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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之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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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六
琴音响起的时候,阁楼顶上的人也是微微一愣,手上动作微缓,细细侧耳倾听。
起音是一串高山流水般的散音拂滚,终以猝然铿锵的泼剌,寻常人只当是普通琴曲开场,而太师则在其中听出了号三军御六将的统帅之气。
随即,与方才自己所弹急调不同,此音节律偏缓,虽是将指令之音编入曲中时略显生涩,但却沉然有静澈人心之效。
细细听过那些指令,太师竟是挑唇笑了——
后生可畏也。
阁楼之下的士兵见琴音复来,却已然不似之前,虽心下疑惑,却也在面面相觑之后都按照琴音调度的指挥走位,之前散乱的阵法又渐渐运转起来,将刚刚整合的乱军再次打散,突围驱逐,再反包围合杀,剿而灭之,虽然乱军大有前仆后继的意思,但仍是如飞蛾扑火,合围之势渐渐被破。
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统御全局的本事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学得来的,何况从无梦生这个角度,也仅仅能见到楼阁正对面的这一面,所以他放了看不见的后方的指挥权,但就是这般,也是颇有些力不从心,捉紧见拙。
额角冷汗就没断过,因自幼便被国相禁止习武,只跟天踦爵偷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所以无梦生的内力并不是很深厚,堪堪够护得住这泉音飞羽琴不被身后贤皇透过自己灌入的雄厚内力震碎的程度而已。
指尖已是有些发颤,但箭雨仍旧如潮如浪,层层扑杀而来。
“喂,狗弟之二好像要撑不住了。”打飞了一片箭矢,北狗抽空对旁边的最光□□。
最光阴余光扫了一眼无梦生苍白如纸的面庞,皱了皱眉。
“你不是有渡内力护持?”城主埋怨地看了正透过无梦生背心渡过内力的贤皇一眼。
贤皇一样是有些不解,“泉音飞羽琴说到底不过是普通的琴,承不住过大内力冲击,无梦生的内力都在护琴完好之上,而我导入的内力似乎只是用来扩大琴音了。”
以为贤皇有意保留,这才让这孩子自己撑持得这般辛苦,城主似乎难得对贤皇真的生气了,“你大方点不成?!”
贤皇也有些焦虑和疑惑,紧蹙着眉峰道,“无梦生的经脉似乎受不住。”
“嗯?这孩子没习武就罢了,连内功心法都没练?”
“应是学了但不深厚,只是这般下去仍不是长久之计,无梦生撑不了多久,噤声,我们说话只会增加他负担。”
危急之间,只听七弦齐声自头顶传来,音声震震惊涛裂岸,仿若天地为琴,雄浑之声震得阁楼自声都颤了数颤,嗡嗡呜咽了两声,楼下将士手中兵器更是嗡鸣不断,不分敌我,持剑的手皆是被震得酸麻,不由得剑柄脱手,一时间兵器坠地的金属之声响成一片,箭雨也停了。
同时,泉音飞羽琴七弦具断,无梦生一口血吐了出来,贤皇赶忙从后将人接住,抱在怀里伸手探脉。
无梦生整个瘫软,身上冰凉还沁着冷汗,他抬了抬眼皮,似乎仍是心系战局,颤巍巍地努力向外张望,却被贤皇按了回来。
“如何?”
“只是内力用尽,应无大碍,休息数日便可。”像知晓无梦生看不到终局难安,贤皇把自己外袍脱下将无梦生裹住,同时只手抵住他背心,暗暗渡了真气过去帮他调理,在他耳边小声道,“想看就看吧。”
虽是心知披着黄袍有些不妥,但无梦生现下半分力气都无,软软地推就一下就被贤皇裹得更紧了。
无梦生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抖着唇却说不出话。
“无妨,朕该谢你才是。”
“国相,”说话间,头顶清亮静肃之声响起,对着阁下遥遥喊话,“你可在?”
沉静了会儿,这才有人朗声回道,“是。”
“你转头看看西边。”
所有人依言看去,一时间倒气之声欢呼之声参杂。
何止西边,还有南边,共两个方向,长长的火龙在依稀的晨光之下依旧那么显眼,密密麻麻的方阵列布在京城城墙之外。
但之前,这两个方位明明什么都没有。
彼时谋划的时候,因为要尽量不引人注目,所以京城城门并没有布置,既是城门之外有,那么看不到的京城之内,皇城之外,此刻必然也有。
说不定连皇城之内,都已有兵力进驻,只是自己并没察觉。
国相心下一惊,这竟是个请君入瓮的计谋!
“想必南边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太师一顿,又道,“元史天宰,现在罢手,也许尚能留得全尸。”
“哈!笑话!”
混迹在众人之中的元史天宰边说边给身旁一人使了眼色,那人得令后便隐入人群消失了。
“我哪个也不选,我选你。”
鷇音话落,锁链应声而断。
失去支撑之力,久未自行站立的腿脚一软,鷇音子竟是直直瘫了下去,所幸被鷇音单手捞起这才没至于跌坐在地。
“耶,”鷇音子闭着眼睛,在他怀里虚弱地一笑,接着方才的话头道,“那我不介意再纳个妃子,反正有无梦生做先例,再娶个男子为妃应该也不难。”
鷇音嘴角一抽,“闭嘴,还有力气油嘴滑舌,看来是饿得轻了。”
鷇音子只抿着嘴笑,许是真没什么力气,倒是真不说话了。
看他这般坦然自若丝毫没有半分惊讶之意,像是事先就知道的一般,鷇音倒是有些不爽了,“你从何而来的自信我会救你?”
鷇音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你就没想过我为何不追究你放走无梦生?”
“嗯?”
“那是为了让你跟元史交差。”
这意思是说,从那时起,鷇音子就是信任他的。
鷇音听得心里一暖,嘴上却反讥道,“哦,这看来我还得谢谢你?”
鷇音子睁开眼睛望他,眉眼带笑,不过是看好戏的笑,“还有你居然提醒天踦爵转移无梦生,是怕万一元史不利于无梦生,到时天踦爵会伤心么?”
似乎被说中有些羞恼,鷇音额角青筋微跳,“我后悔救你了。”
正说着,跌跌撞撞冲进来报信的天宰手下被眼前一派和谐友好的氛围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结结巴巴地道,“鷇、鷇音大人,天宰说让你带他过去。”
闻言,鷇音子故作忧虑地皱了皱眉,担心地道,“怎么办?我突然发现你后悔好像还来得及。”
“师尊说过,人要言而有信。”
电光火石之间,鷇音起手隔空点穴,将来人定在了原地。
“不过我也答应过元史他们,是生是死都要将你带过去。”鷇音说罢将虚弱的鷇音子打横抱起,往地洞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