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 [流+花] 不离不弃》一雨纵横

20、不离不弃（第20章）

　　20.

　　四更时分，樱木被梦中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惊醒，猛地坐起来，忽觉身边有人，立刻转头看去，借着透进窗纸的灯光，只见流川睡在身侧，鼻息沉沉，俊逸精致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深深的疲倦。

　　樱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眸中光彩流动，蕴含了无限深情，缓缓伸手欲抚上他完美的淡色薄唇，蓦然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飞快的缩回手按在心口，熬过那一阵阵刻骨的绞痛。良久，才慢慢放下手抬起头，金眸中已是无尽的伤痛和无奈。

　　樱木轻轻下床，小心不去惊动流川，在昨日换下的衣物中拿出一颗小小的蜡丸，再拿了些细软，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忽地停住，又走回来，在流川的包袱里拿了一件他平日所穿的白衣，仔细包好，终于快步走出房门。

　　天色渐明时，樱木已离开祥和客栈几十里远了，□□从客栈里顺手牵来的马在全力奔跑了两个时辰后，竟毫无疲态，不由微微一笑，想不到第一次做贼还挑了匹好马，看来也不枉自己用湘北独步天下的轻功去做盗马贼了。

　　樱木从怀中掏出那颗蜡丸捏碎，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一样的东西，不知何物所造，虽然只有三寸见方，上面竟画着一幅十分细致的地图，抬头赫然标明“海南”二字。樱木仔细看了一遍，郑重收入怀里。他之所以如此郑重，不仅因为这是天下唯一一幅海南地图，还因为这是父亲樱木衍临死时交给他的，算是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

　　樱木按照图中方位，策马向南疾驰，一路日夜兼程，仿佛胸口那一阵强似一阵的剧烈疼痛并不在自己身上。不，本就是要它痛，让它更痛一些，最好是能超过心上的疼痛，这样或许就不会想起国破家亡的锥心刺骨，也不会想起那双子夜般的黑眸。

　　对，就这样，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完成父亲交代的事就行了。一边想着，右手习惯性的去抓腰间佩剑，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昨夜离开客栈时提心吊胆外加匆匆忙忙，竟将佩剑忘在房里。樱木叹了口气，对自己苦笑一下。

　　三日后的黄昏，樱木终于看到了不远处在夕阳余辉下金光闪闪的海面，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觉眼前阵阵发黑——三日三夜的不眠不休，自己的身体已到极限。樱木只得随便找了家客栈休息，准备明日再租船去海南。

　　海南门，地处神奈川南部海域的一个岛上，其神秘程度跟湘北谷异曲同工，但无论是历史还是实力，都远远了超过后者。海南创派至今已近两百年，江湖传闻，其门下弟子不计其数，平日分散在神奈川每一个角落，一旦奉命，必定戮力尽忠，死而后已。

　　虽说只是传闻，并无人亲见，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看江湖中人对其称号便可见一斑——王者。这个称号没人知晓是谁所说，又是从什么时候传开，不过，在神奈川王朝，皇家以外的组织竟能被称为王者，而这个组织居然可以安然无恙存在到今天，还颇有声威，单就这点已经让人不得不承认海南的确并非浪得虚名。

　　江湖中人人都相信海南有倾国的实力，但不知为何，两百年来，海南总舵却甘于偏安一隅，孤悬海外，从未有逐鹿问鼎之心，也从未跟神奈川皇家有任何冲突，是故虽为王者，却是“隐逸的王者”。对这个原因的解释，多年来自然是众说纷纭，离奇的，悲壮的，美丽的，甚至香艳的，始终常盛不衰。在人们普遍喜新厌旧的本性下，持续如此之久的话题，只怕是绝无仅有。

　　奇怪的是，神奈川历代皇帝对海南的态度，连带对民间海南的话题，都是不冷不热，既不阻止也不鼓励，采取放任自流的政策。只是表面上，神奈川王朝并不承认海南门是本国帮派，所以，一年前樱木衍考察樱木花道天下大势时，曾有一个问题：“武林之中，那个帮派最有势力？”樱木花道答的是翔阳。

　　清早，樱木起身打坐半晌，自觉好了许多，于是来到附近渔村租船。听得樱木说起目的地，那渔夫诧异道：“公子，那片海域荒无人烟的，又远得很，您去那里干什么啊？”

　　樱木忽然一阵烦躁，大声道：“我只问你要不要去，本天才自有道理！”那渔夫道：“公子出三倍的价钱，小老儿怎会不去？”樱木点点头，将银两交给他。

　　那渔夫奇道：“这么多？公子，先付定金就可以了。”樱木道：“只怕那岛上会有危险，你不必靠岸。这船钱还是先给你的好。”

　　那渔夫满脸感激之色，接过银两交给站在身后的妻子道：“你收好了，我十天之后才能回来。”那渔婆答应一声，虽然担心丈夫，可也不敢多说触霉头的话，只是转身跑回屋去，将家里能吃的东西和厚衣棉被都抱出来搬上船。

　　樱木坐在舱里等着开船。那渔夫摆弄好船舵船帆，看了看舱里搬上来的东西，从中捡出一件厚棉衣和一大包干鱼，递给站在船边的妻子道：“用不了这许多，这两样拿回去。”看她迟迟没有动作，喝道：“我说拿回去！你都不用吃穿吗？老子在海上过了一辈子，还怕饿死了？”渔婆吓了一跳，连忙接过去。

　　小船离开岸边几尺，那渔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呆呆站在原处的妻子道：“你要买什么就尽管用那些钱，知不知道？不准再存在那里了！”渔婆连连点头答应，渔夫方转过身专心掌舵，不再回头。

　　樱木看着这对夫妻，想起自己的父母，虽然从身份来说天差地远，但夫妻间的恩爱却是一样。看着看着，竟有些羡慕，不知自己何时能拥有这样一段虽然平淡却细水长流的感情。不由得想起流川，那只狐狸想必此时正在气急败坏的四处寻找自己吧，樱木眸中闪过几分温情和歉意，却瞬间又被浓浓的哀伤所淹没。

　　在这叶扁舟上摇摇晃晃了差不多三天，不顺风时，两人轮流划船，按照图中标记细细寻找。

　　一路上那渔夫对樱木照顾得无微不至，樱木心下感激，又暗自后悔来时对他的恶言，便想多付他些银两，那渔夫却坚决不收：“公子，你住在小老儿船上，便是小老儿的客人，照顾你是应该的，要什么钱。唉！要不是这两年海里的鱼不好打，小老儿也不该收您这么贵的船钱。”见他这么说，樱木也不好坚持，只得笑笑收回银两。

　　第四日午后，樱木正在舱中被一阵阵有规律的海浪摇晃的昏昏欲睡，那渔夫兴奋的声音从舱外传来：“公子，你快出来看看，咱们是不是到了？”

　　樱木一跃而起，带得船身剧烈摇晃，好不容易站稳，冲出舱去，只见一座椭圆形象个鸡蛋一样的小岛轮廓就嵌在不远处阳光灿烂的海面上。樱木取出地图看了看，图上标了朱红印记的地方正是一个椭圆形的小岛，顿时兴奋：“不错！到了到了！”向那渔夫道：“我们近点看看。”

　　那小岛看着近在咫尺，谁知竟又划了一个时辰，才真正靠近。樱木再次确认了一下的确是这里，遂转头对那渔夫道：“停在这里就好。”那渔夫道：“没关系，我送公子靠岸吧。”

　　樱木笑道：“不用了，这一路上多谢你照顾。”说完脚尖在船头一点，仿佛一只翱翔的苍鹰，转眼越过三丈多的海面，轻轻巧巧落在岸上，转过身来，对目瞪口呆的渔夫挥了挥手，看他也向自己挥手，慢慢将小船划了开去。

　　樱木看着小船慢慢漂远，方转身走进岛上苍翠浓密的树林里。四下里一片葱茏，鸟语花香，让人心情不觉也轻松起来。走了一顿饭功夫，前面树木越来越密，透进来的细碎阳光也越来越少，林中渐渐阴暗静谧，只余风过树梢的沙沙声。

　　樱木停下脚步，笑道：“树上的老兄，你跟了我好一段路了，难不成在树上走比在地上走轻松些？怎么跟小宫一个毛病！”等了半晌，那人竟是毫无动静，樱木走到左侧一棵高大的衫树下，敲了敲树干：“喂！下来了吧？你当真要做猴子吗？”话没说完，头顶有人大叫道：“你才是猴子！红毛猴子！”说着跳下树来。

　　看时，却是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五官到是端正俊朗，只满头的头发委实乱七八糟，像是刚做了鸟巢，下面一双嚣张挑衅的眼睛正闪闪发光的狠狠瞪着自己。樱木蓦地哈哈大笑：“哇哈哈，我真是天才！果然是猴子！野猴子！”

　　那人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不再答话，刷地一剑向樱木刺来，樱木笑声不歇，身形陡然间拔地而起，稳稳坐在方才那人藏身的衫树上：“我要见你们门主牧绅一，是你带我去还是我自己去？”

　　那人一剑刺空，本想再补一剑，一听这话，不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见我们门主？”

　　樱木也不动怒：“好，那我自己去好了！”说着跃下树就要走，那人怒道：“站住！目中无人的红毛猴子！要见门主，让我先掂量掂量你够不够资格！”说着又仗剑抢攻，樱木却并不还手，只是闪逼。

　　青光闪闪的长剑在他周围倏忽来去，却总是差了一点递不到他身上。那人越来越是心浮气躁，招式越来越快，樱木的身影也越来越快，到后来只见一道暗红的影子在剑缝中穿插。

　　两人一个刺一个躲，堪堪斗到百余招，樱木忽觉背后风声有异——暗器！本来他只需侧身躲开即可，只是这一躲难保那暗器不会误伤面前这人，自己怎么说也是来求人家帮忙，总不成一来就伤人见血，但自己手中又并无兵刃可以格挡。

　　纷繁的念头在脑中闪电般划过，身体已先一步有了动作。看准长剑来势，樱木右手疾伸，两指已捏住剑身，同时侧身以手中剑尖迎上身后暗器。谁知那暗器却像长了眼睛，与剑尖将触未触之际，忽地一转，在半空划了个漂亮的弧形，向来处飞去，乖巧的落在一个淡蓝衣衫的男子手中——原来是一枚燕子回旋梭。

　　蓝衣人珍爱的收起燕子梭，轻轻鼓掌道：“阁下好身手！”声音如流过山间的泉水，清澈纯净，与其俊雅的形貌十分相配。

　　那蓝衣人又对持剑那人道：“清田，你拿着剑跟个手无寸铁的人打了这么久都占不到半点上风，根本就不是人家对手。三十招之内就该弃剑认输的，偏偏还要厚着脸皮纠缠。唉！原来你这些年练的武功都练到脸上去了啊！”

　　樱木闻言哈哈大笑，两步跨上去，拍着那蓝衣人肩膀道：“有意思有意思，你这人有意思！本天才叫樱木花道，你叫什么？”蓝衣人微笑道：“神，神宗一郎。”

　　清田在一旁眼见二人竟然从嘲笑自己这一点找到了共同乐趣，简直肺都要气炸，但又明知神说的句句属实，自己实在无言以对，只得哼了一声，大声道：“喂！红毛猴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会知道我们海南总舵所在？”

　　樱木道：“闭嘴！野猴子！让我见你们门主，到时就明白了。”神皱眉道：“不是我不想让你见，而是门主从来就不见外人，你也不会例外。”

　　樱木从颈上解下寒铁玉佩，交给神：“你把这个给门主看，他自会见我。”神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变色道：“寒铁玉！你是神奈川皇子？”樱木坦然点头。神微一沉吟，抬头道：“好，你跟我来。”

　　一行人越过树林，直至小岛中心，前方赫然屹立着一座庄园式的大宅。这里地势平坦，又深陷在浓密的森林腹地，别说是从临近的海上，就算爬到岸边的树上，也难以发现。可见海南隐世之深，只差没挖个洞穴钻进去了。有如此实力，竟能做到这一点，樱木也暗自佩服。

　　走进黑漆大门，看来这庄园着实不小，里面亭台楼阁皆设计得简洁明快，隐隐透出一股宏伟的气象，果然不愧为王者。一路穿过前厅和中间好几进房，来到一个满是苍松翠柏的小院，神让清田陪着樱木在外面稍等，自己进去禀报。这两人打一见面就看对方不顺眼，现在自然也是，互瞪几眼之后，便不再理睬对方，自顾自喝茶。

　　没多久，神从里面出来，笑道：“果然面子大，门主一看你的玉佩就说要见你了。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