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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凤凰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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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杀向美丽的漓江古城。虽然在火车上颠簸了好几天,终归还是到了。
其实去自己向往已久的地方多半是冒险的,因为很可能只能失望。然而这次却不一样。
他们选择了比较偏远的旅馆,要逃离钢铁城市干脆逃得彻底些。第一天晚上回来,羽翎开机,手机里面有十几条短信,全是忆初发过来的,“你又逃课了?”“你在哪里?”“你们高数老师扬言要向你开刀,快回来。”“在哪里,怎么不接手机,也不回短信。”……
叙言问:“是谁呀?”
羽翎说:“忆初,说高数老师要找我算帐。”
安明很不高兴地说:“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鬼都知道他说的这家伙是周忆初而非高数老师。
张宁沉默了一会,然后打着哈欠说:“好累呀,我要去睡觉了。”
一连三日,周忆初的绝命连环call简直无孔不入。羽翎干脆不带手机出去了。
傍晚时分,夕阳未下,漓江的江水潋滟,水纹带着血红的夕照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他们四个人站在岸边,羽翎说:“你们会游泳吗?”
张宁说:“of couse。”
羽翎伸头探了探,然后说:“不知道河水有多深,我喊‘一,二,三’,然后一起跳好不好。”
张宁拧着眉头说:“又来,我不会上当的,你……”话还没有说完,羽翎在他身后用力一推,张宁双脚不听使唤,眼看要掉下去了,生命的本能使他抓住旁边一棵救命稻草,最后连累救命稻草也落入水里,而那棵稻草就是安明,安明在水里追着张宁打,水花四溅。
羽翎在岸上说:“别动。”
二人不明就理,便停下来,羽翎说:“这水里的夕阳多漂亮,不要打碎了。”
叙言在岸上笑得弯了腰,水里两个人一边大叫没人性一边往上泼水,安明说:“叙言,你怎么还在岸上?”
张宁说:“而且还在兴灾乐祸。”羽翎也说:“叙言,你兄弟现在水深火热,你却……”
叙言笑道:“好好好,我下去,行了吧,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人……”然后作势要脱鞋脱上衣,羽翎看他蹲下来解鞋带,就说:“你以为是在你们家游泳池呀。”顺手把他也推了下去。三个人在水里犹如白色的游鱼,旁边的路人不时地过来看一下,仿佛下面的其实是动物园的海豚。
三个人湿漉漉地上了岸,衬衫T恤长裤手机都湿了,连钱包都湿了。晚风轻拂,身上不禁有几阵凉意,但如果先回旅社换衣服再折出来吃饭,需要很长的路程。所以羽翎决定:“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安明叫道:“喂,我很冷。”
羽翎严肃地说:“你们也太不争气了,你们不知道吗,吉尼斯纪录中有个俄罗斯人,在南极摄氏负几十度的冰下面呆了一个多小时。”说毕,自己先在那里笑开了。
四个人神采飞扬,仿佛一切世事都完美圆满,比如说,去洛阳的时候看到了最娇媚的牡丹,上峨嵋的时候看到了最美丽的日出。多么的称心如意。
安明一路抱怨冷,紧紧靠着羽翎,羽翎笑呵呵的。
他们来到一家据称是很有名的小吃店,走近才发现这店看似不怎么卫生,然而很多当地的小吃店都这样,他们也确实饿了,便走了进去,安明和张宁抢着点菜,张宁认为自己对小吃有独到的见解,而安明却不这么认为。
菜终于上来了,看起来却并不怎么可口,他们都怀疑是被骗到了黑店了,安明坐在羽翎的旁边,替她夹菜,羽翎突然想起那一回在叙言家里用餐的情景,便随口问道:“那个李敏如怎么样了?”
安明没有料到她竟然提到这个人,不悦地说:“不知道。”
叙言温和地说:“听说也准备考我们学校,最近正在疯狂地k书呢。”
羽翎若有所思:‘好巧,静好也要考我们学校,也是明年,以后热闹了,李敏如……。”
安明面无表情地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仿佛听到这个名字他难以下咽似的,我们天真可怜的敏如。
张宁却突然怪叫一声,三个人都看着他,他把菜里的一条细长的头发指给他们看,叙言立即叫来老板,老板看了一眼,瞅瞅他们,然后拿了一双筷子把头发挑出来,说:“好了,没有了。”带着很强的本地口音的普通话,他们几乎听不懂。
四个人跟他争执起来,可惜跟他完全讲不通,也听不懂他的说话。他仗着自己是头蛇,地头蛇,于是有恃无恐,他们四个对纯朴的民情缴械投降。
几个人再也吃不下了,只好多喝几口啤酒。羽翎对他们说:“真是企有此理,我们不要付钱。”
叙言说不好吧。
羽翎看了看正直的他,然后说:‘不然你们有钱就付,我绝对不付。”
明知道他们的钱包都湿了。
然后她说:“那里还有一个出口,在洗手间旁边,我们假意去洗手间。然后就跑。”
其它三个人从来没有做过这这种事,不禁有些紧张,羽翎倒是泰然,虽然也是第一次,但她认为必须这样做,因为是老板首先不义,决不能够允许他这样做恶,不然回去她估计会辗转难眠。蠢猫和聪明老鼠的想法使她兴奋。
现在是晚饭时间,人渐渐多了起来,店里面只有老板夫妇和一个小妹,所以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四个人假意走到洗手间旁边,然后往门外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有一个人看着,但是事已至此,他们撒腿就跑,一路狂奔,门外那人和老板都后面拼了老命地追,实在追不上,只好在后面用本地话破口大骂,却忘记他们根本听不懂。
三个男生不敢懈怠,依旧跑得快如迅雷,被抓住了付款倒无所谓,但是肯定非常丢脸,羽翎虽然觉得已经足够安全,但还是跟他们一起跑。直跑到一条小路,路两旁荒草丛生,他们才停下来对看一番,哈哈大笑,都觉得刺激好玩,恨不得再来一次,当然店铺要换其它家。
沿着这条路再走十来分钟就可以到他们的旅社了,天已经全黑了,他们借着微弱的星光循路回去,除了远处有几点隐约的灯光外,这里简直是旷野,月暗星稀,风吹草低。
刚走了几步,羽翎突然觉得嘴唇冰凉身体发热,头像被人用锤子狠狠打击了一下,她忍不住就蹲了下来,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叙言弯下腰,关切地问:“羽翎,你怎么了?”
羽翎艰难地说:“我好难受。”
张宁在旁边也脸上苍白,说:“我也觉得头很痛。”
叙言说不会是食物中毒了吧,赶紧去医院。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叫辆车根本不可能,他们的手机又都不能用了,叙言简直束手无策,羽翎强笑着说:“我们先从这里走出去打车吧。”试着要站起来,竟没有成功,她大惊失色。三个人都要去扶她,安明抢先蹲下去把她背起来,羽翎怒道:“我可以自己走。”挣脱着要下来,可是完全没有力气。
安明说:“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好强。”说完,把她紧紧地背着,快步地走出去。
叙言和张宁也觉得头痛欲裂,显然是食物有问题,同样用餐,怎么可能就安明没有事,更何况他还背着一个人,张宁道:“安明,我们轮流背。”
安明强辨说:“不用,她真是太轻了,简直就像背着一空气。”
张宁非常生气:“我说我们一起轮流,你干什么非要一个人背。”
估计是肚子很痛,安明咬牙切齿地说:“我说我背得动就是背得动。”
叙言也动了气,说你非要这样逞强么,真是不可理喻。
安明并不管张宁和叙言在那里大发雷霆,坚持要自己挺到底,他们两个人真恨他的臭脾气。
刚才走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路有这么长,现在怎么都走不到尽头,路上的碎石甚多,时而绊住他们。张宁不禁悲观地想;难道我们真要葬身于此。
张宁和叙言担心羽翎,兴奋地跟她讲话,讲的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羽翎几乎要昏过去,被他们叫醒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安明的背上,她失去了自己的力量,趴在他的身上,从来都没有感觉安明这样的温暖和安心,她在他的背上竟然没有半分的颠簸。
这时她听到安明小声地一声呻吟,因为怕她听到,所以极力压低声音,然后微微地弯下腰去,又马上挺直了,她才知道安明也和她一样的难受,眼中不禁有泪涌出,而他依旧健步如飞,不知道是哪里借来的力量。她把脸靠在他的背上,他沉默的背有一种发烫的力量几乎灼伤她,
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和他,和他们,相识的旧事一幕一幕从眼前晃过,她摇摇头 ,不禁暗骂自己,又不是要死了,干什么好象在回顾自己的一生。
他的肩膀,他的后背全是汗,她透过他的衬衣全部能感受得到,她想,现在我如果哭了,他是不会知道的,于是她伏着痛痛快快地流起泪。
荒野的风像野狼一样四处穿梭,他们不知道是怎样终于挨到了路口,名符其实地不堪回首。叙言叫了一辆车,他们先把羽翎放进去,安明终于松了口气,全身懈怠下来,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双脚一软,竟然晕了过去,叙言和张宁连忙扶着他,又是担心又是生气,说:撑不住偏要逞强。转头对司机说:司机请开快点。
司机看他们这种架势,脸色比他们还白,怎敢怠慢,又不是想在自己职业生涯上重重划上绚烂的一笔,四个人暴毙在自己车上,简直可以创造吉尼斯纪录。以后就是白搭,都没有人愿意。
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酒精中毒,这世道……,事后张宁说我们感情真是深厚,连中毒都要手拉手一起来。
第二日早晨,羽翎摇摇晃晃地到他们的病房去看他们,张宁和叙言已经醒了,羽翎看着他们,再想想自己,不禁笑了起来,然后说:“安明呢?还没有醒么。”
“在那里,还没有醒呢,不过医生说没有危险了,叫我们不用担心。”叙言若有所思地说。
羽翎走过去,坐在他的床沿,静静地看着他,他连睡觉都皱着眉,一如他往常,骄傲,任性,不听话,他的长长短短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使他看起来睡得不舒服,羽翎帮他把头发拨了拨。
午后,她站在休闲的空地上,头发简单的扎着,风吹起她的头发,好似春风吹拂湖边的柳丝,好久,她回身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安明就在她的后面,她怔了三秒,然后说:“风这么大,怎么出来了。”
安明说:“我正想问你这句话呢。”
羽翎说:“你好起来我就放心了。”
安明微微笑着,像灿烂的水晶,然后走进她,说:“你冷吗?”
“还挺冷的。”她笑着说。
他快步走过去一下子就把她抱住了,在她耳边说:“现在不冷了吧。”
羽翎只觉得一阵迷乱,仿佛被无数的仙鹤羽毛覆盖着,温暖中却又有一种力量,她近得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低下头去吻她,她的唇温暖湿润,像是早上摘下来的最美最软的花,而他的唇如野火一样灼伤了她,她觉得就像在跳华尔兹一样,旋转,旋转……
“羽翎,我知道我能够等到这一天。”他在她的耳边说,温暖和兴奋的气息在她心中荡漾,她也微笑的环抱着他。
叙言在窗边站着,他想他不应该站在这里,那么或许就可以晚一点知道。他一颗心往下沉,沉到黑暗的尽头,张宁看他在窗边犹如断线的木偶,叫了两声,他置若罔闻。于是走过去,循着他的目光……他沉默着,缓缓走开。
在回去的火车上,安明兴高采烈,羽翎说:“怎么办,这下高数老师肯定给我难堪的。”
安明伏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话,张宁转过去看叙言,叙言一脸的痛苦,像是一个王子刚刚接到了被贬为庶民的圣旨,羽翎笑了笑,然后看到了他们的神情,于是说:“安明说高数老师很喜欢他,他要帮我说情。”
张宁不禁苦笑,这又不是什么我们不能知道的,安明永远学不会照顾别人的感受,这个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一向这样,不是不了解,又怎能责怪他。不过也好,我们总是要学会习惯和承受。
“你们高数老师肯定是女的吧。”张宁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两边滟滟的田野不断飞速后退,带他和叙言逃离这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