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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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厌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感觉到掌中握着的那只手挣脱了一下抽了回去，但那种微凉的触感一直残留着，似乎一点点地渗到心里去。
莲倾就在他跟前，两人不过隔着一步的距离，明明一伸手就能把那只手抓回去，可是澜厌第一次觉得，这一步的距离居然这么远。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体会。这种细腻的感觉格外新鲜，却又比任何疼痛都让人难受。
“说话啊……”莲倾的声音已经有些微颤，不知道是哽咽还是因为害怕。
澜厌叹了口气。他再一次抓住了莲倾的手：“回去吧。”
但莲倾很快就又挣脱了，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步的距离僵持着。
“我能问什么？”
澜厌终于开口，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够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去说这一句话。
一样的问题他已经问过无数遍，一样的答案他也已经听过无数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问什么。
问这个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问他在隐瞒着什么？问他在害怕着什么？
这个人不是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回答过。
两个人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终于彻底退去，天幕如海，沉沉地像是要压下来一般，让人窒息。
“还是不行么？”
莲倾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澜厌的心尖无端地颤了颤。
澜厌抬起头，却发现莲倾并没有在看他。垂着眼站在那儿的人显得格外绝望，绝望得让澜厌有些疑惑。
“是不是不管再过多少年，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爱上我？”
“你在说什么？”澜厌皱起了眉头。
但莲倾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你说你心动的时候，我都当真了……可是到底还是不行……”
莲倾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都听不见了，他却还在不断地说着，魔怔一般。
澜厌一把摁住他的肩膀：“莲倾！”
莲倾闭上了嘴，过了一会才慢慢抬起头。
“你听我说。”澜厌不知道莲倾在想什么，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一次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不明明白白地告诉这个人，也许他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喜欢你，澜厌爱的是莲倾，这样足够吗？”
“可是你还是无法相信我，不是么？”
澜厌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我今天……一直跟着你。”
澜厌一惊，直到刚才，他才发现了莲倾，也一直觉得莲倾因为身上有妖气，怎么都无法隐藏，可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你迟疑了。”莲倾停了一会，突然说。
澜厌又是一惊，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刚才那一刹那，下意识地戒备了起来。就像他一直以来在战场上，在面对敌人时一样，因为细小的异样就彻底地戒备了起来。
他看着莲倾，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莲倾看起来却似乎比之前要平静得多：“我看到你跟村里的人打听我们的事。”
“那是因为……”澜厌蹙着眉，他想要解释，却发现他所要解释的远比言语能说的要复杂得多，“我只是随意问问。”
“故意找借口单独去问？”
“那是因为你不肯说。”澜厌脱口而出，然后他就看到莲倾目光分明地黯了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我不想逼你。”
莲倾似乎怔了怔，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澜厌直视着他的双眼。
“你还是想知道，对么？”
澜厌没有回答。
“好，我告诉你。”莲倾的声音有些空然。
澜厌下意识地眉头又紧了紧。
而莲倾又沉默了下来，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久得澜厌以为他根本不会再说话，才听到他开口。
“骗你的。”他的声音有些艰涩，“都是骗你的，我们不是恋人。”
澜厌双眼微瞠，却只是死死地盯着莲倾，等着他说下去。
莲倾说得很慢，每一个字似乎都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我们从来没有相爱过，都是骗你的，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全部……都是假的。”
澜厌还是没有说话。
莲倾也没有再说下去，他在等澜厌的反应，然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他。
终于他咬了咬牙：“所以你不需要为那些子虚乌有的往事勉强自己……就这样算了吧。”
澜厌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亮都彻底地黯了下去。
莲倾似乎终于撑不下去了，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颤抖：“……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作从来没有听过。”
“如果以前的都是骗我的，那现在呢？”澜厌突然问。
莲倾一下子抬起了头，脸上是掩都掩不住的错愕。
澜厌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地道：“如果那都是假的，村子里的传说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私奔到这里来的，我是怎么到这来的？因为什么受伤？浮玉山的法宝又是怎么回事？”
“……都是假的。”莲倾迟疑了很久才道，“凡人不过百年阳寿，一代传一代，只要一点误传，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村里的记录呢？”
“如果你看过，一定会发现有很多被人磨掉的地方吧？”
澜厌语窒，半晌才道：“是你？”
“但是村长会告诉你，是小孩子玩闹造成的吧？”莲倾似乎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甚至微微地笑了起来。“你看，凡人的传说就是这样，只要几百年，就会面目全非。”
澜厌沉默了，好久他才道：“那我刚才问的问题呢？记载上说的浮玉山的来使，是真的有来过吧？他们来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们的法宝。”
“我是怎么受伤的？”
“你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么？”
“天庭又是为了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丢下五万天兵，临阵脱逃。”
“为什么脱逃？”
澜厌一句比一句问得急，莲倾的回答也快，直到这一句，他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回答。
“既然你都说了那么多，还有什么不能说？”澜厌的声音很冷，他始终盯着莲倾的双眼，如同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我说过了，因为我的身份和能力，天庭不会轻易放我离开，如果可以，他们会选择除掉让我背叛的一切诱惑。可是究竟为什么，他们会选择杀了我？之后，又因为什么罢手，让我活了下来？”
“那是因为……”
“为什么？”澜厌已经数不清自己第几次问出这三个字。
莲倾几乎同时退了一步，却始终没有再说。
澜厌觉得有些愤怒，他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他只知道，这愤怒之下，还有更多他不想承认，却无法不承认的慌乱。
“究竟是你以前在骗我，还是你现在在骗我？”
“我……”
“还是说，你又想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去死？”
莲倾未说完的解释停在了唇边，澜厌的气势也顷刻消散，一切如同突然静止，这一句话就像是什么诡秘的法咒，让两个人就这么僵在了那儿。
澜厌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他想要再说点什么，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丝声音。
莲倾的脸上浮起了分明的慌乱，他惶然地看着澜厌，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澜厌下意识地跟上前，却像是触及到了什么，莲倾失控地猛地推了他一把，转身头也不回地逃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