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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十一章 还乡 贰 ...


  •   杜谣醒的时候,眼前竟是一片漆黑,紧接着额头上方撕裂般的痛,才让她记起了先前的情形。回想到不省人事前的那道银光,她还以为是刀刃劈头砍下的,现在想想说不定只是刀背,有种重重钝钝的生疼。
      于是忍不住想伸手抱住脑门,竟发现自己的双手与身子竟被麻绳牢牢地捆缚了起来,稍稍扭动了两下,根本挣脱不开,也只好轻轻咕哝了声:“啊,居然没死!”
      恐怕这就是惟一的庆幸。
      四周都是一种似乎久违了的气味,她想了半天,才想起这应该是柴房的味道。如是乡间,家家都会有,简陋阴暗,尤其在春季,堆了半屋子的干柴受了潮,更是逼人的腐气与霉味。
      此时她的背,也贴在生冷的地面上,被一圈圈的绳索和一些杂碎的硬物硌着,大概是头部痛得太厉害,所以其它部位的不适都显得无关紧要。
      在对此间的环境适应以前,她什么都不能计较。
      只等着让眼睛习惯这里的黑暗。
      蓦然从角落传来讥诮低沉的声音:“你好像还很镇定。”
      “哈?”
      杜谣吓得僵尸回魂般一挺身,竟然就直直地坐了起来。掉头看去,也忍不住失声叫道:“太子……殿下?”
      那声音不容置疑,然而屈身在角落中的黑影的轮廓看起来却不甚分明。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杜谣惊诧地问。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太子反问。
      “我……也不清楚。”
      “你是被人丢进来的。”太子好心地告诉她:“我也差不多。”
      “殿下也被那群人抓住了么?”
      太子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又反问道:“三皇弟和薛尉如何了?”
      “大概是,逃脱了吧。”杜谣并不能太确定。
      太子咬牙道:“这帮贼寇,果然是有备而来!”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俩人顿时都噤了声,杜谣直勾勾地盯住门的位置,就算看不清,一颗心也提得老高。
      随着哗啦啦铁索被卸除的声音之后,柴房的门果然开了,两个身躯魁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开门的那个一手还执着半根蜡烛——此时便连那星点烛火幽光都显得格外强烈,杜谣眯了眯眼,认出靠后的那个男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正是当时砍开车门将她敲昏的那名首领。
      他的右手仍握着那柄银晃晃的刀,凶恶的目光一眼便瞅见杜谣是坐起身的,于是大步跨进来,到她跟前直截了当地问:“说,你是谁?”
      显然就是冲着她而来。
      杜谣连忙回道:“我只是一个宫里的奴婢。”
      首领喝道:“那狗帝的宫里的奴婢?你为什么会唱《还乡》?”语气里颇为怀疑。
      “是父亲教的。”杜谣老实答他。
      “你父亲是谁?”
      “杜若昔。”

      首领听了这个名字怔了片刻,突然纵声大笑了起来,“杜若昔,杜若昔……”他笑出满脸浊浊的泪,又一刀抵住杜谣的下颌,凄哑地嘶叫道:“国都亡了,他为何还没有死!”
      “父亲三年前就去世了。”杜谣平静地说。
      首领点着头,恨声道:“真好,真好,不能亲手杀他,此番女儿落到我手里也好。便将你千刀万剐来祭我当年战死沙场的弟兄。”
      杜谣心里顿时也动了气,问道:“我父亲又与你弟兄之死又有何干?”
      “有何干?”首领怒道:“他奏的是亡国之音、唱的是妖惑之曲。要不是这个杜若昔,陛下又怎会终日耽于声色不理朝政……”
      杜谣打断他道:“你说《还乡》可是亡国之音?”
      “你……”
      首领脸色又是一僵,听杜谣无畏无惧地继续说道:“不正是你的那位皇上填的曲辞吗,当年将士疆场归来,是谁为你们引亢而歌的。若能凯旋归来,便说是圣乐,若军心动摇吃了败仗就说是亡国之音。也罢,我今日也唱了《还乡》,连累了大哥劫车不成手下弟兄还死伤惨重,就是为这理由把我千刀万剐我无话可说,何必牵连上父亲的名字。”
      首领连着被她打断两次,早就怒不可遏,再听到她提及今日的伤亡,目眦尽裂整张脸都通红如血,一手扬起刀就要朝她砍下去。
      然而正当此时,又听到一声阴冷的“住手”!像自冰魄中挖出的两个字,寒冽得教在场人全都僵住。
      刀停在半空,命悬于钢刃。
      沉默得差点让人忘记他存在的太子还是坐在角落里,手脚虽不能动弹,但仍旧不改威严的口吻说道:“你们可别忘了,现在是我梁家的天下。她是我梁家皇宫的人,这条贱命恐怕是我要她死就死,我没打算要她死的时候,谁也不准妄动。”
      首领霍然转身又用刀指向太子恶吼道:“笑话,就连你,也要做我的刀下鬼,还说什么梁家的天下!”
      太子在暗影中冷嗤了一声:“你杀了我,父皇还有两个儿子可以继他的皇位。你到现在还不杀我,不就是想抓我做人质吗?”
      “没错,弟兄们等了十多年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机会,我要用你去找那狗帝换回陛下!”
      “那你可以想清楚了,那老头被我父皇软禁着,若想要父皇发善心放了前朝那老头,最好保证我到京城都平安无事,虽然我知道你们这群冥顽不化的残匪草寇不怕死,但那老头儿最终得不得好死可就不知道了。”
      直指着太子鼻尖的刀尖此时已微微开始颤抖,刀光由一开始的锋锐,渐渐转像烛烟般的虚渺,半晌之后终于颓然地垂了下来。
      他身边的那个战兢地问:“将军……”
      首领说:“姓梁的,你给我记住,等救出了皇上,总有一天那狗帝,连你都会死在我的刀下!”
      说罢用力一挥刀,切过侧边堆得足有两人高的木柴,他与那名手下阔步冲到了门边,剩着逃不脱的太子与杜谣,眼睁睁地望着那成捆成捆的木柴朝着自己哗然倾倒下来……

      柴房的门再度被锁上了。
      杜谣被埋在柴堆之下,有种生不如死的难受,只觉得满身都是刺,扎着皮肉骨血有椎心的疼,想掀身出来,又被麻绳绑得结结实实的,便连像蚯蚓破土而出般的力量都没有,心急火燎得只想大哭。
      近处也传来木头起落的声响,她不由地忍痛轻声问道:“殿下能起身么?”
      “不能。”
      太子隔了一会儿才说。
      杜谣觉得那动静异常,又问:“那殿下在做什么?”
      太子又不回话了,只有木块撞击时发出清脆的喀嗒声,和他粗重的不均匀的呼吸。
      杜谣也不再问,后来干脆连眼也闭上,反正都是漆黑一片,或许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夜,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长夜却依然像是怎么度都度不完。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睑突然感应过一阵奇异的亮光,她倏然睁开,竟对上了那双狭长的眸子——
      红肿的,布满了血丝,那双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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