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波澜壮阔的前半生》瑭歆

40、第40章

　　萧初过走后，我在金陵又住了大概一个月，手上的绷带拆掉，想去洪州看看，便告别了顾嫂顾伯，去向梅香寒告别。
　　她现在是皇妃，见她都要进宫，好在她对我这个病人一直特殊照顾，出入皇宫并不难。对这场离别，梅香寒没说什么，只叮嘱了左手尽量不要使力，过两年会好。我心里感叹了一句，我和她之间真的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从宫中出来，撞见了一个熟人——封霜晨。

　　遇见的时间地点过于巧合，我心下就警觉起来，封霜晨脸色淡淡，“沈夫人，随我到府上坐坐吧。”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依照我的性子，我理所当然地，很爽利地，跟着封霜晨走了。
　　待遇还不错，和封霜晨共乘一辆马车。

　　“你就不怕我劫持你逃跑？”
　　封霜晨眼皮微微撩起，我笑道：“我暗器使得不错哦。”
　　“是么？”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这个我信，不然萧初过也不会把你带在身边。”
　　我没话说了，半响苦笑道：“你是想问萧初过的去向么？这个我也不清楚，况且他都走了一个月了，现下在哪，我真不晓得。”

　　封霜晨了然地点头，“我不问这个。你怎么没和他一起走？”
　　“我干嘛要和他一起走？”
　　他沉默了下，“姑娘到底是何人？”
　　“一介小民，我和萧初过没有关系，在路上碰上，正好顺道，就一块走了。”
　　封霜晨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忽然笑了，“郡主，你来江南也有段时日了，我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查。”

　　我也笑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还明知故问？”
　　他眸色深深，“刚才不确定。”
　　我恍然，“现下相信我和萧初过没关系了吧？”
　　他没有反应，看了我片刻，笑笑不语。
　　我呼出一口气，“我正要离开这里呢，你堂堂大将军，犯不着和我一介女子过不去，是吧？”

　　“郡主抬爱了，我和萧初过一样，都不是磊落的人，他可以设计杀我朝辅政重臣，我也可以以他爱妾挟持于他。”
　　他的语气淡然，我心道你可比萧初过无耻多了，不管萧初过是谁，他都对你有实际的恩惠，你现在拿我要挟他，根本就是恩将仇报！
　　心中虽愤愤，可形势比人强，我只能无奈地辩解：“我怎么成他爱妾了？”
　　封霜晨失笑，“那郡主愿意以什么身份？”
　　我哑然。

　　封霜晨独居，晚上还邀我一起吃饭，吃完饭，又邀我下棋。
　　想想他连坐马车都不怕孤男寡女说不清楚，在家里更是不在乎这些了。
　　下棋的时候，我道：“恕我愚钝，我实在想不起自己在萧初过心中能抵得上什么，让他拿城池换女人，他不会答应的。”
　　“我也很苦恼，郡主有什么好法子么？”
　　我轻叹，“事已至此，和气生财。”

　　封霜晨捏着棋子的手在空中滞了下，忽地大笑。“我该怎么称呼你，慕郡主？还是慕皇后？据说慕非对他妹妹异常宠爱，也听说慕郡主嫁给独孤楼，然后助独孤楼逃亡，和慕非誓不两立。听来的和我见到的，都不一样。”
　　我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我原先不知道，我是这么多谜面的谜底。你把我扣在这也对，若能弄清楚我是谁，你会对北方乱局有一个全新的认识。你哪天觉得自己已经清楚明了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也很想了解。”
　　封霜晨目光闪烁，须臾淡然一笑，“那就让我们都静观其变。”

　　我就这样在封霜晨府上住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封霜晨自己是武将，又是独居，他的府上其实没有多少人，房子又不小，怎么看，防守都显得很薄弱。但就因为这样，我反而不敢动逃跑的心思了。
　　我每天在这里好吃好喝地待着，大概过了一个礼拜，我忍不住对封霜晨道：“你要是长时间找不到答案，我就要长时间滞留在这里。我已经不年轻了，我还想嫁人的。”
　　封霜晨波澜不惊地回了我一句：“你中意什么样的男子？我可以托冰人馆给你留意。”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刚有些睡意，枕上就搁了把剑。
　　我心里叫了声娘，管他是敌是友，有些动静总比一潭死水来得好。
　　那人见我没吱声，大概也知道我是老江湖了，放心地把剑拿开。我轻轻地坐了起来，打量了下他的身形，心里琢磨着，我认识的人中，这个高度的有不少，萧初过，花铸，苏捷，江城，独孤楼……靠谱的，花铸比他要稍壮一些，直觉告诉我不是萧初过……
　　我一边在心里做紧锣密鼓的排查，一边蹑手蹑脚地下床，刚将衣服穿好，他声音轻轻地传了过来：“你怎知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天地间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轮廓，直到我的眼睛适应了暗夜，他的面容在我眼前逐渐变得立体。
　　是那张无比熟悉的天人容颜。

　　“小楼。”我呢喃。
　　“认出是我，还以为我是来救你的么？”
　　我怔怔地，他忽然笑了，“苍苍，我该拿你怎么办？”他伸出手抚上我的脸，带着深夜的寒凉，“杀了你么？嗯？”
　　暗夜里他的笑，妖冶，嗜血。
　　我看着他，没有恐惧，只是讶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皇后和人私奔，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被噎住，他脱了鞋，躺倒在床上。
　　“你要这样杵着一夜么？”
　　“什么？”我不太懂他的意思。

　　独孤楼也不管我，过了很久都没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我在床头坐下，看着窗外的摇曳的树影出神。
　　“先睡一会儿，我们寅时走。”
　　我一怔，他在我的肩上忽地用力一压，我顺势被动着躺倒了下来，他还替我掖好被角，动作轻柔，我仿若置身梦境。
　　不过我很快意识到这是现实。独孤楼的头偏了过来，搁在我的肩窝，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脖子上，我只觉得脖子发痒，想伸手挠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了。
　　我无奈地睁着一双眼睛，瞅着虚空。
　　独孤楼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呼吸非常平稳，头偶尔会动，脸一下下地蹭着我的脖子。
　　我一动没敢动，时间久了，又开始出神，等回过神来时，他的一条胳膊已经揽过我的腰，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腰侧。我们两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我当下起了一个激灵，浑身僵硬。

　　独孤楼非常敏感，我稍微有些反应，他就立即感知到。
　　他僵了下，往里移了移，和我拉开一段距离。
　　我忽然想起他怕冷一事来，赶紧给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手从他头顶经过时，被他抓住。
　　我一愣，他抓住我的手，一起塞进被窝里。
　　后来就又没动静了。
　　再后来，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感觉没睡多久，忽地惊醒过来，手一摸旁边，空空如也。
　　我惊得坐起，床边传来声音：“我在这里，起来罢，我们现在走。”
　　我赶紧掀被起身，跟着他出了门。
　　外边万籁俱寂，想想独孤楼是算准了的，这个时候是人的意识最薄弱的时候，是逃跑的最佳时期。
　　一直到后门，都平静得很。
　　我也不晓得该说是意料中还是意料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