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桃李天下》九月雪六月霜

70、第七十章 鱼丽

　　虽然与方夜雨年岁差不多，鹰飞确确实实是一个比方夜雨难缠得多的角色，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强和对女性的吸引力，更是因为他天生冷酷无情，方夜雨尚且会对秦梦瑶动心，而鹰飞却是从心底里将女人视为玩物，也难怪里赤媚会这般赞赏他。
　　“红袖姑娘可愿为在下弹奏一曲《鸥鹭忘机》，在下正想做那没有伤害鸥鸟之心的渔夫。”鹰飞的一双眼中光彩熠熠，红袖一阵晃神，险些便要答应下来。
　　“那渔夫将海鸥视为玩物，鹰兄说这话又是将红袖姑娘视作什么呢？”风行烈冷冷道，他对鹰飞的作为早有所耳闻，对这样的恶鬼极端厌恶。
　　鹰飞也不动怒，只是将目光转向戚长征，“柔晶哪里去了？戚兄不是这般喜新厌旧之人吧？”
　　这又是挑拨离间的言语，风行烈只觉得心中一片烦躁，受其师父的影响，他最恨他人在决战开始之前耍这些小手段，当下便想跳下楼去和这家伙过两招，只是此人与戚长征有私仇，他不能在戚长征之前动手。
　　“你这小子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抛弃水柔晶后又对她纠缠不休，你还是男子汉吗？”戚长征虽满脸悠然之色，但他的手已经握上了刀柄。
　　“红玉的事是你做的吗？”尚亭忍不住质问道。
　　鹰飞微微一笑，“尊夫人投怀送抱，若我什么也不做岂不是太失礼了吗？”
　　尚亭闻言大怒，正要冲上去与他决一高下，却被风行烈拉住，“他这是在激怒你。”他低声说道，又向楼下高喊了一声，“你犯下如此恶行犹敢前来，想必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鹰飞又是一声大笑，“那我倒要看看戚兄愿不愿意把杀我的机会让给别人了。”
　　戚长征长刀在手，大笑一声，“这倒是你今夜唯一一句人话！”言罢，跃下楼去。
　　今夜的血战这才算拉开了序幕。

　　“小姐，你要不要再吃点？”穿得俏生生的小丫鬟试探地问了一句，言语中尽是担忧。
　　“放在那里吧。”
　　长发及腰，却不加任何装饰地就这样让它铺洒着，姬川川跨坐在长凳之上，凝视着院中那棵已经活了五十多年的老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您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
　　“你这话倒是和话本里的一模一样。”姬川川说道，“你下去吧。”
　　“小姐……”丫鬟还想再劝，却被身后的人止住，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老爷？”
　　来人正是姬永山。
　　他依旧是几年前那副温文冷淡的模样，只是鬓角多了许多白发。
　　“父亲。”姬川川行礼道。
　　“你是怎么了。”挥退了丫鬟，姬永山长叹了一声。
　　“女儿不孝。”她忽然跪下，“女儿此生恐怕再不能嫁人了。”
　　姬永山微微一愣，却并未动怒，而是先将姬川川扶了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女儿爱上了一个与女儿距离太远的人。”
　　“那为什么不去缩短这距离呢？”姬永山漫不经心道，好似根本不在乎姬川川的行为可能会让整个姬家成为笑柄。
　　“女儿试过了。”
　　“仅仅是试过吗？”姬永山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中带着一份忧伤，“仅仅是试过是不够的，如果你不做出足够的努力，这份遗憾会持续得比你想象得更久。”
　　“女儿爱上的是一个和父亲您一样年纪的江湖人。”
　　“啊，这样啊……”姬永山的声音很平静，“无论你信不信，你的爱慕不会比我曾拥有的情思更加大逆不道。”
　　姬川川不怎么相信，但她依旧感到了心中涌现的感动。
　　“可是，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姬永山以鼓励的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他现在在赴一场几乎必死的局。”
　　“那你现在还等在这里做什么？”姬永山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
　　饱经风霜的老人读懂了女儿眼中的挣扎，长叹一声，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一个决定能让所有人满意，不会有一个不伤害任何人的圣人，你总需要作出决断。要知道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痛苦，但让我看着你后半生强颜欢笑难道我就会快乐了吗？”
　　姬川川大受震动，不禁跪下行了大礼，“多谢父亲。”
　　“我只是，希望借你的圆满，来弥补我当年的遗憾。”姬永山淡淡道。
　　当初，我没有说出口的权利，现在……我不希望看见有这种权利的你放弃。

　　鹰飞的肩上有一道刀痕，鲜血染红了半边身，而戚长征眼耳口鼻尽流出了血丝，恐怖至极。
　　“你若现在认输，我可饶你一条狗命，只是这里都被我们包围了起来，让你们插翅难飞。”鹰飞大笑道。
　　只是他的笑容没有持续下去，他对面的众人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一个女人，一个绝美的女人走了进来。
　　这里的美人已不少，但这个女人的美依旧能够让人惊叹。
　　她一身白色的锦衣，墨色的长发被简单地束在身后，面容沉静，目光淡漠。
　　她的气质世间难见，但这不是让众人露出这种神情的原因。
　　在场的皆是高手，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邱英容见过诸位。”她的声音像是雪山上剔透的寒冰，但这凉薄的敷衍却没有激起任何人的怒气，邱英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人，在看见封寒时微微吃了一惊，“晚辈见过封寒前辈。”这一次的问候明显恭谨了起来。
　　封寒忽想起惜之曾提过她有一名为“英容”的女弟子，不禁感到几分惊喜，“莫非你是……”
　　他又想起这位好友还处于隐居状态中，便将剩下的话收了回去。
　　鹰飞见这女子将自己无视了个彻底，心底不禁有几分恼怒，但他平日多受里赤媚指点，眼光自然不差，这女子的根基是他生平仅见，几乎可与里赤媚这样等级的高手相提并论，并不是他能抗衡的，便不着痕迹地退至门口，方便在情况有变时及时撤退。
　　“你太过爱惜自己的性命，却又偏偏不珍惜别人的性命，所以你的武功只此一生，也只有这个成就了。”邱英容冷冷说道，“所以说……”
　　“你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剑出，剑回。
　　戚长征彻底失去了击败鹰飞的机会。
　　在场的人又是一惊，鹰飞的实力之强有目共睹，虽然他受了伤，但能一剑取了他性命，这女子的武功该是高到了怎样的地步？
　　封寒亦露出了赞叹之色，不仅仅是因为英容的武艺之高，更是因为张盼培养后辈的能力。
　　“他之前说门外有许多人吧？”邱英容将窗户彻底推开，洁亮的月光依旧高高地挂在天空上。
　　“真美啊……”她的感叹余音未消，街上便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喊杀声，“真是败兴。”
　　她走了出去，穿过了一片狼藉的大堂，走出了这座曾让无数人醉生梦死的小楼。
　　两道黑影疾驰而来，一镰一剑，杀意凛凛。
　　风行烈的手尚未握住枪柄，便见原本气势汹汹的袭击者如同断线木偶般向邱英容两侧坠去，重重地落在地上。
　　女剑客踩着银色的月光，闲庭漫步般地在这战场中前行，宛如掌管梦境的神明以瑰丽飘渺的羽翼轻轻拂过，令一寸寸的土地重归静谧。
　　待她走出了好长一段距离，楼中的人才回过神来，封寒一声长啸，手提长刀率先冲了出去。在他身后的是风行烈，宁碧翠为了照料戚长征和红袖落在后面，尚亭和小半断后。
　　不远处的高檐之上，是满面寒霜的甄夫人甄素善和她的师叔花扎敖，还有山查岳。
　　她这次带来的高手已有三分之一折在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手中，而这个女子却依旧稳如泰山，几乎不可撼动。
　　“她是什么来历？”甄素善紧紧地盯着那人，女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
　　天境高手！
　　这四个字一略过甄素善的心头便让她本就过分白皙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她知道自己心乱了，这一场争斗必定不能够尽全功，但也不能这样简简单单地撤退。
　　她的目光锁定在封寒身上。
　　至少……要给那些和他们做对的人一个足够的威慑。
　　花扎敖和山查岳明白了她的心意，飞身下去，甄夫人亦紧随在他们身后，三人直扑封寒而去。
　　不远处的风行烈心中着急，却疲于应付竹叟、毛白意和莫意闲，一是抽不出身来。
　　封寒面色一凝，手中攻势更加凌厉，却是同归于尽的架势，显然是自知此劫难过，要带走几个敌人同去。
　　危急关头，一道银芒呼啸而至，花扎敖面色一变，急退数步，将甄素善带至另一侧的屋檐上，躲闪不及的山查岳被银芒当胸穿过，他反射性地伸手去抓它，反而被之上的气力击得向后飞去十数米远，被狠狠地钉在墙上。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正看见那个女人脸上略带嘲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