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甚》苏小钗

11、第11章

　　11、
　　半个月后，电影《思甚》的拍摄工作顺利结束，正式进入后期制作。可沈离他们忙碌的程度却一点也没降下来，为了赶上参选威尼斯电影节，剧组的每个人都在加班加点。
　　不过这些对徐玉衡都例外。拍摄结束后，基本上她就不再去AW了，每日闲在家中，看看书，听听音乐，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可惜这种清静很快被打破。陆修来电话，样片已完成，为了电影的主题曲，希望徐玉衡亲自操刀写词。
　　徐玉衡原本是想拒绝的，毕竟她从未写过歌词，可是严子卿点名要她写。徐玉衡无奈，只好约了时间详谈。
　　徐玉衡到AW的时候陆修不在，好在她在AW也混熟了，和顾颐生他们打过招呼，直接去了放映厅，悄悄找了座位坐下。
　　演员演得如何徐玉衡并没有仔细看，毕竟是她自己写的故事，所有的人物牵扯着他们间的感情在她的脑海中走过无数遍，谁微笑，谁哭泣，谁转身，谁离去，她都了如指掌。微微闭上眼睛，身往后仰，舒适地靠在椅背上，聆听，听严子卿为《思甚》度身打造的音乐。
　　音乐随着剧情的发展，从欢快到沉闷，从沉闷到哀伤，又从哀伤到空灵的绝望，直到最后的淡淡释然与悠悠地怆然。整部片子没有激昂的大起大落，有的，只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徐玉衡想严子卿果然才华横溢，这音乐听得她几乎落泪。
　　徐玉衡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镜头里记录了一个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忧伤而落寞，那是在灯光并不明亮的走道里，一扇半开的房门里，传来一个女人沉闷的哭声，在短暂的驻足后，他终于还是离开。他推开走道的大门，视线顿时开阔明亮起来，阳光在空旷的大厅里放肆地流淌，思甚站在那头，淡淡地看着他，阳光照不到她身上。
　　这一段用的都是平视的机位，并大量地使用长镜头，好像在倾听。
　　最后的特写给了朱安安，她淡然地看着那男子，慢慢流泪，轻轻微笑，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她走进阳光，脸上仍带着微笑，却已擦干了泪花。
　　徐玉衡不由自主地叹气。她记得这一段，那个名叫思甚的女子一夕之间失去了爱情和友情，可是最终，她只留下了一个孤独而坚强的背影。
　　“擦擦吧！”一张纸巾递了过来，是严子卿。
　　徐玉衡不好意思地接过，原来不知不觉还是哭了：“见笑了。”将眼泪擦擦，又道，“你的音乐真好。”
　　严子卿这方面是专家，倒也不谦虚，笑着应承了。
　　徐玉衡缓和了情绪，才开口问：“真的要我写歌词吗？我从未写过。”
　　严子卿真挚道：“只有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不是吗？你只管写，歌词没有什么固定范式，只要你写出来，剩下的就交给我。”
　　徐玉衡笑了：“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严子卿还有事便离开了，徐玉衡乐得一个人在放映厅，反复观看样片，兴致来时，随手撕了一张便签，提笔就写。
　　《蝴蝶飞过》

　　繁花已开过三季，
　　花谢时秋风正爽。
　　无人猜测三载是否沧海桑田，
　　仰头，天空依旧蔚蓝。

　　我不过长长了头发，
　　你不过早去了远方。
　　三秋已逝，物是人非。
　　是谁说风月无边，
　　赤裸裸的年头里裹着昏黄的爱恋？

　　谁会诉说自己的脆弱，
　　谁能排遣沉重的寂寞。
　　蝴蝶从花枝飞过，
　　没有花香，
　　只有流光的弧度。

　　都道三载非久，
　　只是红颜已旧。
　　你在韶光里抹去半世的春梦，
　　我任蝶舞，终未挽留。

　　花至荼靡。
　　我秋风白露的梦里，
　　有蝴蝶飞过，
　　有白云飘过，
　　有你笑过……

　　云影敛尽，天空是极蓝的。

　　“你不是说玉衡在放映厅么？人呢？”
　　“小声些，没看到她睡着了么？”
　　“咦，这是什么？蝴蝶飞过？”
　　“啊，看来是刚刚写好的。”
　　……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讲话，本就浅眠的徐玉衡一下子惊醒。有些孩子气地揉揉眼睛坐直身子，赫然发现身边围了一圈人。
　　“怎么大家都在？”
　　“咦？吵醒你了？”谢十二惊讶地问。
　　徐玉衡悄悄翻个白眼，决定无视这句话。
　　“玉衡，这是你刚写的？”顾颐生晃动手中的纸。
　　“呀！”徐玉衡低呼一声，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我刚刚乱写的。”
　　沈离凑过脑袋去看，眼角带笑：“不愧是才女，下笔有神。”
　　顾颐生点头附和：“我任蝶舞，终未挽留。玉衡倒是写出了思甚的释然与云淡风轻，真是要得！”
　　徐玉衡开玩笑道：“你们再这么夸奖下去，我可要骄傲了。”
　　谢十二闻言一笑：“你本就有骄傲的资本。”
　　徐玉衡抬头冲他一笑，并不接话。
　　“玉衡，就这个，拿来做歌词好吗？”严子卿问道。
　　“咦？这样也行？”徐玉衡惊讶地问，她这只是随手写的，要做歌词的话还是有点勉强吧？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严子卿信誓旦旦，看来信心十足。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徐玉衡摊摊手，“我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大家相视而笑。
　　没多久陆修也回来了，见大家都在，便提议出去吃饭，大家兴致高昂，都叫嚣着要让陆修大出血。徐玉衡有些累，本不太想去，后来想想，不愿扫大家的兴，还是一起了。

　　谢十二对美食一向很有研究，他推荐新开的一家日本料理，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开车过去。
　　一群男人加徐玉衡一个女人，这种格局倒也常见，只是今天徐玉衡的精神不太好，有些恹恹的，索性就不加入他们聊天，躲在一边专心吃菜装自闭。
　　可能大家见不得她太过清闲，酒过三巡，沈离冷不丁冒出一句。
　　“玉衡，《思甚》这个故事是否有原形？”
　　彼时徐玉衡正拿了筷子挑芥末，闻言手一抖，芥末直接掉进了调味碟中。
　　满桌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徐玉衡身上，徐玉衡慢吞吞地放下筷子，轻轻一笑：“有啊，艺术源于真实。”
　　“难怪！”沈离舒了一口气，“我在思甚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徐玉衡笑笑，不置可否。
　　“玉衡总爱营造神秘气氛。”沈离不满地瞥她一眼，转而向陆修求证：“陆修，你认识男主角么？我倒想看看让玉衡心动的人是什么样的。”
　　陆修微微一笑，摊手：“这你可问错人了。”
　　沈离无奈，又趴回徐玉衡身边，很期待地看着她，造型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徐玉衡失笑，终于明白男人八卦起来也是谁都挡不住的。在沈离期盼的眼神下，徐玉衡轻咳两声，然后在万众瞩目下开口了——
　　“颐生，把你家狗狗牵回去吧。”
　　“噗——”
　　四处传来喷水声，徐玉衡一脸无辜地笑了笑，继续装自闭。
　　“玉衡。”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玉衡诧异地扭头。
　　“小谢？”
　　“你当初说，心里没有人，是真的吗？”谢十二难得的一脸严肃。
　　“是真的。”徐玉衡淡淡。
　　“那我——”
　　“但是。”徐玉衡打断他的话，直视他的双眼，“我说我们不适合，那也是真的。”顿了顿，徐玉衡叹息，“谢十二，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只是不甘心而已。”谢十二笑得有些苦，不甘心，何尝不因不死心。
　　徐玉衡握他的手，真挚道：“小谢，我们是朋友。”
　　谢十二笑了笑，回握她：“那是自然。”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芥蒂终于释怀。
　　“我倒是真的很想知道，能被你放在心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谢十二唏嘘。
　　徐玉衡含笑：“我都不太记得了。”
　　“骗人吧？”
　　“不骗你。”徐玉衡偏头，淡淡的笑，“他是第一个说爱我的男人，可是当时我们都不知道，那其实不是爱情，所以后来的各奔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我与思甚唯一的不同，是她能孤傲地留一个背影给别人，而我只能看着别人的背影慢慢离开。”
　　不知不觉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力。
　　陆修看着徐玉衡略带缥缈的笑容，若有所思。
　　徐玉衡回过神，笑：“都看着我做什么？吃菜呀！”
　　气氛有些尴尬，众人沉默不语。
　　徐玉衡放下筷子，叹气：“我又不是苦情戏的女主角，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提供八卦给你们助兴还不够牺牲么？”
　　众人面面相觑。
　　陆修笑了，屈指扣了徐玉衡的脑袋：“古伶精怪，居然编故事诓我们！”
　　“什么什么？”沈离怪叫，“都是骗人的？”
　　徐玉衡笑作一团，还故作委屈：“又不是我要你们信我的。”
　　徐玉衡引起众怒，罚酒三杯。
　　不是都说人生如戏么？徐玉衡眨眨眼，戏与人生，又何必分的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