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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错缘(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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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里最常见的便是英雄救美之后以身相许的场景。她看了那么多年的戏,总嫌它老掉牙,可真遇上,意外心里还挺满足。
这条京城郊外偏僻的小道上,这小巧的少年一袭蓝衣,十五六岁的模样,脸上围了一层白色薄纱,只露出一双秀眉,和那含羞带怯,暗隐崇拜的眸子。
他朝着她盈盈一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苏漫衿心里其实极得意,可不得不装沉稳,勉强抑制住上扬的嘴角,她清了清嗓子,道:“公子客气了,相逢是缘。倒是你,瞧着衣着不凡,怎的孤身一人走这小道?虽说是京郊,有没有歹人可不好说。”这不,他就遇上了两个劫色的不是。
那少年一愣,眉眼弯得有些勉强。苏漫衿挑了下眉,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也没多问。毕竟萍水相逢,问得多了总惹人厌,更何况她也没什么别样心思。想了想,便又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那少年微低着脑袋,习惯性地轻声道:“我是要回京。”
“那倒是不巧,不同路。”她转眼在她两个侍卫间来回扫了一圈,挑了其中那个高个儿的,“沈四,你送这位公子回去。要是再出事,我拿你是问。”
那被唤作沈四的年轻女子连忙一拱手,恭敬答了一声:“是。”
可那少年听了却是连连摆手,“这,这,实在不必劳烦姑娘,我——”
“你能独自一人回去?”
“……嗯。”
“那若再遇上这种人呢?”
他这下垂着眸子不说话了。苏漫衿勾了勾唇,“在下是京城茶商苏家嫡女,苏漫衿。公子要是过意不去,待回去后差人来送份谢礼好了。”她说完,拉过马,一跃而上,转身朝着他拱了拱手,“后会有期。沈三,走了。”
那少年一愣,追了两步,微张着唇,“我,我姓左,叫——”他喊了一句,可那马匹早冲出去了好远,没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只有主仆两人高声的对话隐隐传来。
“大少啊,你真要去古朔?”
“那是,金钗记可是难得的好剧,本少没看上一看算得上是爱戏之人吗?”
“那您也至少跟夫人说一声嘛,回头又要罚跪了……”
他望着那绝尘而去的两人,有些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小小声地嘟哝着:“怎么都不听人家把话说完……”
***
苏漫衿擅自离家去古朔看戏,她爹急得上火,回来果然被她娘亲臭骂了一顿玩物丧志,跪了一晚上的祠堂。她老实了几天,被她娘遣去万佛寺还愿了。
“这位姑娘今日出门遇喜,往下走,第二位便是姑娘良人。”
去万佛寺上个香,下来的时候总能遇到奇奇怪怪的人。苏漫衿看着眼前煞有介事的女人,凤眸一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她,“多谢大师。”
“哪里哪里。”那女人喜不自胜地接过,两眼放光,说了几句俏皮话便兀自去了。苏漫衿摇头晃脑,对着身后跟着的沈氏姐妹叹息着道:“这年头神棍太多,不好混呐。”
话是这么说,可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大丫头,对那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又挺好奇,得了这么
个批语,嘴上虽不在意,眼神却是不住地往四处飘。
她其实想起了一月前遇到的那位公子,虽然没有特意去查,不过沈四将他送回的却是当朝丞相的府邸。她其实没动心思,当年老祖宗辞官不受就是有意让苏家少与官家牵扯,她一听哪还能有什么想法,只是这时候却不知怎的老想起他那双灵动的眸子。
此时正是午时刚过,万佛寺上没多少人。她下着台阶,走了好一会儿,才遇到了个又黑又壮的胖男人,她一抖,夸张地拍拍胸脯,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嘀咕着:“吓死我了,幸好是第一个。”
万佛寺下山的台阶共分了两层,中间那处宽道连着一座四角凉亭,是共行人休息的地方。苏漫衿走到一半时,没遇上什么人,却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她。她侧过头,视线正要转头看向那凉亭,突然耳畔传来哎哟一声。
她挑了下眉,转而往下看去。只见离她四五级石阶远的地方,一紫衣少年蹲着身子,捂着脚,似乎是扭到了,而他身边的小厮一脸焦急。察觉到注目,那少年微微抬了抬头,四目相对,他红着双颊飞快低下头去。
苏漫衿眯了眯眼,却没有留意他是否长相倾城,一双凤眸,全部目光全集中在他那双欲语还休的眼睛上。
像,实在是像。
她走过去,微俯下身:“公子可需帮忙?”
那少年红着脸摇头,“不,不用。”
苏漫衿余光扫过他身旁的小厮,倒是没勉强,“在下苏漫衿,敢为公子芳名?”她这番问话已算轻浮,一般男子避而不及,那少年愣了愣,却只是小声道:“我姓左。”尽管没有直截了当说出闺名。
“哦。”她好似不平不淡地应了一声,再看他时眼神柔了几分,“左公子小心,后会……有期。”
一次相逢若说是缘,那先有预言在前,后有偶遇在后,算不算是命定良缘?她心中激动,走路生风,带着两个侍卫风风火火地下了山,却不曾想到要再回头看看。
***
左钟云见方才那轻浮女子走远,这才站直了身,朝着那凉亭走去,一步一步向上,哪里有一点受伤的样子。凉亭里,正站着一蓝衣少年,与他年纪相仿,长相亦有五六分相像,只是看着他的目光晦暗不明,隐隐似带着怒气。
左钟云嘴角就勾了起来,“三弟,我瞧着你方才盯着她看了许久,该不是情窦初开喜欢上她了吧?”
他嘲讽地看着他。左钟晴低着头,掩去眸中复杂,只平声道:“二哥说笑了。”
“三弟啊,我瞧着那女子气质谈吐,可不像是个庶女。左家虽是丞相府邸,可嫡庶有别,人家想来不会瞎了眼娶个庶子回去吧。”他掩袖轻笑,眸子一弯,柔情万种,说出来的话倒是句句伤人,“不过,这女人怪轻浮的,我也瞧不上,三弟还是莫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