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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之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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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
要不是积雪已是基本化尽,这石桌上毛绒绒的一团雪白很容易让人当成是个尚未成型的雪雕。此时,这雪雕半睁着昏昏欲睡的眼睛,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在嘲讽它身边这主人。
这主人怀里正抱着几个蜜柑,乐此不疲地往大白獒脑袋上小心翼翼地堆放,并且有越堆越高的趋势。
蓦地,大白獒粉红湿润的鼻头猛然一抽,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而去,破坏了堆蜜柑之人半天的心血。
“汪——!”
站起来快有一人高的大白獒扑在来客身上,吐出粉红的舌头企图帮来客洗把脸,但被对方无情拒绝了。
“哎呀,是小蜜桃?几年不见居然长这么大了,还记得我吗?”天踦爵颇为惊喜地揉着大白獒的耳根,想把努力扑过来的大白獒拎得离自己稍远一点,但奈何力不从心,只得向周围人求救,“北狗啊,过来帮个忙?”
“不帮,”将狗头帽子一压,北狗不仅没有帮忙,还落井下石地向天踦爵扔了个蜜柑,但被天踦爵灵巧地闪过砸在了后面的院墙上,“你又来破坏我们的二狗世界。”
“耶,话不能这么说嘛,多个人多份热闹啊,你说是不最光阴?”天踦爵将求救的视线扫向另一边还未抽芽的枫树,那里有个跟北狗长得一模一样,连衣着都差不多的人,正叼着个枯草翘着二郎腿倚在树杈上休憩。
“以家弟说的为准,还有,你,打扰我做梦了。”
“咦?是天踦爵?”
天踦爵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树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转瞬出现在了刚过来的绮罗生身边,“龙须糖。”
“吃多牙疼。”绮罗生把手上其中一只纸包给他,又将另一只纸包抛给了天踦爵。
天踦爵接过,见里面乃是一只热气腾腾的鸡腿。
“汪!”大白獒瞬间更加兴奋了起来,瞪着乌溜溜雪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口水眼见就要直挂三千尺。
天踦爵心领神会,随手一扬,将鸡腿画了个抛物线扔到墙外,就见小蜜桃如离弦之箭追着鸡腿而去,实在看不出这么庞大的身躯居然还能如此轻巧地越过墙头,最后尾巴尖一扫就不见了狗影。
“哎呀,多谢。”天踦爵总算能喘口气,掸着身上掉落的狗毛。
绮罗生笑着给他倒了杯茶,“庆幸吧,小蜜桃几年没见过你居然还记得,要是它不认识的人来,它能一口咬断对方的脖子。是说,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说的好像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损友一样。”天踦爵捧了茶杯在石桌前落座,无语问苍天状。
“咦?居然不是?”北狗挠了挠狗头帽子的狗耳,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微微歪着脑袋的呆萌模样就像是正疑惑不解的狗儿。
“哈,是与不是,不妨今晚把酒再论?北狗和最光阴是听了一个曾经常住在京的人说京城过年时很好玩,这才特意过来感受京城气氛的。”
“如此甚好,不过在此之前,”天踦爵笑着放下茶杯,一把捞住最光阴和北狗的脖子将二人揽了过来,要好的像是拜把子的兄弟,“既然二位在此,倒也省得我再找绮罗生联络,不知可否请二位帮个忙?”
“什么忙?”
最光阴一低头从天踦爵臂弯解脱出来,顺便将满手的龙须糖白粉擦在了天踦爵身上。而旁边的北狗因狗头帽子太大没法像哥哥一样,只得继续被天踦爵搂着。
但见天踦爵笑得一脸温和儒雅,语气虽是平和,说出的话却称得上惊世骇俗,“帮我抢个妹子。”
“嗯?强抢民女?”绮罗生有些吃惊地看着平时为人一向正派的天踦爵。
最光阴挑了挑眉毛,他四条眉毛,一边的眉毛挑起的时候也是一动两条,效果加成。
天踦爵很好脾气地望望两个人,解释道,“自家妹子。”
“哦。”绮罗生这才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却不想下一刻好似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口将茶喷出去贡献给了旁边花圃,然后瞪大了眼睛咳着惊道,“太子妃?!”
天踦爵依旧保持着一脸迷之微笑,点了点头,“但是绮罗生,你不能去。”
“为何?”
“虽然原因暂且无法向诸位言明,但此事只能由江湖势力来做,所以我才会想到时间城的力量,狗兄以为如何?”天踦爵低头看向臂弯,不料迎面被湿热的舌头舔了个全方位,还带着一股鸡腿味,嘎嘣脆。
“汪!”
“对,小蜜桃乖,多舔几口。”一旁不知何时跟小蜜桃对换了位置的北狗揉了揉小蜜桃毛茸茸的脑袋,“高兴的话啃一口也是可以的。”
“汪汪!”
惊蛰过后,天气渐渐和暖,春雨润物,虽然湿冷,却也清新。
夜晚的屋外并不似落雪时节那么呆不住人,鷇音子更是连鹤麾也懒得披,像是为了膳后散步,就这么徒步走到了宫门口,欲出宫一往相府。
宫门一开,却不料迎面飞奔而来一匹快马,马上之人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只隐约辨认得出是当朝斥候的装扮。
枣红战马似是用尽了毕生之力,嘶鸣一身便伏跪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更将马背上之人摔了下来。
鷇音子眼疾手快一跃将人接住,宫门口的侍卫也都赶忙围过来查看状况。
斥候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份轴卷,抖着唇像是要说什么,却只有更多的暗红血沫溢出。
鷇音子刚欲伸手探脉,对方的手却是先一步无力滑下,人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神色一凛,鷇音子将怀中之人让与周边侍卫接过,兀自拿了他手上战报,冷着声道,“抚恤厚葬。”
随即起身,重步疾踏,竟是转身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带血的战报被平展在御案上,贤皇负手看着御案一旁挂起的羊皮地图。
“多处突破,一路快攻,如此阵势,恐非一朝一夕的仓促决定,以此势头,月余可直达京城。”
“周边诸国觊觎苦境资源诺久,只是小国之间一直利益冲突不断,这才没有大的动作,此番为何如此统一步调。再说就算合纵也要有善于游说之人游走期间,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成如此气候,为何之前并没有任何情报。”鷇音子皱着眉看向地图上所指的战况,如此合围之势,着实棘手。
贤皇只扫了几眼,沉吟了片刻,烛光映在眸中,更显几分扑朔迷离之感,“国相还没到么?”
“算算时辰,大约该到了。”
鷇音子话音刚落,就听廊下急促脚步越来越近,只一会便有人入得门来,“臣——”
“免礼,国相乃当朝枢相,军机一事自然需要共同参商的,如今诸国对苦境成各个击破的合围之势,你怎么看?”
其实还能怎么看,形式摆在那里,无非是要想如何化解包围。军备,粮草,一样也少不得,拨算国库财力,依财力拟定方案,是集中突围后远交近攻,还是一一应对奋力阻在关外,这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当大体方案拟好,定了率军的将领,又令人连夜拟诏,一干事宜基本落定,鷇音子和国相走出御书房时已是子丑之交,朔夜无月,星罗密布的夜空像是深不见底的静谧潭水,幽沉深邃。
鷇音子望着灼灼星空,随意问道,“岳父是要去值房还是回府?”
突如其来的称呼转换让国相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是在唤他,“回府。”
“太子妃近来可好?一别数日,倒甚是想念。”鷇音子依旧不看向国相,倒像是自言自语。
“若是太子不介意,可到寒舍小坐。”国相的回答也甚是随意,更像是长辈与晚辈在说家常。
“也好。”
“你俩确定不蒙面也不换衣服?”
相府墙头上三个人影,只不过除了天踦爵以外,另两人无论是发色还是衣着以及手持之物,都不适合这夜半坐在墙头谋划什么的角色。
“月黑风高夜。”
“杀人放火天。”
双胞胎一人一句,接得极是自然。
“好吧,但为什么连它也要来?”天踦爵有些无力地伸手指了指旁边竖着耳朵的小蜜桃。
说话间,天踦爵又被大白獒舔了一口面颊,不过大白獒像是很懂当下状况,并没有兴奋地汪一声,只是呼哧呼哧喘着,流了天踦爵一胳膊的口水,使得天踦爵觉得自己像是被当成了一人形鸡腿。
“放哨啊。”北狗将狗头帽子抬了抬,像是看傻瓜一样看着天踦爵。
“顺便,我待会儿可不会手下留情,”最光阴看了一眼相府状况,又道,“你爹出门了?”
一向八面玲珑的天踦爵对这大白獒实在没辙,就只好任它粘着自己,“贤皇急召,不过出门许久了,我先赶快去带无梦生出来。”
天踦爵说罢掠身而去。
可就在天踦爵走后不久,小蜜桃耳朵转了转,鼻尖微动,突然炸起一身的白毛,冲着天踦爵走的方向嚎了一嗓子。
像是狼嚎一般。
虽说不上悠扬婉转,但足以让人毛骨悚然。在这夜深人静的夜半,更是足以惊醒全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