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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 ...

  •   萧初过早有准备,花铸带着我们去了一处宅邸,典型的江南园林的风格,廊亭特别多。
      他们几个虽然也都挂了彩,可因为过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活,一点皮肉伤都不甚在意,倒是我,虽然也是皮肉伤,柳濛给我上药的时候,叫得非常凄惨。
      隔着屏风,花铸叹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我没理他,依然厚着脸皮,因为有伤在身享受了好几天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当然,供我使唤的,不会是萧初过柳濛花铸三人,而是早先就在这守着的顾伯顾嫂,萧初过来江南当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他自有要紧的事,所以陪我唠嗑解闷的就是顾嫂。

      顾嫂也是北方人,因为来这里时日较长,和我说北方话时,夹了南方的口音,听她讲话,像是吃着甜糯的米糕,硬中带软。顾嫂听完我的比方,大笑,说我肯定特爱吃,爱吃的人是有福的。
      她是在饭桌上说的,她一说完,萧初过就在我碗里堆了好些菜。我呵呵干笑了两声,埋头扒着米饭。
      心里却是非常惆怅。

      顾嫂说话是南北交融,做出的菜品也是交汇了大江南北,不管什么菜系的菜,都是信手拈来,淮扬菜做得了得,徽菜很拿手,鲁菜也做得很是地道。像我这种对吃有着广泛兴趣的人,喜欢没有偏颇地将桌上的菜都吃一些,可当下碗里堆成了山,总归先要解决掉的,等吃完碗里,肚里哪里还有空间承载其他菜?
      最郁闷的是,碗里没有我一早就瞄上的“双爆串飞”。
      萧初过大概认为我偏好清淡些的菜,碗里就没一个大荤。

      我很是惆怅地吃了午饭,决定下午去城外的鸡鸣寺拜菩萨。
      我是一个人去的,拜完菩萨,给了香油钱,下山的时候,走在半山腰,迎面撞上一队官兵,为首一人朝我的方向一指,喊道:“小白脸在那……去抓他……”说的是金陵话,我大概听懂,一听懂,转身就往旁边杂树丛中钻。
      今日我穿的是男装!
      真是流年不利,不过是想到山上来透透气,竟然遇上官兵追赶。

      一群人跟着我钻了进来,我仗着个子小,专找那些矮树钻,却忘了,南方人身量普遍小,我的身高完全不占优势。
      七拐八拐地,不知不觉地,最后来到的竟是一处嶙峋的山石丛,我脚下一滞,脑中飞快地计算着,这山石丛后头可能就是断崖,我一旦踏入,便可能踏入了死地。
      不行,往回走,没有人是无缘无故地杀人。
      我刚一转身,就被人从后头捂了口鼻,拖入了山石中。

      “是我。”低低的声音,竟是萧初过。
      他抓着我,往山石深处走去,我反应有些木,呆呆地跟着他往前走,一直走到无路可走。
      还是我可怕的直觉,终点真是一处断崖。
      只觉得眼前发黑,萧初过眉头微皱,四下看了又看,想在绝处找到生机。

      最后在我身后找着一处洞穴,下面就是悬崖,旁边巨石往悬崖上方伸出一些,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洞口。可即便现在被萧初过发现了,也得有勇气跨过去。我深呼一口气,一手紧紧抓着萧初过,一手攀着石头,将腿迈了过去;萧初过则轻松许多,脚一抬就过来了。
      在我迈开腿前的一瞬,我希冀这个山洞很大,不用通到山下,只要另一个出口不是靠着悬崖峭壁,我们今日就能绝处逢生。
      可我一迈过来,心就往下掉,萧初过也有些失望。

      只是很小的一个洞口,仅容得下我和他两个人,他一跨过来,就撞在了我身上,吓得我赶紧去抓他,深怕他被反弹掉入悬崖。好在他反应够快,抓紧了旁边的石头,站稳了脚。不过这个洞口也不高,我挺直地站着没有任何压力,萧初过必须低着头才行。
      不管怎样,可以先避一阵。
      追兵追到了外边,萧初过将我往里头推了半步,我的后背贴着石块,萧初过贴着我,头正好垂在我的头顶,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中间没有一点空隙。

      “跑没了?”
      “……是不是追错了,不是说高个子吗?”
      “不是那小子,那小子跑什么呀?”
      默默听着外头的对话,我心里一凉,压根就不是在追我,我这完全是心虚,自个儿把自个儿当成了逃犯。
      想想也觉得好笑,不是追我,那就是在追萧初过。不然他怎么躲在这里?

      “真是怪事,这里除了悬崖,没有其他路,难不成插翅飞了?”
      “仔细再给我搜一遍。”
      我紧张地听着外头的动静,一动也不敢动,忽有热气传入耳中,酥酥麻麻的。
      萧初过忽然偏了头,在我耳边轻笑。
      这厮,定是在嘲笑我。

      外头又有声音传来:“有发现,这里掉了个玉佩……这下面有条小道……”声音渐渐小了去,然后很长时间没有其他动静。
      我心里琢磨着,难道是萧初过的玉佩?他故意留了玉佩将追兵引开?
      我一边想着,用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腰,摸了一圈,没有摸到玉佩。

      我光顾着找他的玉佩,没在意他忽然僵硬的身体,等摸结束,陡然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的血往上窜,手上顿住,然后又忽然弹开。
      耳朵上猛地一麻,仿若忽然被虫子咬了一下,咬破了引线,倏然有烟火在头顶绚丽绽开。
      有片刻,我觉得世界异常安静,仿佛能听到洞外鸟鸣。

      因为长时间背靠着石头,石头上的凉意终于隔着衣衫传了过来,我一个冷意,将头偏开少许,那种湿滑的触感却没有消失,紧紧跟随,像是一段粘软的藕丝牵连着我和他,牵扯不断。
      周遭环境决定我的后退不会太激烈,我的头最终卡在他和石头之间,动弹不得。而他的进攻,却愈来愈放肆,断断续续的试探,变成吐纳之间的缠绵,因空间的压抑而显得异常盛烈,如排山倒海,似狂风巨浪,直至没顶。

      我想呼叫,可脑中却清醒得厉害,外面的官兵并未走远,随时会折回。
      萧初过,你是故意的!
      手上狠狠地掐了下他,他将我手握住,我刚想用脚踩他,他放开了我。
      我恶狠狠地蹬了他一眼,他却浑不在意,往身后看了眼,轻声道:“那条小道非常难走,他们可能还会再上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从这里爬下去。”

      我有些好气,“你自己下去,他们在找的人反正不是我。”
      他乐了,“那你怎么离开这里?”
      “脱了外面的衣服,化个女妆。”
      “真是好智谋,荒郊野外,花姑娘遇上兵,你也不怕!”

      我被他说得讪讪得,往下看了眼,还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没事的,有我在,你踩着我的腿,我托着你,这个崖不高。”他声音转柔,不等我开口,就已经先我一步爬了下去。
      我颤颤巍巍地将踩上他的大腿,跟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地往下攀爬。

      爬到半腰的时候,我们有了默契,我的胆子也大了些,速度也就加快不少。
      胜利在望,我望着山脚下田陌的轮廓,忍不住漾开一笑。
      世上事,不到终点,你永远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所以有个词叫“笑到最后”,哎,我笑得有些早了。

      “下面有人!”声音隐隐约约传到下面的时候,我正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攀在崖壁上,一听到上面的动静,脚下就是一滑,本来我的左手就是半残,使不上什么力气,现在就是一只手将自己提着,右手从崖壁上脱落几乎就是瞬间的事。
      随即便是整个人的坠落。
      萧初过反应很快,在我还没有感觉到风声时,我的手腕被他抓住,然后我的身体狠狠地拍到了崖壁上。
      最先碰到崖壁的是左脚脚踝,大概是因为瞬间的变故太多,冲力太大,脚踝一撞上崖壁,瞬时便如触电一般。
      完了,手废了自己不说没人知道,脚要是废了,岂不成了瘸子?

      “是不是撞到脚了?”
      我咬着牙点点头,“应该没事。”右手重新找了个石头攀上,慢慢往萧初过那边挪,最终我成功地抱住了他的大腿,姿势着实令人尴尬,不过我欣慰于终于可以喘上两口气。
      “你到我背上来。”
      我本想拒绝,可抬头看了眼头顶上作势要往下爬的几个黑点,还是却之不恭地上了。
      两只手围着他的脖子,双脚勾在他的腰前,尽量贴合他的背部曲线。

      他的颈上上全是汗,靠着不太舒服,不过他的腰线着实不错,摸的时候手感好,现在用腿夹着,嗯,“腿”感很好。
      我暗暗想着,忽然被自己惊住,我这都在想些什么!

      “你放松一点,勒得我太难受了。”他忽然开口。
      我干笑两声,关切地道:“要不要我把外头的衣服脱掉?”外头穿着的是袄褂,还是有些重量的。
      “你动一下,我就把你扔下去。”

      我没敢动,不过最终还是被他扔了下去,然后在远离我的地方,他重重地摔了下来。
      ——要是不先把我扔下来,我先落地,他就得砸在我身上。
      我再一次看到这个人力竭的模样,依然如在平城时,强悍地撑到最后一口气。

      我是屁股先落的地,万幸落在了草垫上,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跟前,看着他不省人事的模样,吓得赶紧叫他:“喂,萧初过……”
      见他睁开眼,我松了口气,“我们是先找地方躲起来,还是歇一会赶紧找路出去?”
      他示意我扶他起来,“给我喝点水。”
      我有个好习惯,就是随身带着水壶。我慌忙将水壶解下递给他,他喝完水,恢复了些气力,说:“先歇会儿。”

      我在他旁边坐下,也喝了口水,在我喝水的时候,他伸手去握我左脚脚踝,我“啊”地一声大叫起来,嘴里的水喷了出来,幸亏他眼快,避得及时,不然就正好喷在他脸上。
      “看来并无大碍。”
      我慌忙将脚移开,他笑,“我还没碰到,你就开始叫。你呢,要是真疼得厉害,倒能忍,一声不吭的。”
      呵,说得多了解我似的。我撇嘴,“才不是呢,我是不想知道伤成什么样,要是知道自己给撞出粉碎性骨折,铁定疼得走不动道,到时候还是你背我不成?”

      萧初过深深看了我一眼,“可要只是骨头错位,我可以给你做矫正,省得你还得疼一路。”
      “也有不是骨头错位的可能。”
      “那就背你。”
      我想了想,还是道:“我的脚,我做主。”
      他看着我,忽然不着脑地道:“你有一套很奇怪的生存哲学。”过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无需那样复杂,疼的时候说疼,累的时候说累,做自己想做的事,管自己能管的事,做一个简单的姑娘,是不是更容易一些?”

      我回望他,缓缓地开口:“一个简单的姑娘,会嫁一个简单的人,而我,至今未遇到这样的人。”
      他神色微动,蓦然绽开一笑,“苍苍,简单是一个相对的说法,相对于复杂,相对于自己,在你遇到的人中,必然有一个,相对其他人简单,对于你,是个简单的人,不是吗?”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从这个角度来辩驳我,一时竟无法将他驳回。
      他说的是谁,我当然知道。有那么片刻,我觉得自己丢盔卸甲,不知所措。

      我们是不是扯得有些太远了?
      我抬头往上看了看,道:“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萧初过从地上起来,心情大好的模样,将手臂伸到我跟前,我微一思量,终究觉得形势比人强,还是扶着他走省点力气。
      其实已经到了山脚,很快便走出了山,我们没有回城里,而是沿着田垄,最后在一个农户家里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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