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十三章 惊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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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柴房中逃出来比太子想像中的要容易一些。
然而一路拖着杜谣逃开几个贼寇的穷追却是难事，那里是一个小的山寨，横插在青茂浓密的山腰之中，被连绵的群山一遮，在外面是绝难发现的。
所幸太子被抓的当时人是清醒的，所以大概记得来路，可是不敢沿着正经的山路跑，怕一会儿就被追上，也只能尽量攀爬着草高树深的地方。
杜谣跌跌撞撞跟着太子身后冲下急坡时脚下一滑，便觉得脚板的皮也跟着往后擦脱了一层，像刚被烙过般火辣辣的，痛得眼泪都溢出来，坡下也没有依靠，她下意识地就一把揪住太子的衣服，才稳住了身形。
太子回头见她紧咬着下唇很痛苦的神色，就问：“你怎么了？”
杜谣摇头，慌忙把手松开。
太子说：“那就快走。”
反手拽了她的胳膊就往前跑。就这么连拉带扯、躲躲闪闪地直到太阳快落山时，终于看到山脚下似乎有稀落的屋舍，像一个小村庄的模样。
太子又振奋起精神道：“总算看到人烟。”
杜谣反倒有些担忧地说：“跑了这么久，最近恐怕就是这个村子，他们也一定会追来的吧。”
太子说：“不管这些，先到那儿再说。”
果然不出杜谣所料，追兵很快也到了村子里，提着刀挨家挨户地查过去。他们本来就时常流窜到山下劫掠，村中人早也习以为常，一听得叫嚣的声音各家都敞着门，准备的一些鸡鸭及米粮都搁在院口。
领头的大吼道：“我们今天是来找人的。”
一脚便把那些捆好的粮草蹬得老远。
来的人不过四个，但都身强力壮面目凶狠，问村民们有没有见到一对年轻男女，大家都诚惶诚恐地说没有。进屋搜了搜，直到夜深的时候才将十几户人家一一翻完，果真是没有找到。
那个领头的只要撂下话来，说若明天看到，立刻上山去报告。
这才悻悻地将那些贡物又揣走。
直到整个村庄又随着马蹄声远去而渐渐宁静下来，夜幕才如往常一般摊得透彻，厚厚的黑云预示着明日依然有暴雨降临，偶尔要闪出一点星光，也像发了霉，青青暗暗，倏然不见。
后来连狗吠声也悄了。
这时太子和杜谣才从某间草屋后方的鸡窝里冲出来。浑身上下就是不堪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太子捏在鼻子上的手还没放下，眉心中的死结好像凝在那儿，半天也解不开。
还是杜谣眼快看到立在后门处的一位老妇，连忙跪下道：“多谢婆婆救命之恩。”
太子这才把手放下，但没有跪，只是抱了抱拳，算是感谢。
那名老妇也不介意，和和气气地笑道：“两位不用客气，快进屋换洗一下。”然后自己一边返身一边说：“看你们也是贵人打扮，实在是来不及了才委屈你们躲在这里。过去啊，这帮人连这里也不放过的，后来村里大伙都聪明了，把东西给他们准备好，慢慢习惯了，大概就忘了这些鸡笼猪圈了。”
杜谣笑道：“婆婆真是心细之人。”
说着也忽然感觉习惯真是种奇怪的东西，就譬如她让太子抓着手跑了一下午，此刻太子又抓住她手把她往身后一甩，好让自己走在她前面。也没有一点觉得不妥的感觉。
老妇找了两套干净的粗布衣裳给他们，说：“一件是我自己的，恐怕要委屈姑娘你了。另一件是我儿子的旧衣服，这位公子也不要嫌弃。”
太子一把抓过衣服道：“不嫌弃！”
如今在他看来，恐怕就算是草皮，只要能换上身上这套鸡屎味冲天的锦袍，也如同千金难买的宝贝。
杜谣看了看四周，光秃秃的四壁，简单的几样摆设并没有其他人，便问道：“婆婆的儿子不在家么？”
老妇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不在。”
杜谣又问了水井的位置，便要出去帮太子打水。她走到门边，太子才觉得有些异常，突然问她：“你脚怎么了？”
杜谣提着木桶道：“可能跑的久了有些酸疼，也没什么大碍。”也没回头，便直接走出门。
老妇端了椅子过来说：“公子坐下先歇一会吧。”
太子又瞪着她问：“你是我恩人，你伺候我做什么？”
老妇人和蔼地笑道：“我是公子恩人来日再说，但此时公子只是我家客人，怎么能怠慢。”
太子越看她，越觉得风度不俗，并不像乡间的粗鄙之人，疑惑地问：“婆婆可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士？”
老妇说：“这里是我先夫的家乡。”说着又蹒跚着去给他倒茶，倒让太子一肚子话想问问不出来。
等俩人先后都梳洗得焕然一新出来，看上去已和寻常百姓并没有什么区别了，衣服都不是太合身，相对太子和杜谣来说都显得短一些和宽大些，但杜谣看着这样的太子，倒感觉是看到了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破旧的衣裳加上他满脸的伤，别有一种粗砺的英气。
那位老妇也已替他们清整出一间屋子，铺了草篾在地上，还有一床至少看上去干爽的棉絮。自己还坐在厅中捣着草药，杜谣问她，她就回说是民间常用的伤药。
捣完又分给他们自己敷上。
还热了些稀粥与剩菜给他们，都让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了。就连杜谣，那时都顾不得了许多，好像三年不曾挨过饿了，再多的委屈能受得动，可却是一天的饿都仿佛有些经受不起。
太子吃饱了就心满意足地朝她笑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和一个女人同桌吃过饭，果然这吃态有意思……”
听得杜谣来不及地在桌底踹了他一脚，再看一旁坐着的老妇，似乎也没有听见，才放下心来。
这时反见太子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瞅着自己。又想起自己竟然踹的是太子，脸色顿时灰了。
后来进了屋，杜谣一合上门就忙不迭地又下跪又磕头道：“殿下饶命，奴婢刚才实在不是有意的，是挨殿下坐太近，再加上脚麻……”
太子先是皱了皱眉，然后不由分说走过来一脚把她往后踢得差点躺到地上，说道：“现在可以了吗？”
“什么可以？”杜谣双手撑着地爬起来，回身又想跪好，就听到太子气急败坏的一声大吼：“你还跪！”
杜谣惊惶失措地望着他，嘴半张着又不敢作声。太子跨近她道：“我看你要死的时候胆子是出奇的大，死不了的时候怎么反倒像只惊弓之鸟，这里又不是皇宫，你天天见我就跪个没完没了，我到底还敢不敢骂你了？！”
杜谣苦着脸说：“殿下自然想骂就骂。”
太子说道：“我踢也踢了，骂也骂了，那你现在是不是就满意了。”
杜谣见他又开始无理取闹，也就谨慎地闭上嘴，把眼斜到一边，由着他去说。
剩下太子恶狠狠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觉得有点扫兴，放低了些声调说：“我告诉你，没回宫以前，你不准再我面前跪了，听见没有。”
“奴婢遵命！”
“也不准再说奴婢！免得外人猜疑我的身份。”
“谣儿明白！”杜谣不假思索地回道。
太子愣了一瞬，不觉又翘起嘴角，满意地微笑起来，继续令道：“也不准再叫我殿下！”
“是，公子！”
太子点点头，笑道：“果然听着舒服得多。”
后来他睡下时还问杜谣：“为什么都叫你谣儿？”
“因为我名字就是谣儿。”
杜谣靠墙坐着，要伺候着太子入眠后才能睡。烛火已经捻熄了，太子在黑暗中沉思了良久，才戚然感慨道：“我的名字，倒不知道取来究竟是何用的，早就没有人会再叫它了吧。恐怕连你，都不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十三章 惊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