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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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厌握着竹简站了很久才又一次往下翻。
再往下也都一样，大多被磨平了，偶尔有没被磨去的，刻痕也很浅，火烧的痕迹覆在上头，什么都看不清，勉强能辨认出来几个字，也都是零零碎碎，无法成文。
澜厌面沉如水，他很耐心地将竹简翻到了最后，然后才收起放回书架上。
迟疑了一下，他又将先前的那卷竹简拿起来，重新展开。这一次他没有留意竹简上的记载，只是盯着竹简看，一路往下翻到最后，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疑惑。
这一卷竹简乍看下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现在仔细看下来就会发现，这竹简当初记载的东西一定不只这么多，只是有一部分竹片被人取了下来，虽然可能因为年代久远，痕迹已经很模糊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某几块竹片原本并不是相连的。
澜厌皱着眉头站了一会，才将那竹简放回去，把目光转到了旁边的书架上。
那书架上大概与前一个书架相距三五百年的记载，零散地堆放了十来卷竹简。
澜厌翻拣了一下，挑出来最早的一卷，却没想到翻开一看，开头几块竹片就跟之前的一样，早就被磨平了。
再往下翻，才开始有零碎的字句，再然后才逐渐成段，勉强能看明白，这是当时村里开始进行祭礼，于是记下了祭礼的过程和规矩。
澜厌草草看了一下，便又拿起另一卷竹简。只是接连三四卷竹简上，记的都是一些村里的事，比如田耕，筑房，偶尔会提到莲倾提供了什么帮助，但根本没有澜厌想知道的事。
外面的天色已经比之前要暗了。
澜厌又将一卷竹简放回书架，看了一眼天色，终于还是翻开了下一个书卷。
——八月十七，天降外来者，自言乃浮玉山使者。
澜厌的手紧了紧。
莲倾所说的，用来救他的法宝，就是浮玉山的。当初他就对此非常怀疑，因为浮玉山一脉虽是仙家，却独立于天庭之外，不受管束，不听调遣，地位超然，大多数仙家遇上了都要礼让几分，凭莲倾这样的，不说偷或抢，就算真的是借，又凭什么呢？
然而这记载上，竟真的记载了浮玉山的来使。
澜厌屏息往下看，但记录上写的东西非常有限。记载者大概也不知道浮玉山的使者究竟是为何而来，就只能记下他知道的东西。
浮玉山的使者似乎冲着莲倾来的，双方一见面就打了起来，莲倾甚至还受了伤。但之后浮玉山的使者似乎被他说服了，双方商谈了一夜后，浮玉山的使者就离开了。
澜厌停了下来。
浮玉山的使者冲着什么来的，现在除了莲倾，谁都不知道。他只是忍不住想，也许那些人冲着的，不是莲倾，而是他。是那个救了他一命的法宝。
澜厌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竹简上的字。
那个人守了他三千年，这三千年里，那个人经历的，又是什么呢？
澜厌没有再看下去，他只是将竹简重新收好，放回了书架上。
走出门时，村长还守在门外，看到他就笑了起来：“小哥找到想看的东西了么？”
澜厌这才回过神来，看了村长一眼，道：“算是找到了。只不过……”
“只不过？”
澜厌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我翻看竹简的时候，发现有几卷竹简上的记载，被人磨去了。”
“啊，那个啊。”出乎意料的，村长似乎早就知道了，“确实是有好些竹简上的记录被磨掉了。”
“怎么回事？”
村长苦笑道：“实话说，我们也不晓得，只知道好几百年前就没了，似乎是小孩子恶作剧造成的。后来大家都想过要补回来，能找得到记载的，都记上了，剩下实在找不到的，就没办法了。”
“小孩子恶作剧？”澜厌喃喃地重复着村长的话。
村长看着他，似乎有些忐忑：“这个很重要么？”
澜厌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摇了摇头：“不是，只是看到了，觉得有些奇怪。”
村长笑了起来：“其实这个记录，我们之前还找过莲倾，不过他说，几千年前的事，早就忘干净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了就没了吧。”
澜厌点了点头，也没有答话，看了一眼天色，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今天有劳了。”
村长连连摆手：“哪里的话，今天小哥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今天太晚了，改日备好了酒菜再来谢你。”
澜厌没在意，等村长到别离开后，他才慢吞吞地走到祠堂前的大树下坐了下来。
最开始，他其实怀疑过那竹简上的记载，是莲倾抹去的。但后来发现，一些不相干的记载也被抹去了，这怀疑就变成了疑惑。
村长说是小孩子恶作剧，他也就将信将疑。也许村长说的话是真的，也许就是莲倾抹去的，但追究这点真相，根本就没有意义。
他终究无法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
他跟莲倾的过去，三千年前发生过的事，始终就只有那么一点模糊的记载。他不知道为了救自己，那个人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不知道那个人跟浮玉山的人是不是定下了什么约定。
澜厌坐在那儿看着远处山上的大宅子，突然有种自己走进了死胡同的绝望。
“咦，这是澜厌小哥么？”
一个声音传来，澜厌抬头，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妇人，正好奇地望着自己。澜厌愣了愣就想起来了，这是小妃的娘。
见澜厌抬头，小妃的娘就笑了起来：“小哥怎么还不回家，天都要黑了，莲倾在等着你吧？”
澜厌迟疑了一下才道：“这就回去了。”
小妃的娘倒是自己解释了起来：“哎，我们当家的想喝酒，刚给他打酒回来呢。”
澜厌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妃的娘也不在意，说完就挥挥手：“家里等着呢，先走了，小哥下次跟莲倾一起来呀，小妃可喜欢你们了。”
说到小妃，澜厌却是心中一动：“大嫂。”
“哎？”
澜厌站起来走过去：“我跟你走一路。”
小妃的娘很意外，却也没有拒绝，等走出一段，才小心地问：“小哥有话要说？”
“大嫂，我那天听小妃说起，你跟她说起过我。”
小妃的娘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就是那次你跟莲倾出门碰上了，给她说了两句。”
澜厌没太在意她的解释，过了半晌，才道：“实不相瞒，我醒来后，过去很多事情都忘了。可我不想让莲倾难过……村长说，问村里人，大家都知道的，那大嫂能给我讲讲么？”
小妃的娘刚听了开头就已是一脸的难过，听他说完，便道：“小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澜厌道：“记得一些，但不多。”
“哎……那我从头讲吧。其实我也是听我爹娘说的，不过大伙都差不多，都是家里长辈流传下来的。”小妃的娘斟酌了一会，道，“传说最初你们都是天上的仙家，可是后来动了凡心，就逃到这里来了。天庭派出了天兵天将来追杀你，莲倾想保护你，就一个人偷偷出去面对，你知道后追了过去，结果被打伤了，最后莲倾花了很大力气，求来仙草，才救了你的命呢，后来又守了你好几千年，你才醒过来。”
“他是怎么求的仙草？”
“这个……”小妃的娘想了很久，“我也不知道，都说是花了很大力气的。”
这个说法似乎跟之前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并没有什么不同。澜厌暗叹了口气，正要放弃，却突然灵光一闪，瞪大了双眼。
“你刚才说……天兵天将来追杀我？还是追杀我们？”
小妃的娘愣了一下，才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追杀你吧？我记得小时候我爹是这么说的。而且如果是追杀你们的话，为什么莲倾要一个人出去？”
这并不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但澜厌知道，这就是小妃的娘跟之前花婶说的最大的不同。
不一定就是事实，但既然有这样说法，就代表这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天庭追杀的人，是“他”而不是“他们”，那就太奇怪了。
他是天庭战将，是天庭的刀刃，而莲倾身份不明，甚至带着妖气。结果他临阵脱逃，丢下天兵与莲倾私奔，天庭不考虑杀了让他背叛的莲倾，逼他驯服，反而无视莲倾而选择直接杀了他，这其中……是出于什么特别的原因么？
澜厌突然意识到，这若是真的，那当年的事，也许比他知道的、比他猜测得要复杂得多。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