子差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放进碗里,瞪他一眼,骄傲的说,“以前为了演戏我专门去厨师学校上过课,老师都夸我是难得的奇才。哎,谁知道最后居然一个会做饭的角色都没演成…倒是演了一堆黑暗料理小能手。”
拧开水龙头,望着哗哗的流水,她像是看到了这几年一事无成的时光,“制片方觉得我只要
乖乖装纯卖蠢就是收视保证,观众认为人漂亮就够了,演技能吃么。我也想演神经病,交际花,甚至毒贩之类的啊。演员当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因为演技被肯定过,老板也好,导演也好,都说你就杵那赚钱不就行了。你说,我是不是特失败啊?24K纯loser。”
纪卿晨静静的听她抱怨着,默不作声的拿起桌上剩下的一根黄瓜,抽出水果刀,一刀一刀,认认真真的在黄瓜上刻下了“奥斯卡”三个字。
“苗晓鲸女士,现在我代表奥斯卡组委会,把这个迟来的最佳女演员奖颁给你。感谢你这些年的努力和付出,虽然在演技这条路上你还有许多难关要攻克,但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如果累了,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不过,可千万别太久了,因为还有一直关注你的人在等着你呢。”
纪卿晨噙着笑,脸上却是诚恳的表情,他的声音温暖而坚定,眼里仿佛闪烁着城市上空难以见到的星光。
“对了,‘奥’字太难刻,我就用拼音代替了。”
苗晓鲸怔了许久,心中忽而涌出复杂的情绪,她觉得这个场面诙谐又伤感,还有阵阵莫名其妙的感动,她沉默的接过这根刻着“AO 斯卡”的黄瓜,不知是说谢谢呢,还是骂他刻英文“Oscar”不行啊。
“哎……你可真够狗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