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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之二十三 ...

  •   之二十三
      “……那二人身法和武功奇高,太子在追人无果后回了宫中,说是要另想办法,现今,无梦生下落不明。”
      天踦爵低头看着地面,声音极低地汇报道,气氛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在长辈面前承认错误。
      闻言,国相扬手像是要掴天踦爵一耳光,天踦爵站在原地,眼睫都未动分毫,离掌一寸,却是一旁的元史天宰拦住了国相即将落下的手。
      “要是打坏了,岂不可惜了这张面皮。”
      哦,面皮,是想若有机会便让我假扮无梦生么?
      想归想,天踦爵还是大大方方地回了天宰一个感激的笑容。
      国相并没看见,冷哼了声道,“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退出书房并毕恭毕敬地带上房门,天踦爵如常一般挂着和蔼笑容走在回廊上
      无月之夜,回廊被宫灯照着,昏黄的微弱灯光轻轻晃着,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从眼角飘过,一转头,却只见到一只猫从房顶跳了下来,一溜烟就甩着尾巴不见了。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卧房内早有侍从点了灯,天踦爵带上门后走到窗边罗汉床前,小心翼翼褪了外袍,只着了单薄的白色中衣,又从一旁五斗柜里翻出跌打损伤的药膏放在罗汉床的凭肘上。
      拉来坐垫,天踦爵慢吞吞地坐下,轻手轻脚地卷起衣袖挽起裤腿,赫然可见青紫的瘀伤道道狰狞地盘踞在皮肤上,轻轻一碰,便有尖锐的痛感游走于神经。
      “嘶——这最光阴还真是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天踦爵疼得半眯着眼睛,拔开小白瓷罐的盖子抹出白润的药膏。
      清凉的膏体接触到皮肤,瞬间被皮肤的温度融化,在烛光下闪着微弱的油光,带着凉飕飕的薄荷清香。
      天踦爵一条条看着,细数这都是谁谁干的,然后盘算着以后要如何捞回来。
      不过算着算着才发觉,这好像也不全是最光阴的杰作,还有后来府外遇到的那一队黑衣人——
      天踦爵上药的手突然顿住,一念之间便抓了小小的白瓷药罐往窗外猛地一掷,但却并未如意料一般听见药罐破碎的声音。
      蓦地,房间的门被开了条小缝,一黑影闪身进来,袖风一扫灭了烛火,又小心扣上了门,略微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摔了这个,你用什么?”
      “不是有你么,”天踦爵抬头笑着单手接过被抛回来的小瓷罐,借着窗口星光和宫灯微弱的光芒,继续往瘀伤上漫不经心地擦药,“太子回去了?”
      鷇音身形一僵,“你知道了?”
      “当朝太子,一隐一显,比起这个,我更好奇这是谁的馊主意?”
      “贤皇的。”
      “哦,那我很想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会被砍了脑袋么?”天踦爵笑得没心没肺,望着鷇音。
      鷇音挑了挑眉,“你想说他脑子进水了?”
      “差不多吧。”
      “哈,”干笑一声,鷇音将手中之物在天踦爵面前晃了晃,“不请我坐坐么。”
      “请便,不用客气。”并不明白鷇音夜访的目的,天踦爵随手一指炕桌的对面示意鷇音坐下。
      鷇音走过去,将手中纸包放到炕桌上,往天踦爵那边推了推后,这才在另一个坐垫上落座。
      那是一包小食,白霜山楂、瓜子、茴香蚕豆之类,都是平日天踦爵在街上爱买的品类。
      天踦爵定睛看了看,虽是不明白鷇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无冤无仇,鷇音总不至于给他投毒,于是拣了颗山楂放进嘴里细嚼。
      山楂是去了核的,做得极是精致,酸甜适中,十分可口,果然是比街头买到的要好吃很多。
      身为一个吃货,天踦爵含着山楂就笑眯眯地望着鷇音断言道,“宫里的味道。”
      鷇音点了点头,“请御厨做的。”
      “谢谢,我就不客气了。”天踦爵腾出手将那包东西包好放在一旁,似是打算收起来慢慢享用,然后依旧埋头往伤处抹药,等着鷇音自己开启话题。
      鷇音看了会儿,突兀地问道,“你认为我是另一个太子?”
      “没法说,你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似乎除你之外的另外一个,确确实实是当朝太子,我说的没错吧?”天踦爵转过头,对鷇音报以一笑,“无梦生说,和他‘私会’和成亲的,不是你。”
      “不错,”鷇音将挖完一半的药膏转了个边,方便天踦爵取用,“说起来,你为什么不用苦肉计?就这么回来,国相可能会怀疑你。”
      “你是说流血重伤甚至爬不起来的那种?”天踦爵摆了摆手,“太老套了,用了也未必会信,而且本公子素来怕疼得要死,故意被别人捅个血窟窿这么疼的事情,我才不干,”天踦爵说着反手摸了摸后背,然后望着鷇音道,“能帮个忙么?”
      “怎么?”
      “背上还有一处,够不到。”天踦爵说着将白瓷罐子推了过去。
      鷇音看起来有些窘迫,其实以前他也给鷇音子上过药,却并没有这种局促不安的感觉,可不知为何,面对天踦爵,本来再怎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变得不那么理所当然,就像上次天踦爵当着他的面换衣服时也是……
      鷇音心跳如鼓,正拿着药罐不知该如何是好,结果被天踦爵转头看到他如此专注的纠结模样,差点笑出声来,“你要那个罐子?我这里有好多用空的,待会送你就是。”
      鷇音抬头,这才见天踦爵正背对着他,撩起中衣的背部,雪白的皮肤上也是一道血瘀伤痕,泛着青紫,还微微凸起。
      许是伤痕太过狰狞,让鷇音一时忘记了尴尬,于是起身凑过去,剜了药膏在掌心捂热,这才小心谨慎地以温热掌心覆了上去,“你不是最怕疼么,这是怎么弄的?”
      语带些许嗔怪,但只换来天踦爵一声呼痛。
      “嘶——”天踦爵身子一颤,勉强冲鷇音挤了个龇牙咧嘴的笑容,“跟朋友玩笑开大了呗,顺便一问,你到底是谁?”
      “太子替身,鷇音。”
      “嗯,这看来贤皇确实脑子进水了。”天踦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就不怕哪天太子替身,真的替身了太子?”
      闻言,鷇音一顿,却并未回答他的话,只尽量轻地替他涂好药后放下中衣,又顺手拿了一旁的衣物轻轻披在他身上。
      天踦爵愣了一下,这才将自己蜷进衣服里裹起来,对鷇音报以一笑,“谢谢。”
      这笑容和平时的那种笑有些不一样,只是鷇音正埋头整理东西,并没看到。
      将药罐盖好置在桌上,鷇音坐回去的时候有意无意将火盆往天踦爵那边踢近了点儿,“你都不确定我是谁,就敢如此毫无防备地让我帮你上药,不怕我方才在你背后出招么?”
      天踦爵眨了眨眼睛,暗红色的眸子笑得温煦和暖,“你这不是也没动手么。”
      “如果动了你还能有命么?”
      天踦爵故作沮丧都叹了口气,看着鷇音的目光都隐隐带上了水光一般,“唉,乖巧可爱的胞弟被太子拐跑了,如今我也就剩下你这一个知己,要是连你都不可信,那说一句人间再会,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啦。”
      “呵,”似乎听得出这话里的三分真七分假,鷇音揶揄道,“没想到乐观如你,也有如此悲观的时候。”
      “悲观?不算吧,”天踦爵看向鷇音,不甚明朗的星光之下,鷇音半身隐在阴影之中,半明半暗看不真切,只那蹙得极紧的眉峰,份外惹眼,“胞弟不过是选择了自己该走的路,也许命该如此,我该祝福他。”
      闻言,鷇音转了转手边的药罐,“你信命?”
      “这嘛,如果说遇见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命,那我大概信吧,就像我和无梦生若是没遇到国相,也许早就暴尸荒野了。”天踦爵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又道,“对了,还记得我施舍的那些乞丐吗?听说有后来拿着银子做小本买卖,结果越做越大,变成富甲一方的商贾,还有依旧毫无改变,仍在等待下一个契机的人,这大概也是命吧,不过这命,是自己选择的路。”
      鷇音皱着的眉峰愈见纠结,他还记得那日天踦爵说的话,他说,自己的路,还是让他们自己去选……
      只觉胸中烦乱,一股莫名的矛盾之感,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甚至超越了之前他站在峰顶,看那人被元史围攻之时——
      “我先回去了。”
      “嗯?所以你今夜是来干嘛的?”看着正起身走到门边的鷇音,天踦爵有些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
      “我是来看把弟弟送走的哥哥会不会哭鼻子。”鷇音停在门边,转头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道,“看来不会,所以我就回去了。”
      这才明白鷇音特地带来的小食,竟是为了哄他开心,这是在把他当孩子哄?还是那种能用小食就搞定的小屁孩?
      天踦爵哭笑不得,不过看在小食味道还不错,至少鷇音挺有诚意的份上,天踦爵原谅了他,“哎呀呀,那我岂不是欠你个人情?得谢谢你的小食和好意,不如,等有朝一日等事情结束,我们再去那个半山坡的小酒家品尝美味如何?到时我请你。”
      鷇音愣了会儿,似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一般,过了半晌,这才语气坚定地回他——
      “好,一言为定。”
      语罢,鷇音闪身出门,房间再次归于死寂。
      天踦爵嗅了嗅鼻子,隐约从一片薄荷清香中辨出了杂草和泥土的气息,那是郊外那一带,特有的泥土腥味。
      “呵,你究竟扮演着何种角色呢?鷇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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