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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离不弃(第19章) ...

  •   19.

      流川父子走出石室,一路穿过隧道,来到出口处,流川烨在左边第一个火把下的砖上一推,墙壁再度移开。二人来到外面的小屋,坐在桌边,流川烨看了看义子,道:“小枫,你长大了,已经比我还高了。”流川枫道:“我们一样高。”

      流川烨微笑道:“方才我就守在这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流川枫站起来踱到门边,蹲下敲了敲地板,道:“若是我们贸然闯进来,只怕会有麻烦。这下面是什么?”

      流川烨道:“必死的东西。”停了一下,又道:“是你让殿下将玉佩塞进来的吧?”看他点头,流川烨道:“小枫,你总是比较冷静聪明的。”虽是笑着赞扬,脸色却有些复杂。

      流川枫看在眼里,却并未深究,只道:“宫变是怎么回事?”

      流川烨叹了口气,道:“陛下一向与淳亲王樱木治兄弟感情不错,但上月京城谣传樱木治有反叛迹象。陛下自然不信,不过太后却是宁可信其有,命我暗中监视。不知是被发现还是有人通风报信,十日前,他肉袒负荆,上殿请罪,也是陛下一念之仁,降旨不再追究。不料樱木治竟不顾君臣之礼手足之情,趁陛下西巡之时勾结陵南和翔阳,里应外合,挟持后宫,逼陛下禅位于他。”说着又叹了口气。

      流川枫道:“太后和皇后是自尽的?”

      流川烨点头:“太后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自然不会甘于被擒,成为威胁皇上的棋子?皇后至孝,乃性情中人,自然尾随。”

      “这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吧!”流川枫也点了点头,想起那个白痴,眼神透出一丝温柔,随即收敛,看着流川烨,“樱木治怎敢宣称自己弑杀太后皇后?”

      流川烨道:“他再笨也不敢承认这种罪名,自然说是病逝。不过同时病逝,哪有这么巧事?京城百姓都认为是他所弑。毕竟陛下与太后皇后颇得人心,他也不敢公然叛乱。这次宫变,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

      流川枫挑眉:“清谁?”见流川烨无奈的苦笑,诧异道:“义父你?”见他点头,流川枫冷哼一声,“亏他想得出!什么罪名?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

      流川烨道:“还有迷惑主上,秽乱宫廷。”

      流川枫皱眉道:“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何陵南和翔阳会愿意帮他?”

      “我也百思不解,朝廷与这二者向来没有什么大的冲突,贸然插手这次难保成功的叛变,实在是奇怪得很。”

      流川枫道:“难道,他们早已知晓会成功?可是,如何知晓?”想了想,问道:“翔阳是帮主花形透?”流川烨点头。“陵南是二皇子?”

      流川烨摇头:“我也以为是,但昨日才知道,竟是大皇子率领的。”流川枫眼光一跳,流川烨并未注意,兀自皱着眉头道:“这大皇子不是失踪十几年了吗?怎么一下子又出来了?真是怪事。若是二皇子还好些,毕竟那仙道彦我还打过两次交道。可这大皇子,我们连名字也不知道。”

      流川枫神色变幻,过了一会儿,道:“义父,你是三军统帅,怎会与陛下落得如此境地?”

      流川烨脸上又悲又怒:“这都是拜翔阳那批阴险毒辣的贼子所赐!宫变之后,我便暗中到各将军府中商议平叛,谁知,谁知!”牙齿咬得咯咯响,“我只要从哪个将军府中出来,一个时辰之内,那府中上上下下,男女老幼,必被杀得干干净净!当真鸡犬不留!偏偏不管我们怎么戒备,结果都是一样。那些贼子相继灭了定北将军青田家,骁骑将军角田家,忠勇将军高宫家和武威候水户家……”

      流川枫一惊:“武威候?那水户洋平呢?”流川烨道:“洋平当时在太后身边护卫,没有跟他父亲冤死在一起。不过,不过……”说到这里,声音哽咽。

      流川枫心中一沉,太后已死,洋平身为护卫,又怎能幸免?樱木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短短两日之间,连遭噩耗,如今又是雪上加霜,流川枫不愿想象樱木知道此事的感受。

      流川烨看着流川枫,知道他想法,犹豫道:“小枫,这件事,你看要不要告诉殿下?”

      流川枫立刻反射性的阻止:“不!不能说!”话一出口,也自知不是办法,以樱木的聪明,又怎能瞒得过。

      流川烨并未点出,只是又叹了口气,接着道:“如此一来,朝中武将人人自危,避我唯恐不及。呵,其实,便算人家不避我,我又怎忍心再去害人一家?”流川烨声音十分苍凉,“我空有三军令符,却百无一用,哈哈哈,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什么平夷大将军!简直就是瘟神!”声音转为激愤,“他妈的!卑鄙无耻的狗贼!没种杀我,便滥杀无辜,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流川烨恨声咒骂,心下却是明白,“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最“他妈的”有用,将半生戎马,指点江山若等闲的圣帝樱木衍和平夷大将军流川烨困在这老鼠洞里,做缩头乌龟。

      流川枫深知义父性格,平日虽是斯文儒将,骨子里却仍是流着一般武夫的强悍血性,若不是顾着樱木衍,只怕早就冲出去一决雌雄了,所以并不做声,让他发泄。等他骂完,方问道:“皇上是怎么中了毒的?还受了伤?”

      流川烨发泄式的骂完,本已稍稍平静,一听这话,复又激动:“十日前,樱木治负荆请罪,陛下亲自相扶,亲手解下绳子和荆条。谁知他竟如此毒辣深沉,恩将仇报,竟在荆条上下了曼陀罗!陛下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中毒,之后西巡,在跃马关遇袭受伤,太医诊脉时,方才发现。宫变前一天,陛下就得知消息,当下不顾伤势,坚持立刻回宫。我们沿路乔装改扮,还是一路遭到追杀,随行侍卫只剩三人。待回得京城,却还是晚了。”

      流川枫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前日晚,也就是宫变当日。”流川烨叹道:“可惜还是没能救得了太后和皇后,陛下很是自责。”

      流川枫低头沉思,良久,抬头道:“我们进去吧,义父不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流川烨大惊失色:“什么?你说陛下现在,现在……”流川枫点点头。流川烨再不答话,立刻打开隧道门,冲了进去。流川枫看着他,竟也叹了口气,跟进去。

      两人快步来到石室门口,只见樱木花道仍是直直的跪在床前,右手轻轻抚着樱木衍的头发。流川烨松了口气,停在门口低声道:“殿下?我们可以进来了吗?”樱木花道立刻抬头道:“烨叔叔,你快来!父皇他不跟我说话了。”

      流川烨一听,飞身掠到床头,只见樱木衍睁着眼,看到他,喉头咯咯响了两声,流川烨俯身下去,附耳到他唇边,却什么也没听到,“陛下,你说什么?”

      樱木衍已有些涣散的眸中满是焦急之色,却苦于无法说话,半晌,费力的抬起右手,流川烨和樱木花道连忙托住,只见他伸出的食指指着樱木花道,流川烨道:“陛下放心,臣必定尽心竭力,辅佐殿下,光复我神奈川!”樱木衍似是满意的眨了眨眼,又将食指指向门口。

      流川烨不知其意,樱木花道想了想,叫道:“枫!”流川枫出现在门口,“你快过来,父皇要找你!”樱木花道急道。

      流川枫来到床前,握住樱木衍的手,轻声道:“皇上,你放心,我不会离开樱木花道。”樱木衍一瞬不瞬看着流川枫,终于吐了口气,闭上眼,溘然长逝。

      樱木花道只觉手上一沉,心中也跟着一沉,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慢慢的伸手探了探樱木衍的脉搏,茫然抬头,死死瞪着父亲惨白发青的脸,同样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流川枫紧盯着他的神色,紧张得手心出汗。

      樱木缓缓站起身来,跪得发麻的双腿踉跄了一下,流川枫同时伸手扶住,然后,他看到樱木的眼睛,那双平日灿烂的金眸里没有痛苦,没有悲伤,一片死气沉沉,什么都没有。心上像被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楚漫过全身,流川枫不得不咬紧牙关,才勉强忍住。

      忽然,樱木的眼睛动了动,喃喃道:“痛……好痛,为什么?”话音未落,身子一软,晕倒在流川枫怀里。流川枫看着他失去意识,反而安心了些,起码他暂时可以不感到痛苦。

      这时,流川烨沉痛的声音道:“小枫,你带殿下出去吧!好好照顾他。”流川枫不放心道:“义父,你……”

      流川烨神色惨然,突然僵硬的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自杀,就算要死,也要完成陛下遗命,才有脸见他。我现在要去皇陵,陛下说过,要与太后,皇后葬在一起。你带殿下到城郊十里处的祥和客栈,我会去找你们的。”

      流川枫点了点头,抱起樱木走到门口,忽地停下,却没有转身:“保重!”

      京郊 祥和客栈

      流川轻轻将怀中人放在床上,拉过被子仔细盖住,然后坐在床边,久久的看着樱木惨白的脸色,深锁眉间的伤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忽然站起,一拳狠狠打在墙上,砖屑石灰霎时纷飞。

      好一会儿,流川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又转身回到床边坐下,伸手拂开樱木额上的几根红发,惊觉手下肌肤冰凉,触手生寒。流川一惊,忙拉过他手,察看脉相,只觉虚浮滞涩,偏偏又跳得其快无比。这一下更是大惊,立刻拿出晴子所赠药丸,要送入他嘴里时,又发现樱木牙关紧闭,根本就撬不开。流川狠下心右手在他下颌一抚,卸脱他颌骨,将药放进去,再托上关节,然后将樱木扶起,盘膝坐在他身后,双掌抵在他背心灵台穴,将内力源源输入。

      窗外渐渐亮了,已是第二日清晨。流川收掌,擦了擦汗,小心扶着樱木躺下,再换下二人早被汗水湿透的衣服。流川兀自不放心,拉过樱木手腕,再探了探脉相,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一松懈下来,流川这才觉得全身乏力,脑中一阵阵眩晕,只得也躺上床,拉过被子盖住两人,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沉,自觉精神已复,流川起身,看樱木仍然未醒,将手放在他额头一试,体温已恢复正常。流川笑了笑,慢慢低头,在他饱满的额上一吻,然后仔细看着他,眸光温柔似水。

      突然,流川身形一僵,蓦然回头盯着窗外——有人!流川烨不会这么快,自己又曾吩咐小二不准进来,那么此刻门外的便是敌人。流川的眸光瞬间冷厉如刀,缓缓拔出佩剑,轻轻下床,侧身躲在门边,猛地打开门,长剑一挺,直取门外人的咽喉。这人也非庸手,侧身避开,手中兵刃已架住流川的剑,同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叫道:“流川!是我!”

      流川定睛一看,赫然竟是藤真,眼中一寒,并不收剑,冷冷道:“你怎会在这里?”

      藤真撇撇嘴:“真是不可爱的个性!冷冰冰的,还是樱木比较可爱。”说着收起飞刀,探头道:“樱木呢?在里面吧?”话没说完,颈上一凉,流川一字字道:“我问你怎会在这里?”

      藤真无奈道:“仙道还真是说对了,你这个这动不动把剑架在人家脖子上的习惯真应该改一改!”颈上一痛,忙摆手道:“好好好,算我怕了你!这家客栈是我开的,我今天碰巧住在这里,听小二说有人抱着个生病的人来住店,还不准打扰,我一时好奇,又闲着无事,便来看看了!怎么样?满意了吧?”流川审视着他的眼睛,终于哼了一声,放下了剑。

      藤真摸着脖子,嘟嘟囔囔几声,忽道:“樱木呢?你好好的,难道是他生病?”说着就要闯进门。流川一把抓住他,正色道:“你先告诉我,这次宫变,你有没有参与?”

      藤真一怔,道:“你问这干什么?关你什么事?”看着流川神色,皱眉道:“难道真有关?神奈川有两成的人姓樱木,两成的人姓流川,我竟从未怀疑过……你们是皇室中人?”

      流川不答,藤真想了想,道:“难不成樱木花道便是宏道太子?”说着跳起来,“我的天!我竟然现在才知道!仙道是个皇子就算了,樱木也是皇子?哎哎哎,我只知道太子的号是宏道,原来他真名叫花道啊!好好好,好名字!你呢?流川,流川?难道是大将军流川烨?但流川烨没有儿子啊?”

      流川皱眉,不知藤真意欲何为,看他兴奋得不知所云的样子,却又不像是来抓樱木的,只好问道:“你真没有参与宫变?”

      藤真终于停下自言自语,不屑道:“那个什么宫变,无聊得很,我会参与?哈!真是笑话!”看流川不答,又道:“你不相信?我告诉你,我藤真健司对使唤人从来就不感兴趣,连翔阳帮主我都嫌麻烦,干吗还自讨苦吃的去弄个皇帝来当?还怕不被累死啊?”

      流川听他言之凿凿,也自相信,问道:“那仙道怎会参与?”藤真诧异道:“什么?”流川也诧异道:“难不成你不知道?陵南参与此事,统率的就是仙道彰。”

      藤真惊道:“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应该是仙道彦才对!”嘴上说不信,却也知道流川从不开玩笑,沉默了一下,道:“是谁说的?”

      流川道:“我义父。”看藤真一脸迷惑,又加上一句:“流川将军。他与仙道素不相识,总不会故意说谎来骗我吧?”藤真没有说话,脸色变幻,半晌道:“放心,我会去找他问清楚,给你一个交待。”流川点点头道:“进来吧。你不是要看樱木吗?”

      藤真走到樱木床边,仔细看了看,轻声道:“他怎么样?”流川摇了摇头。藤真叹了口气:“可怜他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但愿他能挺得过来才好。”抬头对流川道:“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流川道:“只有一件,你见到我们的事,不要告诉仙道。就算不是他所为,他也是陵南的人。当然,若是他所为……”藤真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说。若是他所为,哼!害死太后皇后这些丝毫不懂武功的弱女子,我绝不会放过他!”声音冷厉,眼中寒气逼人。看着藤真神色,流川眼中的戒备终于尽消。

      过了一刻,藤真道:“你们有何打算?”顿了顿,旋即笑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告诉我的好。反正,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不用客气。这家客栈并不是帮里的产业,你们住这里应该很安全,我会就近保护,直到你们离开。往后,你若要找我,就找这家客栈的掌柜,给他看我送樱木的那块血玉,他自会告诉你们我的行踪。”说着走到门口,又看了眼樱木,道:“好好照顾他。”流川点头。藤真又叹了口气,打开门出去。

      次日清早,流川忽然惊醒,反射性的转头一看,樱木竟不在床上!忙四下打量,屋里没人,也不像是有人侵入——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在完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抓走自己身旁的人。那就是说,是樱木自己走的?流川跳起来,抓起剑冲出门,在客栈里四处寻找。

      掌柜的见他心急如焚的样子,忙把藤真找来。藤真一看流川举止失措,叫道:“樱木怎么了吗?”流川大叫:“他不见了,不见了!”语声颤抖,显是十分惊慌。

      藤真也是大惊,叫过掌柜的,吩咐客栈中所有人都出去寻找,找到为止,一边拉住流川道:“你先别急,你仔细想想他会到哪里去?”

      流川勉强坐下,喃喃道:“难道是回皇宫去了?还是回湘北谷了?不可能……他重伤在身,若是伤势有变,那……”想到樱木可能发生的种种意外,流川再也坐不住,跳起来,大叫:“我要去找他!”说着就往门外冲,藤真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抓,流川已然冲了出去。

      刚出得门口,忽觉前面有人挡道,流川想也没想,刷地拔剑出鞘,向那人刺去:“走开!”只听那人叫道:“小枫!你干什么?”正是流川烨的声音。

      流川枫一惊,回过神来,道:“义父,花道不见了!”流川烨惊道:“不见了?怎会不见了?”流川枫烦躁的收剑还鞘:“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那个白痴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说着还要往门外冲。

      流川烨一把抓住他:“站住!你又不知道他的去向,怎么找?”流川枫道:“那也不能坐着等啊,我坐不住!”

      “你这样瞎找就找得到了?”藤真倚在门上,看了看流川烨,“久仰大名,流川将军!我是藤真,是流川和樱木的朋友。”流川烨看着这个美丽的男人,皱了皱眉,询问的看了一眼义子。流川枫点了点头。

      藤真又道:“你不用担心,流川将军,我若是要出卖你们,早就动手了。你先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樱木迫不及待要去的?”

      流川烨低头思索,忽然抬头,道:“对了!海南!”见其余二人疑惑的表情,流川烨解释道:“陛下曾跟我提过要找海南,以助复国。昨日一定是遗命殿下去找海南派,以助复国之用。”

      藤真皱眉道:“王者海南?听说他们向来不管世间事,虽有倾国的实力,却从不参与各国纷争,是隐逸的王者。去找他们,能说得动吗?”流川烨道:“只有试一试了,毕竟当前只有海南协助,我们才能有必胜的把握。”

      流川枫道:“那樱木是去了海南?那个白痴!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重伤在身!活得不耐烦了吗?”转向藤真道:“我这就去找他,就此别过!”拉过客栈前的两匹马,还没来得及说话,藤真微笑道:“尽管用便是。”流川枫点点头,与流川烨上马,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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