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之二十二 ...
-
之二十二
“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为何我就是觉得很不爽。”北狗捻了捻狗头帽子上的胡须,不快地念叨着。
“嗯?”
“你哥原先的计划,就是让我们带你回皇城。”最光阴抱着兽骨刀,漫不经心地道。
鷇音子皱着眉,“我本以为,他是要你们带无梦生去时间城。”
“准确说,是去找城主。”
而城主此刻就在宫里做客。
鷇音子恍然大悟,原来天踦爵早就给无梦生做好了完备的打算,至于天踦爵方才那么说,大概多半是为了故意刺激鷇音子,以及他本身应是有那么点儿心里不爽快。
鷇音子不知为何有些愧疚,转头复又望向天踦爵离开的方向,只见尚未抽芽的垂柳暗影,枝枝条条随风而舞,早就不见了天踦爵踪影。
“他不会有事,元史还需要他的助力,”无梦生皱着眉,“你如何知道府外的追兵,是元史的人?”
想到自己后来瞒着贤皇布在相府周围的眼线,鷇音子一点都不打算现在就坦白,“呃,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们慢慢说,我们去旁边数星星。”最光阴说罢拖着北狗去一旁寻了块大石头坐下吹山风去了。
四下无人,无梦生拧眉瞪着鷇音子,“你做事一向这么不顾后果?”
“嗯?”
“对相府没有任何了解就冒然而来,被国相或元史挟持的可能性极大,思虑不周是一错。前来相府不带侍卫,若不是北狗和最光阴碰巧在相府,相府府兵加上元史的伏兵追击,你是否还能轻松逃脱犹未可知,不查敌情又是一错。至于第三,受人挑拨,轻信他人。我可有说错。”
无梦生几乎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串话,鷇音子一时语塞,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若你是我,你怎么做?”
“不来相府。”回答得干脆利落。
“换句话说,就是弃你于不顾,不救你。”鷇音子踱了两步,突然饶有兴趣地望着无梦生,“不错,救你的话两方都有危险,但若我不出面,元史知晓你对我而言并无人质的价值,此计无效,那无用的背叛者,下场会是什么?”
没料到鷇音子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无梦生别开视线,“只是可能无法再知晓他们谋逆的内容而已,至于其他,可不计较。”
可不计较,这话说得心虚,明显底气不足,显然无梦生连自己都很难说服。
鷇音子心下了然,霎时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柔和了他的表情。
“所以你说的那三条我都不会认帐,我只承认一条你漏掉的——”下一刻,鷇音子凑过去离无梦生更近了些,压低声音在无梦生耳边一字一顿地道,“感情用事。”
“什么?”
无梦生蓦然后退一步和鷇音子拉开距离,似懂非懂,有些惊慌失措地望着鷇音子。
“哈,救你出来这件事我自然是有周密计划过的,所以你说的前三条都不成立,至于我说的第四条,”看着如同受惊的小白兔一般惊魂未定的无梦生,鷇音子笑道,“你不用现在就理解,等事情结束,有机会我会解释给你听,不过现在时间紧迫,你能先跟那兄弟俩去皇城么?父皇不会为难你。”
无梦生愣了愣,似是还未完全消化鷇音子的话,待稍稍回过神来,这才缓缓地道,“皇城,安全么?”
鷇音子望向远方山脉,似是隐约看到了什么一般,蹙紧了眉峰,“你说我‘受人挑拨,轻信他人’,那个‘他人’叫鷇音,以后你们会有机会认识的。”
这句话话里有话,鷇音子现在能如此坦白地告诉无梦生这个人的存在,并说以后会有机会认识,那就说明鷇音子并不认为这个人有问题。
也只一瞬,无梦生皱着的眉松开,似是在短暂思虑之后也拿定了主意,然后就见鷇音子从怀中抽出支竹箫,递给他道,“去吧,回皇城去。”
竹箫的表面些微冰寒,像是凝着层寒霜,幽暗的星光之下看不出细节,只知是之前鷇音子拿来和琴曲的那支箫。
无梦生接过竹箫轻抚,细细摩挲着竹节,不明白这种像是再也见不到面的怆然之感从何而来,只觉这感觉汹涌如潮,漫卷着似是要将他吞没,压得他隐隐喘不过气来。
抬头,见鷇音子正看着自己,依旧如初见时一般威严中带着些许他人不易察觉的柔暖。那目光坚定,显然没有回圜余地,但这不祥的感觉太过强烈,使得无梦生无论如何都想再说些什么扭转局势,正思虑间,却听远处一声似狼非狼的嚎声穿过树丛,幽幽传来。
“是小蜜桃。”
“快走。”
双胞胎一前一后,拉着无梦生起步就是轻功疾疾掠走。
无梦生回头,见鷇音子衣袍猎猎站在原地,刀刻斧凿一般的剪影,不动不摇,俨然如尊石像,伫立在悬崖峭壁。
忽觉喉间发哽,直到再看不见那人身影,无梦生这才别过头去,紧紧握住了手中竹箫——
被握的那一处,已是不似先前那般冰冷。
而鷇音子看的却是另一边山峰,那里有个人正站在山峰之上,虽是所隔甚远,鷇音子却确定自己直直看入了对方瞳孔,正如对方也正这么看着自己一般,那眼神之中有些许期许,亦有一丝莫名的冰寒刺骨,两种感情攀附纠缠,说不出的矛盾和违和。
那人一向紧抿的唇缓缓张开,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鷇音子双眉一凛,未及转身,就听箭簇破空之声簌簌而来,密如雨点。
“呵,来得太慢。”
话是说的潇洒,但方从相府逃生,毕竟消耗了体力,虽是方才歇了片刻,但仍是有些力不从心,鷇音子只是条件反射一般运剑挥扫,勉强在第一波攻势下侥幸偷生,衣服上已是多处被利箭撕碎,持剑微喘之际,就听第二波箭阵已然到位,阵势更是强过上一波。
豆大的汗珠挂在额角,堪堪躲过最后一支利箭还未及喘息,已是有黑衣之人从四周树丛涌出,一时间暗器武器齐上,稍一分神便可能是生死之交。
但见鷇音子神色从容,虽然手中之剑已变得越发沉重,掌心黏腻的湿汗让剑柄在手中打滑,索性将剑穗一挽绑住剑柄再战,依旧无人可近他身。
而就在鷇音子又斩杀一人之后,迎面而来破空之声,鷇音子下意识横剑一档,却不想那箭的箭尾还紧跟着一支通体混黑之箭,如此箭法既不能靠听声辨位,也不能靠卓佳视力,未及闪避,正中鷇音子左肩。
一时血腥味极重,鷇音子闷哼一声,视线有些模糊,显然箭尖淬了毒。他抬头望向先前那个山峰,却是已寻不见冷眼旁观之人的踪影。
“呵,算你还有良心。”
自言自语了一句,鷇音子随即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后,便坠入无尽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