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迷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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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宫中所见一切历历在目，有许多思绪需要理清却摸不着头绪，我干脆坐起了身，在府内行走。远远看见爹爹的书房里亮着，看来爹爹也彻夜未眠，刚想前去宽慰爹爹，却被身后之人唤住，听声音，是三哥。
“栀儿，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是在担心吗？”三哥上前，看着我的眼睛，流露出担心之色。
随三哥至院落坐下，本已被乌云遮盖的明月也现出亮度，我把今日在宫中所闻所见悉数告知三哥，三哥的见地总是最与我相近的。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三哥摸了摸我的头，拉着手径自说着：“栀儿，自古王家多祸端，外人看来无比钦羡的生活却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苦与痛。今日之事，想必并不似表面看的浅显，往后我们也要多加注意言行了。”
我点了点头，本想深谈，又思及现今一切都是揣测，无任何端倪和证据，现在断言之会令观点先入，混淆自己的视听了。
三哥似乎也有与我相同的想法，一个劲地向我叮嘱着：“自此，栀儿事事都需留心，句句都要留余地；切莫轻下判断，也莫给予任何人承诺了。此后行事，招招都是险棋，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我们又聊了好一会儿，三哥看穿我那不时瞟向爹爹书房的眼神，邀我一道去书房陪爹爹，真不愧是心智过人的三哥。
推着三哥来到书房，爹爹似在闭目养神，我们进来才睁开眼。
我与三哥都很有默契，刻意避开话题与爹爹闲聊着，在三哥的推荐下，我竟和爹爹下棋至天亮，直到雄鸡破晓，才瞧出爹爹眼中的倦意。
“爹爹，棋下了一夜，您也累了，休息一会，栀儿改日再找爹爹切磋技艺！”
“下回爹爹不找栀儿下棋了。没想到栀儿才貌兼备，这棋艺也是出类拔萃，若不是有人挚在身侧提示，估摸着爹爹要输一晚上了。”按住我搀他的手，爹爹起身整理衣服，准备进宫。
给三哥使了个眼色，三哥会意过去，开口道：“爹，孩儿知道您担心王上的安危。可孩儿更知道，您现在去可以说是一个下下之策。”爹爹转身看着三哥，眼里全是讶异之色。
“爹爹，您有所不知。莫看三哥日夜在家中，其实三哥的能力大概都在我们兄妹几人之上，其判断、斟酌、分析之本领可说是炉火纯青，只是以前性格内向些不愿表露。”拉着爹爹坐下，给爹爹和三哥斟茶，也仔细听起三哥的见解来。
“栀儿夸大了，只是在家中最无聊的人就是我，便多些精力和时间去思虑事情而已。”三哥瞪我一眼，正色看着爹爹，继续道：
“爹，听栀儿说起此次王上遇害的前后，人挚妄断此事绝非一般谋害，而是蓄谋已久、处心积虑且运筹多时牵扯甚大的举动，想必谋害者也是位高权重且呼应、出力者众多。会失算是因毒性突发又遇栀儿与栀儿师姐在国都，而至今此事所表露的迹象都没有任何端倪能让我们捕捉以说明谋逆者是何人。爹您是王上最有力的支持，想必也在谋逆者的谋害名单之内，未有动静只是时机不对。而现今您身子不适，宫中局势又纷乱不清，保有实力，暗处辨析，抓住时机，一击致胜才是上策。”爹爹看着三哥，陷入沉思。
我赶紧劝说着：“爹爹，三哥所言句句是理。谋逆者虽未揪出，但其举动可说是暴露无疑，现今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我们捉住把柄，故而会谨慎再谨慎。宫中守卫森严不说，皇帝伯伯又是何等厉害之人？知悉这次事情之后，也自会有防范举措。宫中朝中即便再多人谋逆，也有站在王上身边的人。爹爹现在进宫不见得能捉住什么，却给了那些谋逆者飞蛾扑火的机会，也许……”我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爹爹是皇帝伯伯的王牌之一，暗中毒害伯伯就是为了让人看起来顺理成章的获得权利，而不是谋逆。若是非正常获得的权利，爹爹也会令其得不偿失的。如果奸人被逼无奈，或出下策，把爹爹与伯伯一起谋害再夺权，我们是万万不能让此局面出现的。
爹爹转了身，脱下了外衣。
“想不到人挚的见地如此准确独到。你们说的都对，如今我不光是王上的弟弟，还是他和国家的保命符之一，可惜我如今武不能用，自保都不行。不然加上我的孩子们如此心智，定要将那谋逆者全数擒拿、碎尸万断！”爹爹脸上的愤恨与决然令我升起寒意，这也许就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爹爹吧。
“爹爹，您过虑了。您的威严您的话都能令宫内朝中稳定，如今只要好好调理身子，就更能保得皇帝伯伯的稳固江山。您也提到我们这些孩子，我们都是您的骄傲，大哥留在宫中，二哥镇守边关，三哥家中析辨，栀儿从中周旋，这都是您的教导，也是您的定心符。您先去休息，栀儿这就去宫中看望伯伯，顺便侦查一番。有了三哥的提点，我自会谨慎留心，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报告于爹爹，等您指示再行动。”我与三哥都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爹爹，爹爹也不再多话，回娘亲屋里休息去了。
三哥又给了我几条建议，我便整理仪容，入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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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较昨日静了许多，人影也不是随处可见。就是不知这面上的太平掩盖了多少暗潮涌动。
进入内殿，皇帝伯伯仍虚弱地躺在床上，师姐在一旁观察诊治。见我前来，伯伯唤我至身侧，秉退众人，留下师姐，与我聊了起来。
“此次朕遇险，多亏了栀儿与你师姐才能化险为夷。看来朕的栀儿真是解难救国的命定之人！”伯伯一边说，我拉着他的手却感觉手在颤抖。
“朕虽知道早晚都有离世的一天，身子每况愈下也心中有数。可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以为仁爱待人、治国安天下很成功的朕，却在自己的家中被至亲之人弃爱弃德，谋逆毒害，心如刀绞，比病更痛！”情绪激动的伯伯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赶紧按住伯伯挥舞的手，拍着伯伯的胸口，师姐也施针安定伯伯的情绪。
好一会儿，伯伯情绪平缓下来。我安抚了伯伯一会，伯伯却向我问起对此事有何见地。想起三哥的叮嘱，此刻是不好说什么的，便委婉地推托起来。
“皇帝伯伯，平常百姓家，为了一件衣裳一块饼都有兄弟反目成仇，父子断绝关系的事例。只能怪人人生而不同，也有人长而不成了。您的难过我能理解，您却无须自责，并不是只有在王家才有弑亲夺爱的人，只不过王家的利益更为诱惑，牵扯更大，牺牲的人更多罢了。栀儿知道伯伯仁爱德谦，不想苦及百姓，所以您更该养好身子，早日痊愈，稳抚天下。而那谋逆之人在您的谋略智慧之下，定无处遁形。”
伯伯看了我一会，侧过头去，沉默起来，我看了师姐一眼，心中自知不妙，伯伯又多心了。
“看来栀儿在此时也明哲保身，不愿再把真见道破。”伯伯愠怒的话语说出，我赶紧拉着伯伯的手，解释着。
“皇帝伯伯，您误会栀儿了。此次您出事，宫中牵动甚大，栀儿深知伯伯信任栀儿，此刻无凭无据，栀儿的任何揣测都会误导您和自己的判断，而这每一次判断又是那样的重要，所以栀儿不敢妄下言论。伯伯遇难，栀儿心中自是无比沉痛，栀儿也暗自决定要护伯伯周全。只是栀儿任何贸然的言断都有可能致不好的后果，甚至伤及伯伯和家人，也可能致我们于被动之地，故打算有了依据才说，请皇帝伯伯谅解栀儿此番的谨慎。”
看见伯伯仍没有转过身，又开始咳嗽，我也急了，眼泪不争气的又留了下来。
伯伯转身拭去了我的眼泪，压抑着咳嗽说着：“朕自是知道栀儿与傲一家都是朕的坚实后盾，都是为朕着想。方才栀儿所言朕又何尝不知，只是朕躺在龙床上，却如卧针毡。”
“就依栀儿所言，再观察些时日，朕也需好好修养身心。”伯伯又拉起我的手，看向师姐。“这次多亏栀儿与你师姐相救，才能保有转圜得胜之机。说起来，朕还没有好好赏赐你与你师姐，不知你们想要什么赏赐呢？尽管说！”师姐连忙推托着。
“皇帝伯伯，栀儿什么都有，在我眼里，您比什么都重要，你身子好了，国家就安康了，这就是对栀儿的赏赐。”见伯伯精神好了一些，我笑着调侃师姐，“至于我师姐，栀儿到是有一请求望皇帝伯伯应允。”伯伯点了点头，师姐也疑惑的看着我。
“希望皇帝伯伯给师姐一个封号，让师姐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皇帝伯伯，也可顺其自然的住进我家，免于许多麻烦事端。下山时师傅曾告诉栀儿师姐命数奇特，希望皇帝伯伯在合适的时候给师姐指婚，成就美好姻缘。”笑意在四周蔓延，师姐急得不行，一个劲的猛瞪我。
伯伯到是爽快，封了师姐医侍上官，以后专为王家医治后，又满口答应指婚之事，言只要师姐有意便下旨婚配。我按住师姐谢了恩，退至一旁让伯伯休息，与师姐聊至傍晚，才起身去寻大哥。师姐却告诉我大哥不在宫中，早上王上召大哥至内殿，交代了一些什么，大哥去办至今未归。看来皇帝伯伯也有所行动了。
皇帝伯伯虽身体抱恙，却仍不忘招呼我对应承诺，命人弄了一桌子菜。我与师姐边吃边聊，在月影遥台的衬托下暂时忘了时间，丢了愁绪，仿佛回到了云颠山的日子，思念起师傅香甜的果酒和动人的声音来。直到听到远处的嘈杂声，才回过神，师姐回伯伯身边照料，我寻声而去。
人群中，大哥身姿挺拔，神色凝重，跪在地上的爷儿瑟瑟发抖。我走进人群中，免了众人的礼，等待大哥的讯问。
大哥令旁人退下，把爷儿押至偏殿的里屋，呵斥道：“说！这毒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是谁给你的？有什么用？不说的话，这可是灭九族的罪！”大哥的严肃与愤怒我第一次瞧见，再看看那跪在地上的爷儿，眉目清秀，手抖不停，不似有大谋略的样。
“奴才，奴才不知，这是奴才方才在院子里拾到的，不知里面是毒药，大人明鉴啊！”
“还敢撒谎狡辩？你若是刚拾到不知里是何物，怎会见我就神色慌张？你再不说实话，我立刻命人抓你全家，一个个严刑审问，看是不是有共犯！”大哥的话语没有转圜余地，我看了看大哥手中的毒药包，药呈灰白色，颗粒状。
那爷儿一听，连连在地上磕头。“右宰相大人，这这，奴才确实没有撒谎。这毒药真不关奴才的事啊！是五王子的丽侧妃命奴才找个地方将这个包丢了、埋了，要是奴才撒谎，奴才五雷哄顶，不得好死啊！奴才句句是实话，求大人放过奴才和奴才的家人吧！”
我和大哥愣了一下，对视之后，我命人请来师姐，大哥则继续审问着爷儿。
“这毒药是何用途，你可知？”见那爷儿迟疑的看着我，我疑惑了一会，立刻明白了。
“有话你就直说，右宰相是明理之人。”
“回公主和右宰相的话，此毒药是上回在宫内，王子妃与丽侧妃欲赐小絮公子死罪时用的毒药。小絮公子福大命大，得公主及时相救才转危为安。”说完又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不予理会，大哥继续训斥着：“那为何此时拿出来掩埋？莫不是要掩盖什么事实？还是此毒药不是上回所用毒药？是不是与此次王上遇刺有关？给我从实招来！”
那爷儿一听，吓得连腿都跪不住，连声喊冤枉，说是王上遇刺被毒所害，丽侧妃怕生事端才拿出来销毁的。我全当听着，心里却不停地盘算，我和大哥都与五王子走得近，若是真有事就麻烦了。
师姐一来，我请师姐验了验毒，师姐证实这不是王上所中之毒我才松了口气。大哥神色缓和许多，随后把这爷儿逐出宫，严令宫中再发现任何毒物将严惩不贷。又命身边人，今日之事既无祸端，便不准告知他人，否则严办。
我与大哥师姐达成共识，此事暂且不告诉皇帝伯伯，以免多生事端，途增伯伯的烦恼。大哥与我没聊上两句，又被下人请去处理事务，王上卧病，大哥想必也有许多事要处理。我叮嘱大哥注意休息，目送大哥与师姐离去。
看着明亮的月亮，今晚没有丝毫睡意，便决定暂不回家，在宫中打探一番。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迷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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