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百晓生（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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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从顾清商的出现开始就陷入了混乱之中。慕玲双目赤红，气息紊乱，整个人像是脱离牢笼的野狼，即便一只手腕被她抓着，仍旧挣扎着试图攻向顾清越，看上去竟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
顾清商自始至终剑都不曾出鞘，只拿剑鞘伤人。可慕玲却将所有靠近的人干净利落得解决得一个不留。顾清越年轻气盛，见名剑门一个个的如此没用，还称呼另外一个陌生女人当“少门主”，顿时气急败坏地冲了过去。
谁想到，这一次，顾清商却阻止不及。
“少主！少主！”
她回头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人，听着那些曾经的同门悲愤的喊叫，眼中茫然一闪而过，紧接着却头也不回地拉着发狂的慕玲而去。
“走！”
***
腊月初冬，天气寒得凝起了鹅毛大雪，褐色的泥地积起了厚厚一层白雪。慕玲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又是一个夜晚，此时他正躺在一处山洞里，身上披的，身下的垫的都是暖和的大氅。他勉强地撑起身，试着运了运气却发现全身无力，竟是内力全无。
他抬起头，洞门口，拿剑拨着火堆的女人望过来，“你功力只是暂时散了，也许半个月就能恢复。”火光亮堂，她清冷的面容在那飘忽不定地光线中竟然显得格外苍白。慕玲哦了一声，蜷着腿抱着膝盖，“名剑门……跟你……”他身上浴血的红衣被换下来了，穿了件白色的外袍，干干净净，是他从位未试过的颜色。
“与我无关。”
“……”醒来的那一刻，他眼前浮现出的第一个画面是他杀了顾清越时，这女人一瞬怔愣的神情，结果得到的却只是冰冰冷冷的一个回答。他又躺了下来，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虚空，“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空禅寺。”
“……”空禅寺关了江湖上无数十恶不赦之人，五十年前那位素有邪剑之称的天下第一剑客最后就被正道中人逼进了那里，一关就是数十年。她当初拒绝他的时候就明确告诉过他，她们一正一邪，身份不同。慕玲拿着袖子盖住眼睛，双唇抿起嘲讽的弧度，“也罢，被你抓了也总比落到她们手里好。”
“慕玲。”
“……”
“你那天说愿意做个好人，愿意陪我做对平凡的夫妻，如果我现在应下了，还算数吗？”
慕玲浑身一颤，缓缓移下袖子，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他侧过头，顾清商斜着身倚在石壁上，随手又扔了跟干柴进去，面色平静得一丝波澜也没有。
“我，我不要你……假好心。”他低哑着声音开口，心里期待着她反驳，然而，看到她依旧冷峻的神情他突然之间不敢等了，慌慌忙忙地口不择言，“更，更何况，我如今已经做不了好人了！”他说完自己先一愣，过了一会儿反而淡定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杀她吗？我其实想要的是幽冥教那位教主的命，她竟然敢给我下销/魂散！若非我强用内力压制，早就毫无清白可言。可就像你说的，我那半吊子的武功在你们这些人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但就算杀不了她，我难道还不能让她过得不顺心吗？觊觎我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期待对方给予什么样的反应？可他仰着头，倔强的模样突然让顾清商想到了当年救他的那一晚。她走到他身边，坐在他身侧，冰冷的手心不期然间抚上他的如玉似的脸庞，“那，销/魂散，要我替你解吗？”
慕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身上所有的温度一下子集中到了由她来回轻抚着的脸颊上。他紧张地抓着身下的大氅，明明之前粘着她的时候都是随心而为，如今美梦成真了反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侧脸，指腹移到他血色有些淡的红唇，不轻不重地磨蹭。顾清商俯下身半压在他身上，凑到他耳畔，炙热的气息萦绕在侧。“夫君，要我替你解吗？”
他本来僵硬的身子因为她那轻柔的称呼忽然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慕玲攀上她的肩，双眸沁着泪光，迷离闪烁。“……你会等我？就算我在里面关一辈子，你也等我吗？”
“是。我等你。”
***
“清商，你快起来啦！”
空禅寺所在的山脚下的小镇上，她们二人落脚的客栈里，慕玲一大早就没了睡意，趴在她怀里又蹭又亲地撒着娇。顾清商睁开眼，无奈地翻了个身，压着不让他动。“你做什么？”她慵懒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沙哑。慕玲捂着嘴笑，又恶劣地将光溜溜地大腿缠上她的，继续暧昧地勾/引。她们这一路走了将近半个多月，他的内力虽然没能复原，却因为跟顾清商亲亲热热了一路，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清商，我们早点去嘛。这样子，我也好早一天出来跟你成亲对不对？”
他大概将这辈子所有的信赖全部用在了她身上，自从她要了他的身子，说会娶他开始。他就真的像是待嫁的男子一般，满怀希望。顾清商爱恋地摸摸他的脸，眼中笑意炫目。她低下头，吻上他的唇，“不急，让我再尝尝你的味道。”
“唔。”
***
“空澄大师。”
“阿弥陀佛，顾小友，别来无恙。”
空禅寺中幽静异常，顾清商带着他一路走到后山，除了遇到了两三个僧人以外，竟是畅通无阻。最后，是在后山一处泉水边遇到了个打坐的和尚。那和尚背对着她们，却准确不比地认出了来人。他转过头，满是皱纹的脸看上去已经过了七旬。“这位便是慕施主吧。”
慕玲有些紧张地往顾清商身后躲了躲，被她推了推才点了点头，手却紧紧还是牵着她。
“我佛慈悲，老衲于尘世中度人，从不问出身，只问可有向善之心。慕施主既然有心改过，寺中自会收留，不如就在思过崖自思己过吧。”
他挥了挥手，两人身后便有个小沙弥双手合十走上前来。“二位施主请。”
“清商，他都没说关我多久，万一不放我出来了怎么办？”
思过崖的石室前，慕玲看着那只有一张竹塌和送饭的小窗户外，什么也没有的一小方空间，开始犹豫起来。他拽着顾清商的袖子，不确定地悄声问她。之前还没觉得，一心只念着出来后就能嫁给她的喜悦。这会儿一想到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要在这个密室里不知道关上几年，说不定是几十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甚至整天连一丝动静都无，他觉得他还没出来就要被逼疯了。
顾清商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我不走，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真的？”
“嗯。”
慕玲歪过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跨出了那一步。他站在石门里，他喜欢的人就在门外对他微笑，下一秒，石门陡然落下，他的视野里只剩下黑漆漆的巨石，茫茫然一片，然而，咚咚咚——
门外却很快传来了屈指叩门的三声响，似乎还夹杂说话声。慕玲企图听得清楚些，贴上耳朵却也只是听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等”字，可就是这么一个字已经足以让那惶恐不安的心瞬间沉静下来。他也扣了扣石壁，闭上了眼，轻轻吐了一个字：“好。”
石室外，顾清商听到回应后才放下了心。她侧过身，对着那带她们过来的小沙弥行了一礼。“小师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顾施主不必客气，小僧若是做得到，一定全力以赴。”
“小师傅若是每日早晚都能敲一敲石壁，在下感激不尽。”
***
正魔两道之争由来已久，慕玲的事不过只是导火线而已。等到两方两败俱伤，谁也没落得好处，想要找慕玲泄愤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他竟然上了空禅寺。
江湖上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在空禅寺受戒悔改之人那就算是寺中俗世弟子，谁都不能扰其清静，日后若其下山只要一日不犯下杀孽一日就得寺中庇护。所以，即便孟盟主恨得牙痒痒，却还是不得不表足了姿态，对于改过自新的魔教中人不计前嫌。至于名剑门，死了一个亲生女儿却还不足以让本来就心虚不已的顾门主找上门来。
“啧啧，清商，原来到头来把人耍得团团转的人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不想报仇呢，结果还是你狠啊，直接把你那小堂妹给解决了。”
柳墨白再次见到这个几月不见的好友时，江湖掀起腥风血雨后已经恢复平静。对于她的打趣，顾清商照旧漠视，转而问道：“上一次，你说你可以试着清了我体内的毒？”
柳墨白一愣，虽然不明白早就视死如归的人为何忽然重视起了这件事，脸色却瞬间严肃起来。“是。可我也说过，这是以毒攻毒的办法，以你如今的功力，我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那如果我能突破幻影十重呢？”
她话音刚落，柳墨白双眼瞬间一亮，名剑门的幻影剑练至大成者素来无几，可十年前顾清商就已经突破七成，是江湖上人人都认可的不世天才。若不是因为如今的顾门主嫉妒之下给她同时下了化功散和绝命散，也许早就臻至顶峰。可一念刚起又被她迅速否决。“不行不行，你体内的毒不过是暂时压制，一运真气就会蔓延，没等你练成幻影剑，说不定你连命都没有了。”
“我哪一次不是跟阎王抢时间？试试又何妨？”
***
三年后，青山岭
“顾清商！这画是怎么回事？！”
“嗯？”顾清商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喂饱她那一大一小，慕玲却挺着大肚子咬牙切齿地拿着画冲了进来。她随便一瞥，不以为然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顾清商，为什么你书房里有云莫遥的画，而且还是整整一坛？！”
“哦，那是——”
“我跟他，你究竟暗恋的是谁？！”
“……”
明明是她写书的时候为了找感觉才画的，什么时候成了她暗恋别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百晓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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