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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燕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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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沈阕之后,张盼揉了揉太阳穴,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进行过这种谈判活动了,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她看似随意实则保持了超高的集中度。
“水娃好像还在等你。”厉若海提醒道。
“天啊……”张盼仰天长叹,“我该怎么和一个小孩子讲爱情啊。”
看着张姑娘走远的身影,厉若海突然想起一件已经被他遗忘了太久的事情。
她已经三十岁了。
她还没有一个爱人。
就算是对于江湖儿女,这也是一件屈辱的事情了,除非她是个尼姑。
张盼不是尼姑。
她会难过吗?
这样的念头一旦涌上就停也停不住,厉若海也不会无耻到明明想到了这一点却还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毫无歉疚之心地将她留在身边,替他照顾孩子,为门中的杂事烦恼。
他决定和张盼谈谈。
张盼找到水娃的时候,小孩子已经睡着了,她打好的腹稿一时半会儿没有用武之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孩子抱到了床上,替他掖好了被子。
没想到我对“母亲”这个角色适应良好嘛。她心里有几分得意,而后泛起的却是几分伤感。
作为一个游历了多个时空的专业人士,年龄对于她而言毫无疑义,在这里的数年不过是家乡的数小时。
但寂寞却是真实的,别离的痛苦也会是真实的。
“盼姨……”床上的孩子喃喃着,“讲故事……”
这当然是梦话。
但张盼却打算当一回真。
“这个故事可能没那么有趣。”她坐在床榻边,声音低沉,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以前有个女孩,她家庭美满,自身也颇有才干。但权利往往与义务对等,她不得不背井离乡,体会无依无靠的感觉。她感到很难受,很痛苦,但她又想到比起很多人她已经够幸福的了,她不得不为这一份矫情的痛苦感到愧疚。”
“更要命的是,她在那个时候碰到了一个男人,一个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奇迹的男人。”
“那个男人有着极为不幸的过去,也有着极为坚强的意志,自强不息本就是男性魅力的极高体现。更为难得的事这个男人心地善良,热爱生活,又能够克制自己,不改本心。她理所应当地被这个男人吸引,却又不同于寻常的男欢女爱。”
“一直有人在问她是不是爱他,她知道不是,但又无法说清楚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到现在为止,她唯一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她希望他幸福。”
张盼的耳边已经响起了孩子轻微的呼噜声,她笑了笑,站起身,推开了门。
天空中月亮很圆、很亮。
月下的男人高大、英挺。
张盼看了看距离,回想了一下厉若海的耳力,然后脸色就不好看了。
“你听到了多少?”
厉若海移开了视线,面色微红。
这就是全听到的表现了!张盼一掌捂住了脸。
“我想,和阿盼谈一谈,可以吗?”
张盼根本不可能和厉若海说“不”,更何况他还用上了这样的语气。
两人原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但是整座岛因为厉若海的品味建得朴素至极,最后两人只能在练武场的中央席地而坐。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阿盼这样聊过了。”厉若海感叹道,“我记得阿盼好像很喜欢和石无遗在一起谈心。”
“石无遗很聪明,和他聊起来总是很愉快。”张盼答道。
“你喜欢他吗?”厉若海说完后便感到不妥,又加了一句,“因为你说你对我不是男女之情,所以我猜想……”
“那也不是男女之情。”张盼叹了口气,“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也许……是因为你见的不够多。”厉若海说道,“如果你当初留在城里……”
“不是因为不够多。”张盼制止了他的话,“我想这是因为没缘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眼界高。总之,这不是你的错。”
“阿盼可能,将我想的太好了。”厉若海道。
这个苗头不太对啊,感觉像是三流电视剧的台词对白。
张盼撇了撇嘴,决定将这部狗血剧扭转过来,“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好吗?这么没自信可不行啊厉兄。”
“阿盼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这么问可一点也不善解人意。”
“朋友才需要善解人意,而我将阿盼视为家人。”厉若海的语气果决,步步进逼,不容张盼有一丝一毫的逃避,“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怕到连告诉我都不敢。”
我就是怕你知道啊!
张盼在心里呐喊,面上却仅仅是一种无奈的表情,“我怕我真的喜欢上你啊。”
“仅仅是这样吗?”
张盼愣了一愣,以她对厉若海的了解,在她说了这样的话以后这个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男人一定会红着脸扭过头,什么也问不下去了才对。
原来在这七年的时光中,他也成长了很多,在很多方面。
“我怕你知道很多事。”张盼微笑了起来,“如果你对我的也不是爱情,那么就不要再问下去了。”
厉若海到底不是矫情的男人,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样的地步,自然就无法将谈话进行下去了。
“那天水娃问你的问题我听见了。”厉若海主动换了个话题,“这个世界上难言的东西总是很多,但总有多样的方法将它们表现出来。”
“无论是有意或者无意。”
“那你从我身上看出什么难言的东西了吗?”
“……”厉若海深深地凝视了眼前人一眼,“你会武功对不对,阿盼。”
轰!
原本一片平静,繁星点点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张盼再也无法保持面部的平静,“这又是你的直觉告诉你的。”
“当我在教授行烈枪术,你看得很认真。但你看的并不是我的动作,自始至终你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我的枪尖。而且,从一年前开始,你就喜欢穿一些长袖的衣服,喜欢将手腕藏在袖管内。”厉若海轻轻拉起了张盼的手,“你是怕被人发现你刻意掩藏的真气吧?”
虽然知道不能瞒一辈子,但连一年都没撑过实在是意料之外。张盼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身体在一年前就已经适应了这个时空的水土,内力也开始慢慢积累,幸亏她自己修为颇高,能够做到完美的内敛,否则早就穿帮了。
雨水倾盆,水幕中的两人即便有着极高的目力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在这样的天气里,因为护体真气的笼罩,两人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你和水娃,明天便离开邪异门吧。”
“现在我有自保能力了,你还能再给我一个理由吗?”
“你忘了你的梦想了吗?”厉若海的声音被雨水冲刷得不太清晰,但张盼明白他的意思,他说:“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庇护了。”
“而厉若海,也欠不起你更多了。”
这是他第三次想让她离开,也是最后一次。
而她,也不能拒绝了。
“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可以。”
“逢年过节我可以给你送礼吗?”
“可以。”
“你会给我写回信吗?”
“我说石无遗写可以吗?”
“可以。”
虽然看不清楚,面对面的两人却知道对方在笑。
这场别离也许真的会让人感伤,但至少不是在此刻,不是在今晚。
“我可以给行烈寄玩具吗?”
“不行。”
“呵……”
第二天,张盼拉着水娃的手踏上了厉若海为她准备的轻舟,除了一个邪异门的船夫外别无他人,也只有如此的不起眼,才能保证这一路上的安全。
送行的人很多,石无遗送了张盼一本古籍,商良送了张盼一支古笛,郑光颜送了张盼一张古画,高十七送了张盼一篮海鸟蛋……
“诸位保重。”张盼行了一礼,眼角湿润。
现下才是感伤之时。
舟将行之际,一直沉默着的厉若海一跃而上,拿过了船桨。
“当日我与你划舟至此地,今日我虽不能送你至京,但也应伴你一程……”
“那么厉兄莫忘在千米之内回去,否则以厉兄的轻功……得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