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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柳色倾城(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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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中用的连大小姐淋了一场秋雨第二天嗓子就哑了开始打喷嚏。她扭着鼻子让人去柳府报个信,说自己染了风寒,让柳淑淑不用那么着急地还她衣服,免得传染。其实,私心里是想让人家来看看她。
只可惜,一连七天,直到她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也没在燕来客栈里头看到过柳大公子的窈窕身影。
这一日,连浅悦活蹦乱跳地起了个大早,正打算去柳府亲自下帖拜访一番,刚出客栈门口,却见柳淑淑一身湖蓝长袍站在那里,听到脚步声侧过头来。
阳光灿烂,照着他明媚耀眼的笑颜。他红唇一弯,美目流转,脑袋微侧的模样让她一大清早心里就开始有些荡漾。
“淑淑,你怎么来了?”
“连姐姐不是怕我染了病特地让人传了话嘛,怎么,如今病好了,也不欢迎我?”
连浅悦总觉得在他笑意盈盈下她所以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厚着脸皮嘿嘿笑了两下。“淑淑能来看我,我自是欣喜万分。”
柳淑淑把拿在手里的包裹递给她,“喏,你的衣服。”他说完又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然后转身就走。
“淑淑这是要去哪儿呀?”
“连姐姐那日不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吗?”
“嗯。”
“我今日便告诉你。”
***
连浅悦以为他这是要带她去见见哪个情敌呢,结果他却直直带着她走到了白味阁门前。
白味阁是家小吃铺子,这个时候里头清一色几乎都是男子,女人有倒是有,可掌柜的都四十好几了,那小二又看上去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哪里会有他思慕之人?
“淑淑。”她奇怪地正想问,柳淑淑却让那小二称了些核桃酥。他正想拿钱,连浅悦却眼疾手快地掏了银子,讨好地朝他笑。
柳淑淑双唇勾了勾,没说话,只是拿了那核桃酥又款款往外走。连浅悦这下是更加奇怪了,半点摸不着头脑。他也不管她,只自顾自地往前走,没一会儿见到了个茶肆铺子,这才对着连浅悦招了招手,让她坐下。
两人坐的地方不过是处露天搭的棚子。身后,正有两个中年女人刚从码头搬货回来,背上大汗淋漓,把袖子撩得老高。
连大小姐左右瞄了两眼,又摊手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有点不自在,可她家淑淑都能安然处之,她还别别扭扭的,瞬间又觉得自己心胸太小,赶紧端坐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那点小表情他自然看得分明,扬了杨眉要了壶茶,又将那布包推了过去。“尝尝。”
连浅悦不疑有它,拿起一块往嘴里送。
“如何?”
“还不错。”
“什么味儿?”
“唔,核,核桃味儿呀。”要是别人问,她早就直接回一句废话了,只是看着眼前这人眉眼弯弯的样子,她却突然没了底气,“淑淑,你怎的不吃?”
“连姐姐,我呢,只喜欢吃人家亲手做的。”
“……”
***
连浅悦收了他一包核桃酥回去了,一连好几天都没在他面前晃悠。
这一日,柳淑淑正悠闲懒散地在院子里泡着茶,没一会儿,他身边的小厮就从后门处拎了个食盒回来,放到他面前。
他抬眉看了眼,打开盒盖。里头孤零零地躺着五块核桃酥,买相不怎么好,有两块末尾处都有些焦,零零碎碎裂了好几条缝。
他眉眼弯了起来,伸手拿了一块一口就咬了一半。那味道偏淡,核桃香气倒是很浓,谈不上好吃,也算不得不好吃。不过,却甚得他心意。
“她在外面?”
“回公子,这次连大小姐没有来,来的是她的书童。”
柳淑淑皱了皱眉,平平哦了一声。那小厮人却很机灵,见他家公子不似方才兴致那般好,眼珠一转,又道:“那书童本来还不愿说,奴试探了好几句,她才告诉奴说,她家小姐是核桃酥吃多了,闹肚子呢。”
柳淑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抬袖掩笑。他好歹还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嘱咐道:“你去济世堂请个大夫过去。”
“是。”
“等等。”
“公子?”
“你告诉她,就说——”他扬了扬眉,眸中闪过莫名光彩,“我很担心她。”
***
对于若即若离这种把戏,柳淑淑显然是个中高手。连浅悦每次被他先抽了一鞭痛得血淋淋,却很快被他给了一块糖哄得心都要化了,只觉站在面前的人就是她的小仙子。
就像之前那次,他要她给他刻根木簪子。她哪里刻得来,为了讨他欢心,去木匠那里学了整整一个月,弄得两手每根手指都破了口,结果那刻出来的簪子还是没法见人。
可她家淑淑一点也不嫌弃,真戴在头上了不说,还温温柔柔地给她上药,眼里那心疼的模样让她半夜都能笑得醒,就觉得流那么点点血也值了。
连浅悦在上饶镇一待就乐不思蜀地待了半年,期间她娘亲拉下面子来催了她好几次,她都敷衍了事地把人打发走了。最后,连夫人终于发飙了,让程管事带着十来个侍卫去抓人,不合作的话捆也给捆回来!
程管事是府里的老人,自然也不希望看到她们母女俩闹得那么僵,更何况她家女儿还跟在大小姐身边呢,回头要真罚起来说不定还要被牵连。
连浅悦这一次却意外地没反抗,第二天派人给柳淑淑送了封信,就跟着程管事回了云霄城。
她有她的打算,她第一次有了要去考份功名的想法。越与他接触,越为他古灵精怪,巧笑嫣然的模样所着迷,越觉得就是拿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呈到他面前都还不够。
她想,她虽然不够好,可至少也得努力努力才配得上他。
***
“娘。”
“你还知道回来!我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死丫头,也省得我劳心劳力地担上一辈子忧!”连夫人气极,拿着她们家祖传的诫尺指着她就骂,最后还狠狠在她背上敲了一下。
连浅悦跪在地上硬是受了。连正君心疼自家女儿,别过头就暗中抹泪,却劝也不敢劝。连家很传统,女人在家就是天,男人除了管内宅,是完全插不上话的。
“娘,我想去考功名。”
“你说说你,我连家当年出了三状元,那时——”连夫人骂她骂顺口了,话出了口才听清楚她刚才讲的话,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瞪圆眼死命瞧她,“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想读书了。”
“你,你再说一遍?!”
连浅悦无语地看着她。连夫人却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浪子回头,浪子回头啊!好,好,祖宗保佑,我得去烧柱香。祖宗保佑啊!”
连浅悦被她娘疯疯癫癫的模样吓了一跳,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赶忙一屁股爬起来拦住她。“娘,我有个要求。”
“你说你说。”
“我想娶个人。”
连浅悦说要成亲,连夫人一听对方出身商贾,眉头就揪了起来。
她们家世代都是读书人,向来清高惯了看不起从商的。只是,这么点缺陷比之她家女儿那句功名却真的是九牛一毫,不值一提。想了想,这不都说娶夫娶贤嘛,那人都能把她顽劣成这样的女儿给整上劲了,家世如何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嘛。
***
连浅悦见她娘亲同意了,心中雀跃得很,有心想好好表现,在家关着读了好几天的书。连夫人见状,心里越发满意。
只可惜,连浅悦没静上几日,就卷起铺盖准备走人,还口口声声说上饶镇风景好,静得下心念书。连夫人就算知道她这是惦记着别人,这个时候却没敢驳了她的意,就怕那死丫头一个不如意又变回了老样子。
连浅悦急着要回去,其实是因为心里有点不安生。她追了柳淑淑半年时间,总觉得好像都是她一个人七上八下地上蹿下跳,对方始终坦然自如地好像她在不在都没甚关系。她怕他真的一没看住就投进了别人的怀抱。
她赶到上饶镇的当天下午,就匆匆忙忙去了柳府找他。谁知,人是见到了,却远远瞧见柳府门口,他正和一个年轻女子和颜悦色地说着话。
她一直知道他不缺爱慕者,可他其实从来不给她们好颜色瞧,就是她也是连着被刺激了一个多月才算熬出了头。
可是,她才走了多久?半个月都不到,他竟然就跟个陌生女人有说有笑,还允许人家站在他家大门口?!
来之前那点恐慌这下好像终于成了事实。她心里一阵抽痛,看着他们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握了握拳,转身就要走。
***
“连浅悦。”
她刚出现,柳淑淑就看到她了,正等着这女人自己走上前来呢,谁知道她竟然飞醋乱吃,头都不抬地要走。
连浅悦听到他的叫声,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却咬牙没回头。柳淑淑暗中撇撇嘴,转而对那面前的女子道:“齐夫子,今日累您走一遭,多谢了。”
那姓齐的女人几不可察瞥了连浅悦一眼,淡笑着点了点头,拱手道了声别。柳淑淑这才走到她面前,挑眉看着她。“阿悦,你干嘛了火气这么大?嗯?”
连浅悦脸色本来很沉,心说这一次一定等他先开口给她解释解释,否则她就一直不理人。谁晓得这会儿全被他那声阿悦弄乱了心神,睁大眼瞧他:“你,你再叫一遍。”
他到现在为止最最亲近也就叫一声连姐姐,何曾这么唤过她?!
柳淑淑却没理她,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册子递过去。“刚才那女人曾中过进士,名次是入了一等的。”
连浅悦不明所以,接过来翻了几页,手却跟着颤了颤。那册子上记得的不是考题就是一些临考经验,洋洋洒洒从头写到尾,最关键的是,那绢秀的字迹她实在再熟悉不过。
“淑淑……”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唤了他一声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柳淑淑瞪了她一眼,红唇微弯。“连姐姐,你可别给我丢了脸,考得比齐夫子还不如。”
“唔……她入了一等的。”
“那又如何?”
“……”可她觉得她考不考上还是个问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