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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悠悠苍天 ...

  •   镶嵌翡翠的梨木纹屏风,确实是镶着翡翠,叶蓝从没见过有人给屏风上镶翡翠的,(其实她也没见过几张屏风)忍不住伸手去摸,却看到绣着飞凤纹的绿罗帐幔从头顶垂落下来,连忙坐起来,这时一个镏金的九连盏铜灯台和它上面青黄扑朔的灯光映入她的眼帘,案上摆放的凤鸟熏炉正袅袅升起的烟气,一群衣着鲜艳的女人从灯台和熏炉后鱼贯而入,穿过朦胧的雾气中走到她面前。

      她摸着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女人们已经冲过来手脚麻利的将她按住,有人解她的衣服,有人脱她的袜子,有人拆她头上发饰,七手八脚的忙着,还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说得很快,叶蓝一句也听不清,便捂住脑袋,终于趁着她们脱她外衣的时候,瞅了个空当从她们的包围中挣脱出来,跳下榻,光着脚向外面跑。

      跑过铜灯台时,她顺手推了一把,灯台在她身后轰然倒下,跟在她身后的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她回过头,看到她们正手忙脚乱的在扑火,灯台里的油全撒了出来,在地上燃出五六条长而曲折的火蛇,似乎有将整个房间点燃的趋势。

      她兴灾乐祸的笑起来,飞快的转过身往外面跑,却撞在一个人身上,没等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伸出胳膊将她拢住。

      她一边挣扎,一边仰起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虽有些惊讶却不意外。

      “公子!”有人追上来,看到他连忙停住脚步,然后又看了看在他怀中挣扎的女子,心有余悸的禀告道:“这位姑娘差点烧了公子的卧室。”

      公子午听了,探头朝里面望了望,卧室里灯火昏暗,依稀可以看到倒在地上的灯台,几个侍女围着一盏小油灯伏在地上吃力的擦着地面,小油灯在风中明灭的闪着。

      他苦笑起来,低头问她:“小蓝怎会如此刁蛮?”

      叶蓝不说话,冷着一张脸不去看他,他便举起一只手摸着她的发,她连忙别过头,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愠色,之后便扯着嘴角笑起来:“今日在街头看到小蓝,不禁又想起与小蓝桑林共舞之情景。”

      听到他这么说,叶蓝抬起头来看他,看到他的眼里闪着几分关怀,又想起这些天里发生的事情,心里竟变的烦闷不已。

      见她不说话,紧锁眉头,愁云惨淡的样子,他叹了口气。

      ……

      屏风、矮桌好像都是虚拟的影子,黑黝黝的看不真切,就连坐在桌前的两个人的脸也显的暗暗,让人感觉很不真实,带着种淡灰色的迷一样的雾气,因为害怕叶蓝再将灯台踹翻,侍女们将灯台离她远远的放着。

      他凝着眉头,执着酒壶将她面前的觞斟满,见她咬着嘴唇,不肯去碰一下,他苦笑起来,说:“酒里无毒,我不会如此卑鄙。”

      叶蓝听了,端详他许久,见他确实没有恶意,便端起觞饮了一口,她真的有些渴了,春秋时的酒泛着些碧色的光,略微有些辣,但并不是很辣,猜想酒的度数不会很大。

      “听他说你已是他的人,本想将你忘记,但那日再见却发现竟无法忘记!”他说,见她端起觞饮了一口,便给自己也到了一杯,眼里含着笑意。

      叶蓝听了,皱起眉头,然后瞅着他苦笑起来:“公子身份高贵,找个女人调情很容易,何必要找叶蓝。”

      公子午愣住,端起觞看着觞中青碧色的酒浆,低声笑起来,许久才止住笑,抬头时已经敛起眉头:“那日看到叶蓝倒在他怀中,我真的很难受,”说完,垂下眼睛望向地面。

      叶蓝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公子午将觞中酒浆饮尽,然后看着她的说:“我可以给你名分,其他你要的东西,以及享不尽的富贵和荣华。”他说的颇为郑重,好像是下了决心。

      叶蓝微微一怔,随即扯出一抹笑意,无奈的调侃他:“你的名分我不想要。”

      “可是……”听她如此说,他急了,站起来要质问她,突然想起那天她的反应,才蓦然明白过来,自己给自己又斟了一觞酒,仰起脖子喝光,然后斜睨着她,眯起眼睛,带着几分懊恼说:“女人过分聪明只会让人厌恶。”

      她听了,冷冷的撇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向一边,看着灯台上扑朔迷离的黄白色灯火,她或许真是想的太多,以为自己太聪明了。

      见她忽而神色变的凝重起来,他收起笑容将觞捏在手中,然后望着她的眼睛,表情也变的严肃许多:“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突然想起有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叶蓝抿起嘴苦笑着,眼睛仍旧看着那在风中闪烁的灯台上的灯火。

      她不说话,他便也不吭声,闷着头喝酒,渐渐带了些许醉意,恍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向她举起觞,她只好也将觞举起来,将觞中酒喝了,把空杯子给他看。他看了,便从她手中拿过觞,又斟满了递给她。

      她的酒量并不好,此时看到他递过酒来,感到无奈,挥手推开,但头渐渐变的昏沉起来,她连忙将头扶住,然后用另一只手撑住桌子,这才意识到酒的度数并不低,知道自己大意了,去相信他说得话,感到后悔,却因为酒意上来,又忍不住想笑,便扯开嘴角一边笑着,一边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心里涌出一股怒意,便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质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公子午听了怔住,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呆呆的看着她,却将他松开来,自顾的伏在桌子上低声笑着,“一个是司马,一个是公子,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女孩?”
      他明白过来,也带着些醉意,便冷笑着伏在她耳边说:“因为你让他高兴,但我不想他高兴。”

      叶蓝听了,一惊,突然清醒了些,抬起头怔怔的看他,那天从子南的举动,她就感觉她不过是他们两人之间角力的一枚棋子,现在听他真的说出来,心中仍是忍不住疼痛起来。
      公子午见她不说话,便斜晲着眼打量她。叶蓝因为喝了酒,脸上带着些酡红,眼里又有几分凄楚和无奈,头发纷乱的散在肩头,楚楚可怜的模样,颇有几分娇态。

      他心里动了动,扯过她的头发放在手中把玩,叶蓝本来就很恼火和郁闷,这时喝了酒,更加烦躁,见他动起手,没有多想劈手把他手中的头发抢回去。
      公子午被她的不顺弄的生气了,突然一把扯住她的头发,让她仰起头,将脸对着他,叶蓝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看到她脸颊绯红,眼神迷离,红唇好像刚刚涂过丹寇一样,他忍不住便低下头去。
      ……
      感到有液体从嘴角滴下去,嘴唇有个地方很疼,公子午放开她,将手在嘴角抹了一下,看到手指上有殷红的血迹,他的眼中冒出怒火,随手用袖子将嘴角的血迹擦去,然后带着些恼火,恨恨的说道:“太刻薄的女人,是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的!”叶蓝听了自顾的冷笑起来,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蒙上一层茵蕴的雾气。

      从来没有女人会如此不屑的对他,他感到怒火中烧,趁着她不防备,突然捏住了她的后颈,然后歪起头在她脖颈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哎啊!”她被咬疼了,一边喊,一边下意识的向旁边躲,但被他摁住脖子,只能任他一口一口的咬去,无力的在他怀中挣扎着。他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喘着气,空出一只手去解她身上的衣服。

      趁着这个空挡,她悄悄探出手向四周摸去,恰好摸到一只盛酒的觞,顺手抓过来,使尽全身的力气向他后脑砸下去。

      “啊!”感到脑后传来一阵阵刺痛,公子午大叫着松开擒住她的手,捂住后脑,摸倒一些粘稠的东西,连忙放在眼前看,是红色的稠稠的血,他吓了一跳,惊讶的瞪着她,眼睛里喷出火,阴阴的从牙缝挤出三个字:“你-找-死!”
      叶蓝惊魂未定的盯着他扭在一起的脸,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外面有人听到他的喊声跑进来,将他扶住,有人抢下叶蓝手中的觞。
      ……
      公子午斜靠在榻上,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放在身旁,头上包了一层白缣,后脑勺显出一块被血染成暗红色的椭圆形痕迹,他此时已经酒醒,正在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几个侍女躬着身子将盛着血水的盆和擦下血迹的布缯端出去。
      “公子,如何处置那女人?”一个虬髯大汉从外面走进来,向他问,然后又说,“不如……?”说着用掌在空中做了一个切的动作,黑色的脸膛上现出凛凛的杀气。
      公子午听了捂住头,心里有些犹豫,便抬起头望着屋顶,沉吟许久后说:“不如先带进来吧!”
      有人将她押进来,推倒在地上,叶蓝趴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靠在榻上的人,这是她刚刚差点点燃的那间屋子,此时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他头上的白缯证明刚刚发生过一些事情。

      他坐起来,低着头俯视她,然后悠悠的说出一句话:“伤到我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去!”他话说的很平静,却让人感觉有森森冷气从头顶落下来。

      叶蓝悄悄打了个冷战,想起刚刚在外面听到几个公子府的侍从在那里讨论着怎样不费力气的杀死一个人。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这时,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好像是无可奈何的自语,又好像在问她。

      “你会杀了我吗?”她听了,便冲口问了一句,已经忘记掩饰,眼睛里噙着眼泪,泪水在灯光下闪着光。

      他漠然的瞅着她,心中一喜,脸上却仍旧不带一丝感情的说:“要看你了!”说着懒懒的向她伸出手。
      叶蓝心中一凛,睁大眼睛,茫然的抓住他的手站起来,任他拉入怀中。子南的眼睛这时从她面前闪过,她怔住,却又想起鸣蝉的眼泪,在心中苦笑起来,突然仰起头向他问道:“你说过,会给我荣华富贵?”说完感觉心里突然苦涩成一片。
      他愣了愣,连忙点点头,知道怀中的女子不会再反抗,便扶住她的肩膀,吻着她的脖子,一边将手顺着女子的膝盖往上滑着。
      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他的脖子上,他愣住,不敢再动弹,有人在他耳边冰冰的说:“放开她。”公子午连忙斜眼向旁边看去,发现一个黑影背着灯光站在他身旁,寒星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丝丝冷意。
      公子午慌乱起来,垂下眼睛看到横在脖子上的短剑散着凉彻骨髓的寒光,便对着身后的人怒斥道:“夏征舒,你想谋反?
      “拿开你的手!”子南没有睬他,咬牙切齿的说道,眼睛瞅着他怀中的女孩,她的头发散在身旁,衣衫不整,眼睛则冷冷的看他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他感到伤心,看到公子午还是不松手,便将手中的剑动了动,让剑上寒光迸进他的眼睛。
      公子午连忙闭上眼,松开搁在女子身上的手。
      叶蓝被这一幕震得有些呆,看着他们想笑,却笑不出来。
      子南却轻声笑起来,将手伸给她。她犹豫着探出手,被他一把抓住,拉进怀中。

      他将搁在公子午脖子上的短剑撤下,拉着叶蓝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

      “夏征舒,你给我等着!”身后传来公子午气急败坏的喊声。

      叶蓝回过头,看到公子午因为气愤而变的铁青的脸,也看到了他眼中迸出的杀气,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刚刚走到门外,就有几个家丁从黑暗中涌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叶蓝吓了一跳,连忙抓住子南的手,但子南却正低头忙着帮她整理头发,根本没有看到那些人,她连忙又拉了拉他,他才抬起头,也是在这时,围着他们的人忽然都陆续倒在地上,捂着腰呻吟起来,叶蓝眨起眼睛,目瞪口呆。

      几个武者打扮的人出现在家丁身后,都是一径的黑衣黑裤,手中提着剑,头上裹着块黑色的巾子。

      “大人!公子府的奴才真不经打,”其中一个人皱着眉头说,“让老子感觉象在捏蚂蚁,”说着捋了捋袖子,叶蓝认得他是那个在酒宴上喊着要教训教训公子午的人。

      “哈哈哈哈!”听了他的话,人们都笑了,子南也咧开嘴巴笑起来,笑得爽朗畅快,好像一位侠士,叶蓝从没见他这样笑过,瞅着他的样子,竟有些呆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回过头,看到她的痴痴的样子,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叶蓝感到几分窘迫,低下头,想找两句话掩饰自己的尴尬,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横托起来,吓了一跳,连忙将手圈住他的脖子。

      子南的笑容变的更加灿烂,漂亮的脸好像染上了太阳的光辉,他低下头,看了看怀中人略带几分羞怯的模样,嘴角噙着笑意向门外走去。

      叶蓝的心中突然漾起一抹暖意,便柔柔的将头靠在他肩上。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出了公子府,跳上马,大摇大摆的向司马府驰去。

      “夏征舒是谁?”在马上她悄悄问他。

      “我的名字,”他顿了顿,有些惊讶的答道。

      “那子南呢?”她又问,心中奇怪他到底有几个名字。

      “我的字!”他答,皱着眉头不再说话,叶蓝才想起古人都是有名有字的,又想到自己竟然疏忽到不知道他的名,有些惴惴,便也不说话了。

      两人都沉默起来,过了许久,他问:“蓝,你知道这两天我都在作什么?”

      她摇头,却连忙又点头,她只知道他去了采邑,但却耽搁很长时间。

      他叹了口气,簇起眉头,问:“你不想知道吗?”他母亲想儿子了,装病要他回去,回去后便一直留着他。

      她抬起头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已经开始解释:“母亲生病,多留了一天,本来就该昨日回来,没想到迟了一天,便多了这些事情。”这天一天他都坐立不安,晚上便不顾母亲的阻拦,辞了母亲回来,恰好在路上碰见管家派来报信的人。

      她不说话,虽然听了他的话感到些伤感,但心里有个地方依旧是冷冷的。

      “我不在府中时,你想过我吗?”他突然问道,带着些怅惘。

      她愣了愣,胡乱嗯了一声。

      “真不知道你把我当什么?”见她如此,他低声抱怨说,感到沮丧不已。叶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便抱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胸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会把别人当什么。

      ……

      一阵风刮来,将地上落着的几片青黄的叶子卷起来抛向空中,几只乌鸦站在门口的梓树上嘎嘎的叫了几声,便张开翅膀向着月亮的方向飞去。

      看到这些叶蓝有些烦闷,便转过头向夏子南看去,看到他正抿起嘴注视着司马府敞开的正门和门下站着的几个家丁,他们正准备将门关上,看到他们过来又连忙打开来。

      子南带着一群人催马从正门进去,管家看到他的马,赶紧跑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然后小声向他说:“夫人来了,在发火!”叶蓝听到,不由吃了一惊,想到是他妈妈,便转过头,看到子南沉着脸,一脸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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