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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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莲倾就坐在院子里，低头一瓣一瓣地数着地上的桃花，听到澜厌的问话就数岔了，抬头时显得特别无奈。
“你是不是觉得闷在家里太乏味？”
他说起“家里”二字时格外自然，澜厌却还是难免觉得突兀，愣了愣没答上话来。
莲倾却已经站了起来：“我们出去逛逛吧。”
澜厌本来不过是随口问的一句，这时见莲倾说走就走，丢下一句话就往门外挪，挪了几步还回头看他，见他不动，那张精致的脸上漾起一抹浅笑。
莲倾微弯下腰行了个极得体的礼：“上仙，有请。”
澜厌别无选择，只好冷了一张脸走过去。
莲倾也不在意，笑眯眯地领着他往村子里走。
这时天色已经微暗，天边染着大片的红，村子里炊烟四起，不时有人高声喊孩子回家吃饭，伴着几声狗吠，显得热闹又安详。
两人刚走进村子，就有赶着回家吃饭的小孩一头撞了过来，莲倾眼明手快地把人扶住，笑骂：“小妃你这是故意往我身上撞的吧？”
澜厌看着那才六七岁的小丫头刷地红了一张脸，也不禁有些失笑，刚想着莲倾会怎么做，那叫小妃的丫头却已经飞快地抓住了莲倾的衣角撒起娇来：“莲倾，好久没见到你了，来我们家吃饭吧？”
“可是我要陪这哥哥玩。”莲倾指了指澜厌。
小妃的目光迅速移到了澜厌身上，小手往他身上一抓：“哥哥来我们家吃饭吗？”
澜厌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事，下意识就退了一步：“不要。”
小妃脸上顿时浮起了一抹失落。
莲倾揉了揉她的头：“没事，下次再去就好。快回家吃饭吧，我陪哥哥玩。”
小妃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又看了澜厌一眼，突然问：“莲倾，这就是你的娘子吗？”
莲倾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不住地摇头，却笑得特别开心。
“小妃，不能这样说，娘子都是女的，这个是哥哥哦。”
小妃偏了偏头：“那是你的相公么？”
莲倾笑得更开心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澜厌在一旁听着，脸色都快黑成墨了，见他们还在喋喋不休地聊着，干脆扯了莲倾一把：“走了。”
莲倾被他扯得踉跄了一步，却笑容不减，只是一叠声地道：“好好好。”
另一边也终于有人来找小妃了，三十来岁的妇人看到两人，便飞快地抱起了自家女儿，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小妃不懂事打扰到你们了吧，真是对不起。”
“没事没事。”莲倾笑眯眯地道，声音都显得格外轻快。
澜厌忍不住又扯了他一把。
那妇人也看在了眼里，抢先道：“我们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明明是普通的话，话里却含着说不尽的暧昧，澜厌挑了挑眉。
“那边山上的桃花开得最好，村里的小儿女都爱到那儿去呢。”
这话就更让人遐想了，澜厌的眉头又抽了抽。
莲倾却已经在那边说：“就是要到那边山上去呢。”
妇人笑了，拉着女儿回家，还不时回头朝他们俩挥手。
“什么意思？”
走远了澜厌才问。
“什么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去哪？”
莲倾勾唇一笑，笑得格外良善可亲：“到处走走呀，你醒来后还没有好好地逛过这里吧？”
澜厌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到山上去？”
“那山是这桃花泽里最高的，可将整个桃花泽尽收眼底。”莲倾理所当然地到，笑意依旧盈满了眼。
澜厌没有再说话了，依旧冷着一张脸跟着他走。
没想到才往前走过两户人家，又被叫住了。
这次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笑呵呵地：“莲倾，好久没见你。”
“嗯，最近没出门。”莲倾完全就是一副邻里拉家常的姿态。
澜厌迫不得已跟着停下来，脸上又冷了几分。
那老头却完全没受影响，依旧笑呵呵地，望着他道：“这是跟小哥上山去吧？”
“只是随便走走。”莲倾笑着解释。
“走走吧，到山上走走吧。”老头显然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挥挥手就不再理会两人。
莲倾笑着去看澜厌，对上他冰冷的目光，才微微敛了笑意，却还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甚至带了几分俏皮：“怎样，上仙我们上山走走去？”
澜厌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哼了一声，径直迈步往前。
莲倾连忙追上两步，与他并肩走着，一边指着两旁开始介绍，终究没再跟路旁的村民拉家常。
村子不算大，却也不算小，就他们这一路走去就有十来户人家，澜厌听着莲倾一家一家地说，渐渐也就听进去了。
这个人是真心在护着这些凡人。
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人，他都细细地记在心上。
澜厌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莲倾究竟过了多少年，只是一旦想到这一点，他就无法再想下去了。
“这山路还算好走，到了山顶，风光挺好的。”
澜厌站在那儿好一会，才意识到莲倾这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走吧。”
然后莲倾就笑了。
这一天莲倾似乎笑得比平时都要多，每一次都笑得特别灿烂，让人眩目不已。
澜厌跟着他走在山路上，这山路比通往法阵的路要好走得多，漫山都是盛放的桃花，放眼看去便是连绵的桃红，与天边烟霞融为了一体。
“这边的桃花确实比较好看。”
听到莲倾的感叹，澜厌也不过是又扫了一眼周围的桃花，他也不否认，这里的桃花要比山下开得好。
只是微风吹送，花瓣纷然，他忍不住就想起了那法阵中的桃花。
“似乎还是那边的更好看一点。”
莲倾愣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他说的是哪里。
“……嗯，大概是吧。”
短暂的对话让气氛微妙地沉寂了下来，两人的脚步放慢了，却谁都没有再开口。
山其实并不算高，小半个时辰就到山巅了，莲倾先停了步，澜厌也就跟着回头看，入目便是如画的桃花泽。
“很漂亮吧？”莲倾的语气里多了一分骄傲。
澜厌看了很久，才应了一声：“嗯。”
阡陌田野，流水人家。山似墨玉，水似霓裳，十里桃花开遍，艳如胭脂红。再美不过。
只是……
澜厌的目光不经意地往东边看去，连绵的山峰之后，是一块荒芜的废墟。
就像是无暇的画卷上硬生生被烧出来的一块。
澜厌都觉得可惜了。
“居然都这么大了。”
莲倾的声音响起。
澜厌回头，就看到莲倾已经敛尽了笑容，眉目间只残余下淡淡的惆怅。
他迟疑了很久，终于开口：“只要破了法阵就好了吧。”
莲倾一愣，随即笑开：“也对。”他看着澜厌，“这里很不错吧？”
澜厌没有回应，他也不在意，极随意地往桃树边上一靠，坐了下来。
澜厌听到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才转过头去看，桃树下的青年一脸慵懒而满足的姿态会让人忍不住跟着放松下来。
鬼使神推地，他也走了过去，在莲倾身边坐了下来。
桃花自头上飘落，坐下来所看到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天地高远无边，仿佛能够容纳一切。
两个人靠得很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周围很静。
似乎经受不住这样的沉默，莲倾突然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澜厌心中一动，却不动声息。
“很久很久以前，”莲倾也没有等他的回应，“有一个人，跟另一个人，为了逃避敌人的追杀，逃进了深山里。其中一个人为了救另一个人受了伤，他们跑啊跑，终于跑不动了，就像我们现在这样，肩并肩地坐在一起。”
他说得很平淡，白开水一样的故事，澜厌却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
“那个人特别喜欢他的同伴，喜欢到……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却只要能够这样坐着就满足了。所以那时候，虽然很危险，受伤也很难受，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开心，只是……一直没敢对他的同伴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澜厌却能听出话里的开心和遗憾。
他其实一开始就明白，莲倾要讲的并不是什么故事。
“是……什么时候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