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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   我一下子被他弄得好大的不踏实,一直等到七日后,萧初过折兵八万,退回到城内。
      八万啊。
      是这钱挣得太容易么,所以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差点把手中的碗摔地上。
      对面的段天涯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我霍地站起身,“先生,你藏私!”

      段天涯一愣,随即摇头苦笑,“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君子不诛心啊。”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我真是方寸大乱,连这种无赖都能耍。
      段天涯不陪着我胡搅蛮缠,温言道:“等将军他们回来,看看独孤楼那边如何,他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独孤楼折损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已经退回到三十里外。
      这个结果是我始料未及的,虽然我有想过不利的结果,但我始终觉得,以萧初过拼命三郎的个性,至少我们会立于不败。
      立于不败不假,可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不败法,竟然折损了八万人。
      仔细想想,还是因为我妇人之仁,在这之前,萧初过又太过顺遂,没有吃过大亏,所以一听到损兵折将就开始发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呀,对手又独孤楼,上天都忌惮三分的人物,和他打个旗鼓相当,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我这么自我安慰,心里舒畅多了。萧初过正在和段天涯讲着一些战争中的细节,脸上冷冷淡淡的,让人摸不着深浅。
      我去扯苏捷袖子,“感觉如何?”
      苏捷脸上破了块皮,有些破相,龇着牙笑道:“棋逢对手。”
      我心说,付出八万人的代价,才得出这个结论,难道先前觉得自己不如人家,姑且一试的么?

      等他们回去休息后,我问段天涯:“舅舅,仗打成温吞水,是你早就预想到的,对吧?”
      段天涯今天特别有耐心,对我说:“我也没有这么神,先前独孤楼提出借道,其实也不是不能考虑,幽州他志在必得,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是以就算他今日打不下来,来日他还会再来。而于我们,拿下幽州,兵指辽东,这当然是极好的,可你看,后方营州现下也只是暂保,如何进击辽东?最乐观也不过是,勉强把幽州拽在手里,可有什么用?”

      “幽州现在成了鸡肋?”
      “比鸡肋还不如,弃之一点也不用可惜,要了它还要花费兵力在这里守着。”
      “那白送给独孤楼?”
      段天涯喟然长叹,“这也是我的顾忌所在,少年人好意气用事,拱手相让,小将军岂能甘心?这些权衡机心,无需大智,便能想清,他岂会不知?他执意要打,还不是想争个长短。当然,你说我藏私,也非全然没有,我没有执意后撤,也是想看看,一样冰雪般的人物,一旦相争,到底胜负如何。”
      “然后你看到了,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打成了平手。”

      段天涯笑了,“一个个性峻急,一个被逼得只此一条道可走,都是许胜不许败,这场仗从一开始注定是一场硬仗,最后是这个结果,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年轻人嘛,不给他来个当头棒喝,是不会轻易死心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比我苦口婆心地跟他们讲,有舍才有得,来得更好吧。”
      我也笑了,“舅舅,我以前都没发现你如此诲人不倦。”

      对我的揶揄,他不以为意,扫了我一眼,“丫头,以前你身上有我很欣赏的地方,你晓得是哪里么?”
      他表情严肃,我愣愣地摇了摇头。
      “你身上有一种泰山压顶而色不变的气度。先前不管出现何种乱局,你都不急不躁,从容持重。可苍苍,你可知,你现下非常着急,你急着知晓这场战争的最终结局,你不能接受中途任何的差池,这是为何?因为对方是独孤楼?还是因为,情之牵绊?”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段天涯又道:“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低下头,看着手心的掌纹,那些藏着神谕的纹路,我已经很久没有去关注了,现在又情不自禁地,想把他们理清。
      “舅舅,我母亲,她是个怎样的人?”
      “睿智、豁达。”段天涯说。
      “她是如何嫁给我父王的?”
      “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吧,就好像你和小将军。”段天涯踌躇了下,又道:“不过先前你母亲也是嫁过人的,嫁的是你父王的夙敌宇文涂。”
      我眼皮跳了下,凝目看着段天涯,“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段天涯一怔,“想什么呢丫头?”

      “想什么呢?”这个问题晚上的时候萧初过又问了遍,他正坐在灯下沉思,突然抬起头问我,我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已经抱膝而坐很久了,稍微一动腿就开始发麻。
      “我想素素了。”
      屋内重现陷入静默,过了一会儿,萧初过的声音又突然响起:“是你的婢女吧?”
      我点头。
      “她现下是慕非的郡王妃。”

      我骇得不轻,半天才结巴地问:“你……你说……什么?”
      萧初过看着我,目中难掩诧异,“怎么了?”
      我的心情在一瞬间坏到极点,倏然从席上站起,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想做什么,只是在原地不停地转圈,如同困兽。
      突然砰的一声响起,扭头一看,却是砚台砸在了墙壁上,萧初过微眯着眼注视着我。
      我惊住,好像一下子从梦游状态中醒过来:素素嫁给慕非,我需要这么生气么?

      “不是,不是的,我只是太,震惊了。”我慌不择路地解释着,也不晓得是解释给萧初过听,还是解释给这个壳子里的魂灵听。“你知道,我进宫后,一直和素素相依为命,可我竟然不知道她这么快就嫁了人,嫁的还是慕非……”
      “她为甚就不能嫁给慕非?”萧初过打断我的话。
      我呆呆地看着他,半响才听到自己木然的声音:“她不是非哥哥喜欢的人。”
      “哦?”萧初过微笑,“那你非哥哥心悦何人,可否告知?我突然也很好奇。”

      我颓然地坐回到席上。
      我刚才其实并不是在想素素,而是想我是谁。萧初过说,面具戴久了会不记得自己本来的面目,我的面目早已经被脸上的面具熔化,面目全非,包括我的过去、我的至爱,我曾经的梦想,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记起的,都是慕苍苍的过去,她的爱,她的梦想,素素一次次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她的过去里,我避之不及。我已经分不清,这些记忆是来自于这个壳子本身,还是因为被太多人提及,我无意间听来的。

      “萧初过,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消失,你会记得我吗?”
      我下巴搁在膝盖上,半天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严酷如寒冬,他薄唇轻启:“不会。”
      我忽然就笑了,“忘了我吧,我只是一只闲云中的野鹤。”

      萧初过和独孤楼没有继续死掐,而是陷入相持,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像两个大型的猫科动物在静静地等待再次格斗。最后,还是独孤楼态度和软下来,他又将先前借道的意思传递了过来,不过这次不是写信,而是直接派了使臣过来谈。
      那就就坡下驴,双方坐下来谈,萧初过方面的意思也很简单,借道不是不行,但不能白借。

      来谈判的人,主谈判官叫宇文成功,副手叫长孙云。
      我问:“此宇文成功就是彼宇文成功?”前燕三鹰中有个就叫这名。
      段天涯笑,“然也。”
      我“哇”了一声,段天涯笑道:“他的长兄就是宇文涂。”
      愣了愣,我又“哇”了一声,段天涯继续笑,“这个长孙云,是鲜于宗周的外甥,”一顿,又加了个字:“女。”
      我反应过来鲜于宗周是谁,便笑了,“她和咱们蕙丛,谁厉害?”
      “唔……当下是打不起来了,会有机会晓得的。”

      谈判并不是很顺利,拖了好几天都没有谈拢。
      怎么着的呢?萧初过的心太黑,人家借个道而已,他就问人家要八万良马。损失了八万人,就要人家赔八万马,这算盘打得……千万别说萧初过已经很仁慈了,这年头,人可没有马值钱。
      我抱着手炉,和段天涯说:“拦腰砍再打八折,差不多能谈成。”
      段天涯惊奇地转过脑袋,“丫头啊,你不能再留在我这儿了,老夫可还要混饭吃的。”
      我嘻嘻地笑,“师父您就是王禅老祖转世。”
      段天涯眉开眼笑,“嘿,那你是要当苏秦还是张仪啊?”
      我长笑三声,“当然要当苏秦啦,身挂六国相印。”
      段天涯没再和我贫,拍了下我的脑袋,正好拍在我后脑勺上,正是慕苍苍撞在墙上的地方,我摸了摸,已经彻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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