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有师兄疼》凛冬

13、一技傍身好活命

　　梅子谦近来一直与他们一道，举止从容，不曾有过特别的言行，桑白哪里能料到他竟会在朔日之前去寻冷蛇。梅子谦此举大抵也教冷蛇猝不及防，他想自己一个人把事情全解决了？逞什么英雄！

　　他应当才走不久，桑白疾步出门，穿过园子方拐了弯，就与桑妙撞个满怀，后者正浇完水归来，手捧一把陶壶，嘴边沾着泥土，一脸满足。

　　“城西竹林！”桑白语速飞快，不及对方反应便同桑绿一人一边强行将他拽住一溜小跑。

　　桑绿边跑边道：“离约定之日还有一天，冷蛇会在那里出现么？”

　　“你师叔既然去了，就表示他有一定把握。”桑白自然希望梅子谦能扑个空，男人这般行事，不是好兆头。

　　桑妙挣不开两人的钳制，拧起他耐看的眉头：“这般仓促出行，我可帮不到你们。”

　　抱着以防万一还能出卖其美色换取生机的想法的大师兄，与怀着死也要拉个美人垫背的心情的小师弟，闻言异口同声，语调毫无起伏：“好妙妙，就当散个心！”

　　桑妙额上的梅花痣都被他皱得有些变形。

　　三人顺利抵达城西竹林，桑白下意识地放轻脚步，举目望去，胸口莫名安定下来，他们来得算是及时，梅子谦正远远立着，似还未与冷蛇有过争斗，亦不曾看到除梅子谦以外其他什么人。

　　桑绿眼睛贼亮：“师叔！”急急喊着撒腿奔去。

　　“不可——”桑白没来得及拉住他，只见小师弟一蹄子踩中陷阱，紧接着便被脚边飞起的大网团团裹住，吊至树梢。

　　桑白默默盯了他半晌，面无表情地感叹：“真稀奇，当真什么人中什么样的陷阱。”

　　“师兄，快救我……”桑绿形容忧伤，他在网中挣扎着，怎么也挣脱不了。

　　“还动不动脑筋？听不听师兄话了？”桑白慢悠悠地问。

　　桑绿连连点头：“动！动到地老天荒也要动！从今起，小的绝对以师兄马首是瞻！好师兄，快放我下来。”

　　桑白抬抬眼皮，不为所动：“不行，声音还不够凄惨。”

　　“我——”桑绿硬生生将要骂出口的话吞回肚里，转向桑妙，“妙妙，救我。”

　　桑妙温和一笑：“我觉得在空中，比地上安全些。”

　　“……”

　　就在三人相互吵嚷的当儿，梅子谦迅步朝他们奔来，面容严肃：“桑白！快闪开！”

　　桑白注意到梅子谦的神情，顿时意识到不对，方要躲开，却被不知何时摸到他身后的人牢牢抓住，脖前多了一把阴嗖嗖的飞刀。

　　身后人徐徐开口：“梅子谦，与本座作对，你该想到后果。”

　　听语气，像是冷蛇头儿，世人皆唤其为金蛇。桑白被紧紧钳制住，动弹不得，目光投向周旁，刚才还不见人影的冷蛇成员，此刻已齐齐现身，再看桑妙，呵，好家伙，早便明哲保身一溜跑出百步远。

　　桑绿在高处用力啐上一口：“冷蛇奸贼！你们太卑鄙了！”转过目光，发自肺腑言道，“师兄，你尽管放心地去，我会好好继承罗桑门，将它发扬光大的。”

　　桑白朝小师弟挤了个倍感欣慰的表情，决定此次若能平安归去，首先要做的事便是清理门户，他心神不乱，静静谓身后人曰：“同样的伎俩在同一人面前使用两次，只会起到反效果。更何况拿我做人质，你可寻错了人。”

　　说完，听到“咣当”剑落地的声音，只见梅子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摊开双臂：“你不过是希望我任你宰割，这样总行了罢？”

　　桑白脸侧的汗涔涔就下来了，梅子谦那厮配合他一点能死吗！

　　金蛇示意手下上前按住梅子谦，末了，冷笑：“这一刻，你知本座想了多久。你大可放心，便凭你对冷蛇所为，本座绝不会让你死个痛快。”

　　梅子谦被三名黑衣人制住，视线定定投向桑白身后，瞳孔漆黑胜墨，静如一泓死泉，沉若一方磐石，仿佛全无感情。桑白瞅了他两眼，便觉他的状态不同往常，隐约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梅子谦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如何能放了他？”顿了顿，“待如了你的意，遂了你的心思，再还一具尸首给我？”他静静吸入一口气，侧过头，“一年前，你为报复我转而对付玉蟾楼，二十三人倾囊出动，不留余地，那副情景，我至今丝毫未忘。”

　　金蛇从鼻中嗤出一声，眼神轻蔑：“梅子谦，你坏本座计划，救了不该救之人，便要有人替他们死。”

　　梅子谦唇边不可遏制地颤了一记，神情满含怒意、屈辱与忿恨，接着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夹杂着恣意的笑，狂浪不已，他身侧的黑衣人皆面色骤凛，梅子谦睁大眼：“为了今天，我自那时便开始准备，花了半余年，终于将你冷蛇从里至外全部了解得一清二楚。”他顿了顿，又笑，重复，“全部。”

　　语毕，斜睨束缚住他的三名黑衣人一眼，倏然出脚踢向黑衣人膝处，手腕击中另一人肋间，拽出对方藏在衣内的飞刀，屈指接连两记弹出，一柄刀刃径直没入身侧人喉间，一柄飞向桑白旁，割断吊起桑绿的网绳，与此同时，两手食指与中指间各夹一枚飞刀，一左一右从侧方插进剩下两名黑衣人的脖颈。

　　至此，梅子谦手中还有四枚飞刀，而桑绿，才从空中摔落至地，男人整个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迅如闪电，毫无破绽，冷蛇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一招毙命，滴血未流。

　　桑白压根没看清梅子谦的动作，便见其身侧的三名黑衣人齐齐软倒，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冷蛇头儿呼吸有少许乱了。

　　梅子谦眸中蒙上一层黑，徐徐迈开步子，向桑白走去，低低开口：“方才三人，姑苏十二人，这一年来被仇杀三人，病故一人，屠尽玉蟾楼的冷蛇二十三人，便仅剩四人，又恰好都在此处。”他手中轻轻持着的飞刀随着其缓缓迈步，碰撞得清脆直响。

　　男人的唇角始终翘着，那恰到好处的笑令身处局外的桑绿心里都一个劲冒寒意。

　　桑白眸光轻转，突抓起身后人持刀的手往自己脖间按去，他反常的举止教对方略微分神，本能地往相反方向用力，桑白则趁机将头往后使劲一撞，顺利挣脱出对方钳制。

　　他拉过桑绿后退数步远：“便说你拿我当人质，可是寻错了人。”

　　桑绿端详桑白，不由摸向自己的脖子，幽幽道：“师兄，你胆子真大。”

　　桑白悄悄扯下衣领，给桑绿看自己脖间：“我穿了师父的金丝护甲。”他从桑羊房间里翻出来的，这几日一直穿着，否则他哪敢出此险招。

　　“还有这等好东西！”桑绿似发现宝贝般伸手去摸，摸着摸着，脸上变了色，他默默地用力按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所谓的金丝立时断了几根。

　　……

　　连桑白也沉默了，一股后怕沿着背脊直窜到头顶，不由额冒冷汗。

　　桑白脱险后，梅子谦已第一时间挡到他们身前，他沉沉吩咐道：“桑绿，护住你师兄。”

　　桑绿猛拍胸脯：“师叔你放心，我方才不过一时大意，才中了冷蛇阴毒的陷阱，下次绝不会了。”

　　桑白也想鼓励小师弟，但自觉好歹得实话实说，遂真情流露道：“那等简陋的陷阱哪是冷蛇安的，分明是猎户用来捕兽的，既粗糙又显眼，连禽兽都懒于上当。”

　　桑绿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师兄你再这样，我就不保护你了。”

　　梅子谦闻言稍稍扬起下颚，眸色漆黑：“桑绿，假若你师兄伤了一条胳膊，那么定是你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一时疏忽才不慎造成的罢？”

　　男人的语调，怎么听怎么别扭，这是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好师叔说出来的话么……桑绿眼眶有些热了：“师叔……”

　　梅子谦表情丝毫不变：“自然是说笑的，你不会当真了罢？”

　　桑绿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师、师叔，不、不管师兄他再丧心病狂，我都会放弃私情，泯灭人性，大公无私地保护好他的。”

　　梅子谦形容满意，转向冷蛇众人：“与我梅子谦有过过节的，仅余那四人，而他们连同金蛇，今日必将葬身此处，你们若想回头惟余此刻，一旦动手，一命不留。”说到此处，全身杀意毕现。

　　尽管冷蛇黑衣众有数十人之多，且对手只有一人，男人此言仍是令其有少许动容，但到底他们各个皆为训练有素的杀手，两两互看一眼，迅速摆开阵法，将梅子谦困入其中，果断发起攻势。

　　桑绿目不转睛地盯着，紧张道：“现在怎么办？不如师兄你先找个地儿躲起来？”扭头发现桑白已经小心翼翼地猫在树旁，敛眉，“师兄你能给罗桑门长点威风么！”

　　“威风顶个鸟用，再被那金蛇抓了怎么办？”桑白言之凿凿，发现桑绿的眼眸骤然睁得滚圆，顿时惊觉，回首，一名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立在自己身后，欲出招发难。

　　桑绿急忙扑上前阻挡，但就桑绿那点武功底子，双方实在差距悬殊，他勉强躲开了对方第一招，却没能闪过第二剑，眼看剑尖便要向他胸口刺去，桑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一花，有人快步奔向前，只听双剑相交，来人替桑绿化开危急，护在他身前。桑绿转危为安，后怕地拍拍胸脯，对着救命恩人上瞅瞅，下瞅瞅，疑惑道：“我怎么好像见过你？”

　　那人昂首，神色傲慢地吐出两个字：“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