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唐府书香（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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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你找我？”
“嗯。墨书坐吧。”袁正君让下人替她斟了杯茶，从怀里拿了封信递过去。“三姐见你不回信干脆写信到我这里来了。”柳墨书接过却没有打开看，“你今年还是不打算回去？”
“嗯。”柳墨书一笑，“姑父是不是嫌我待得太久了，今年正好我留守书院看着藏书阁，不用日日在您面前晃悠了。”
“哎，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过年哪有独自一人的道理。”袁正君顿了顿，还是劝道，“多年不归，当真不回去？”
“柳家的家业我没兴趣，她来找我不过也只是因为缺个帮手而已，是不是我都一样。”她把话说绝了，袁正君见状也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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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慵说过年来给她送饭，事实上却是自从那天之后隔上两天就会来藏书阁一次，每次想借的还都是孤本，她如果没有提前抄，他就会含羞带怯地问她可不可替他抄上一些。如果说，第二第三次借孤本她可以认作是巧合，那么再四再五的她想不误会都难。他年纪轻也不知道掩饰，那些少年情怀像本书似地完完全全摊在她面前，一时之间倒是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大年三十这天中午，惜慵拿了书册和食盒正要出门，惜缘却正好来找他，见他这样奇怪地问道：“年三十还要出门？你这去哪儿啊？”
“去，去书院……”惜慵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红着脸低着头。惜缘奇怪地上上下下打量他，突然灵光一闪，捂着嘴一把将他拉进屋，悄声问他：“惜慵，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二哥你，你怎么……”
他没否认，惜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兴奋地问道：“叫什么名字？长得怎么样？家里是做什么的？”
“二哥。”惜慵羞窘地推推他，不回答。惜缘见这会儿挖不出什么来，转而又问道：“你跟娘亲说了没有？”
惜慵愣了一下，摇摇头。他自己的心思其实也是朦朦胧胧的，而且也不知道墨书姐姐对他有没有感觉，怎么好随便跟娘亲说呢。惜缘却在他面前踱了两步，肯定道：“你这几天天天往书院跑，就娘亲这心思肯定猜到了。”
“那，二哥，你说她是不是不反对？”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她要是反对应该会来找你。”他撞撞他，“哎，你先确定确定人家对你什么心思嘛，回头你再去找娘亲说说。我觉得只要人品没问题，娘亲应该不会反对的。”
惜慵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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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惜缘这么一耽误，惜慵到书院的时候都过了饭食了。匆匆忙忙走去藏书阁，却发现柳墨书这次没有坐在里头，而是站在门口，看到他立刻就迎了上来接过他手上的饭盒。
“你一个人来的？”柳墨书见他身后没跟着小厮，便问道。书院里头已经没有人了，前几日藏书阁还有三三两两的学子光顾，今天却是格外冷清，从早上到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
“我让他们等在外面了。墨书姐姐饿了吧，不好意思啊，我出来晚了。”
“没事，我不饿。”桌上已经收拾干净，柳墨书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才发现那量有些多，而且他确实也带了两碗饭过来。“你还没用吗？”惜慵低着头，脸颊泛红，紧拽着袖子，小声回道：“一个人吃饭也怪无聊的，所以我，我……”他不好意思说出那句我想陪你。柳墨书却早已听出他未尽之言，心中泛起暖意。“那正好一起用吧。”
惜慵见她不曾拒绝，高兴起来，他又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柳墨书接过，却发现这次书页里似乎夹着什么，她翻开一看才发现竟是书签，上头简单画着两根墨竹，旁边还有题字，绢秀干净，字如其人。“你做的书签？”
“嗯。墨书姐姐经常替我抄书，这是还礼。”
“举手之劳而已。”柳墨书将书小心合上放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却突然转头看他，“惜慵，你这书签做得精致，若是有空可以再送我几张吗？”惜慵愣了一瞬赶忙点头，双眸亮晶晶地望着她，心里忍不住想她主动问他要是不是意味着她至少心里对他还是有些好感的？
柳墨书见他盯着自己发呆，笑着催他吃饭。惜慵这才回过神来，脸颊又红艳了几分。两人安静动着筷子，一时无话。惜慵偷偷瞄了她一眼，犹豫了一番开口问道：“墨书姐姐不是本地人吗？为何过年不回家呢？”
柳墨书看了他一眼，仔细与他说了起来，“唐府不是与袁家有些交情？袁家的主君是我娘的弟弟，柳家与袁家是表亲。”惜慵点点头等着她回答第二个问题，柳墨书却沉默了半响才继续道：“我家在烟城，从凉城日夜兼程也有两月之久吧。柳家是商贾，我是三房嫡嗣。你知道的，稍微富贵显赫的人家总少不了勾心斗角，我却甚是不喜，便以游学为由四处游历。许久没回去了，好像都快五年了吧。而且，我也不打算再回去。”
她语气轻松，望向他的目光却极为坚决。惜慵不知道怎么回她只是点头。柳墨书又道：“还有，我虽念过不少书却不愿走仕途，没什么大志向。”
“哦。”
柳墨书见他还是愣愣点头没甚反应，终是一笑道：“惜慵你年纪尚轻。”
“我年纪不小了。”惜慵本能反驳，说完又轻声加了一句，“过年我就十四了。”
“也对，过了年我就二十又四了。”
“唔。”他还以为她比他只大五六岁，没想到竟然差了整整十岁，“那墨书姐姐日后想做什么？”
“开间书肆悠闲度日，或者像你娘一般教书也不错。你呢，念那么多书打算做什么？”
“嗯……”惜慵犹豫了一会儿，回道，“我娘亲说日后书院会收男子，我想当夫子。”他想了很久了，他娘亲这么告诉他的时候就开始期盼，只是这些想法却还是第一次对个外人说，语气里总带着些不确定，忍不住期待地看着她。柳墨书果然不负所望地说了句：“不错。”他不好意思地对她笑，心里很是高兴。
柳墨书不曾再说什么。两人用完饭，她替着把碗筷都放进食盒，关了藏书阁的门，打算送他出书院。惜慵跟在她身后，还想着来之前惜缘让他确认人家心意的话，只是一顿饭吃完他也没好意思开口。眼看着书院门口就要到了，他有些着急，一咬唇，心一横出声叫住了她：“墨书姐姐。”
柳墨书停下步子回头看他。他小脸憋得有些红，却还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小声问道：“墨书姐姐，你，你喜欢我吗？”
柳墨书一愣，他干净的眸子映着她诧异的神情，她怔怔盯着他明显的期待，半响，却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你不该先问我有没有成亲？然后再问我为何这么老了还不成亲吗？”
“墨书姐姐也不是很老……”
“……惜慵，你明天别来送饭了。”
惜慵双眸一黯，垂眸抿着唇。额发遮眼柳墨书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却很快发现他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了那紧紧交握的双手手背上。柳墨书叹了口气，抬起袖子给他擦眼泪。“我话还没说完呢，怎的就哭了？”
惜慵抬起头，眼眶红通通的，脸上又立刻露出期许。“墨书姐姐？”
“年后我会去提亲。惜慵，你若答应了，就不能后悔了。”
袁思沉说得没错，她年纪比他大许多，家世也不如他，事实上完全配不上他。她不想他许多年后为自己如今的选择后悔，弄得两人都遗憾，可是眼前却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出他干净的笑容，美好的模样，相处时那份自在舒服。更何况他都鼓起勇气当着她的面问了，她哪里舍得让他伤心？
***
“墨书，你当真打算在凉城落户？”
“是。”
“……你可知道，这就意味着自立门户脱离柳家？你当真考虑好了？”
“是，求姑母帮我。”
“也罢，你既然心意已定，我也没什么好说。此事你放心，还有去唐家提亲的事，你姑父也会替你好好准备的。”
“多谢姑母。”
柳墨书从袁凝筠的书房出来，没走几步就发现袁思沉等在不远处，见她走进颇不是滋味摸着下巴。“表姐，你动作可真快。”
“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爹娘也未必答应。”
“也对，不过唐家要是答应了，看来我这边也肯定不成问题。”她开着玩笑，柳墨书却回道：“如果我这样的她们也能答应，你才真是没戏了。”
袁思沉挑了下眉，折扇一敲，“也对。”
***
惜慵那天从书院回去就跟唐欢报备过了。年后，柳墨书上唐家来提亲，楚清琼并未松口，而是像事先商量好的那般带着她去了唐欢的书房。
“夫子。”柳墨书恭敬地朝她拱了拱手。唐欢点头一笑，挥退了下人。屋里只剩下她们夫妻俩，打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柳墨书来之前虽然有所准备，临到时候果然还是紧张。唐欢倒是没让她等很久，让她喝了杯茶，便开口道：“墨书，我也教了你一段时日，算得上你半个老师，那我便不绕弯子了。惜慵这孩子心思干净，若是远嫁我极不放心。墨书，我要你一句承诺。”
“夫子放心，学生愿意留在凉城陪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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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慵的婚事极为顺利，两家很快过了小定，不过具体婚期倒是还没商定。唐欢说长幼有序，得先把惜缘给嫁了，才考虑惜慵的事。这本就是常理，柳墨书自然没意见。可惜缘就没那么高兴了，因为唐欢这一句话，楚清琼立刻开始着手挑起了自家大儿子的妻主。这几天，惜缘每次从铺子回来就被他爹爹抓去看画像，可瞧来瞧去也就那样，他根本就不想嫁嘛。
楚清琼问了他几次，见他都是恹恹的态度，心里有些明白过来了。他担心地与唐欢说起此事，唐欢却让他等着，说惜缘会主动来找他的。这话才刚说没多久，第二天惜缘果然耷拉着脑袋闷闷地告诉他：“爹爹，我不想嫁人。”
“想做生意？”
“嗯。”
“嫁了人也可以在外走动。”
“可不是谁都是娘亲的。”他看着他，期待地问道，“爹爹，如果当初娘亲不喜你抛头露面，你会怎么办？”
楚清琼笑着摸摸他的头，却毫不犹豫地回答：“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惜缘一愣，失望地低下头，却仍是固执地不断问他：“爹爹，为何男子必须要嫁人？为何男子就不能抛头露面？可我一点不想嫁人。”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唐府书香（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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