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桃李天下》九月雪六月霜

66、第六十六章 云汉

　　秦梦瑶受的伤也是筋脉上的问题，一回生二回熟，张盼也算是有经验了，半天的功夫便保住了这位仙子的性命。
　　“我虽然能够将已经破损的筋脉修复，但终究不如原来的，你千万莫要过度使用真气。”秦梦瑶的情况和厉若海不同，慈航的心法有几分道家随遇而安的味道，她们所练的真气会逐渐适应体内的筋脉，在对气息的控制上几乎无人能及，但同样的，她们的筋脉在强度上还有所欠缺。燎原真气则完全相反，它的磅礴气势不仅是敌人的噩梦，对于拥有者也是极大的挑战，为了承载这种真气，使用者必须不断地锤炼自己的身体，这才有了厉若海的人类极限。
　　“梦瑶多谢张先生相助。”秦梦瑶一双美目中满含感激，清澈动人。
　　张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吐出了一句“自己保重就好。”
　　虽然不喜欢慈航静斋的一些做法，但并不能够说里面的人都是十恶不赦。身为武林门派却参与到政治之中……从一开始她们的路就错了，且没有任何退路。
　　无论在哪个年代，女神都不是好当的，梵青惠、师妃萱、言静庵……这些女人都好像是复制粘贴似的一个性情，这样的门派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高高在上，毫无生机。
　　但这些与张盼又有什么关系呢？秦梦瑶最终会不会变成另一个言静庵又有谁会在乎呢？
　　踏出小屋，却不见厉若海，随手拉了一个人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是厉若海拉着烈震北走了……
　　张盼：……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该怀疑点什么？
　　厉若海要和烈震北谈什么张盼多少猜得到一点，如果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让烈震北燃起活下去的愿望，那个人一定是厉若海。
　　“我以为先生会很讨厌慈航静斋的人。”劳燕从高高的树上一跃而下。
　　“是不太喜欢。”张盼回答道，“但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我一直以为强者也是这样。”
　　张盼摇了摇头，“不是的，像庞斑这样的人虽然看上去任性妄为，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但他的喜好是超脱了本能的约束。就像他喜欢言静庵，这种喜欢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将武学、境界等很多很多的东西都加入其中，他放任自己喜欢言静庵是因为他知道这场爱情的输家不是他。”
　　“言斋主是输家吗？”
　　“反正她没有赢。”张盼说道，“而庞斑……”
　　她不需要再说下去，靳冰云的遭遇还是劳燕告诉她的，否则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欺骗了风行烈的女人？
　　庞斑已经过了情关，魔种成没成功对他的意义已经不大了，他已经进入了一种新的境界。
　　“对了，你还没有仔细和我说过韵蓉的情况。”
　　劳燕叹了口气。
　　张盼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是不是出事了？”
　　“也不算是吧，只是……”

　　浪翻云原本是打算来帮助双修府的，只不过他在出发前遇上了一些状况。
　　翟雨时的夫人突然失踪了，在和浪翻云谈过话之后！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只不过经过三年前乾虹青的栽赃陷害没有人愿意、或者说有这个胆量去轻易怀疑浪翻云。
　　但是浪翻云是一个正直有所担当的人，韵蓉不是乾虹青，她并不是喜欢惹事生非的性格，就算和别人起了矛盾也是退让得比较多，她的失踪有很大可能是出了事。在这种时候，他再远赴双修府管别人的闲事也就有些不合适了。因此，在他听说厉若海也赶去那了之后便彻底打消了前往的念头。
　　“浪首座，我可否再问问拙荆与您谈了什么。”
　　这几日翟雨时的面色难看了许多，如今不过是抱着一线希望强打精神。浪翻云很能够体会到他的感受，当初若是纪惜惜忽然下落不明他不知道会做什么。所以他愿意尽一切可能来帮助这个丈夫寻找他的妻子。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一直都没有开口，我也就没有多问。”
　　翟雨时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是我不好，回想起来这几日她确实是有些心绪不宁，可恨我竟只将这当成是妇人家寻常的忧虑，没有好好问个清楚。”
　　韵蓉终究是一个不会武功的灶台女，他平日又不让她接触帮务，她真碰上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处理，难免会上别人的当。
　　“韵蓉她……会不会在害怕？”这样的念头止也止不住，他是知道的，虽然她表面上总是乐呵呵，心里却藏了许多事，有时在夜半时分，她总会偷偷地在被窝里流眼泪。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因为她仍放不下戚长征，但现在回想起来，只怕这种悲伤要比他猜想的复杂许多。
　　“不用担心，也许她只是闹了别扭，想回家住两天。”
　　“家……”翟雨时苦笑一声，“她的家又在哪里呢？”
　　原来我对你，什么也不了解。
　　惹出了这么一帆风波的韵蓉正在一叶扁舟之上，她的面前是一片碧蓝无垠的大海。
　　小舟晃晃荡荡，好似飘在云端，没有归处，也没有束缚。
　　她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能把浪翻云留在怒鲛帮。
　　她一定要把浪翻云留在怒鲛帮，因为没有天下第一剑的怒鲛帮根本躲不过朝廷的围杀。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浪翻云是怒鲛帮成名的依仗，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当年的上官飞是何等的惊才艳艳、豪情满天。
　　但韵蓉知道朱元璋肯定不会忘，他忌惮怒鲛帮比忌惮浪翻云还厉害。
　　如果是师姐的话，这个局面一定不会是难题。
　　可她不是她的师姐。
　　所以她只能用这种蠢到了极点的办法。
　　“我好像真的傻极了。”她苦笑了一声。
　　“对于这点我十分赞同。”
　　韵蓉愣了愣，不知何时有一艘小艇开到了她的身边，小艇上的人一身雪衣，长身玉立，姿容堪称世间绝色。
　　“你是……”韵蓉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叫邱英容，你大概听过我的名字。”
　　“韵蓉见过大师姐。”
　　邱英容点了点头，“是劳燕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也算是弥补他乱传消息的作为吧。”
　　朝廷要对付怒鲛帮的消息自然是劳燕在通知韵蓉张盼出关时顺便提及的，他本意只是想让韵蓉平日里当心一点，谁晓得这个傻姑娘直接玩了这么一手，真是对得起那些年他们一起学的兵法基础。
　　“大师姐见过先生了吗？”
　　“未曾。”邱英容看了她一眼，“托你的福。”
　　“是韵蓉的错。”她低下了头，神情低落。
　　“的确是你的错，但你给我造成的麻烦和你给怒鲛帮造成的麻烦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怒鲛帮出什么事了吗？”韵蓉霍地一下抬起头，目光中带了几分惊恐。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邱英容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我听说翟雨时这几天来只喝了点稀饭，从早到晚都在找你的踪迹。”
　　韵蓉的眼中有泪光闪动，“他会放弃的，等他放弃了，我们就都解脱了。”
　　“也有可能在他放弃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的命玩没了。”邱英容残酷道。
　　“有浪翻云在不会的。”
　　对于这样的笃定，邱英容一下子没了说辞，一个人如果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那么她的决心也就是几乎无法更改的了。
　　“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韵蓉看着不远处的落日，“反正……”
　　我本来就没给自己留退路。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性格，你以为你是在做什么，从自我伤害中获得自以为是到极点又自私到极点的满足感吗？”邱英容挑眉道，“你现在的作为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有什么两样，口上说着不能伤害到最后却把别人留在痛苦之中。”
　　“你以为放下一个人是这么容易的事吗？你以为一个失去了挚爱的男人会有多坚强？你以为人人都可以是浪翻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