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师叔出没请注意 ...
-
烈日当空，赫赫炎炎，客栈后的空地上，桑绿汗如雨下，剑法使得虎虎生风。由于江湖身份低微，囊中羞涩，师兄弟二人只得委屈睡在柴房，好在连着客栈后院，也能练练武艺，桑绿甩了一个连招下来，看向手中剑，秀挺的眉眼齐齐蹙到一处。
“足下可要参加秀英会？”一个熟悉得不久前才听过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桑绿循声望去，不禁啧啧称奇：“师兄的馊主意当真管用。”
“什么？”来人明显没有听清，他一身淡雅，腰间莲花素净，正是中午才在酒楼遇到过的藕衣少侠。
桑绿心念一起，笑眯眯地走向对方，待离得近了，突然发难，剑锋直朝对方眉心刺去，藕衣男子足下未动，折身闪开，桑绿再攻，却被对方用两指钳住剑身，后者指间略微发力，桑绿便感到手腕处一阵钻心的麻，手中剑应声落地。
一招落败，太不给面子了，桑绿轻揉掌心，龇牙嘀咕：“晓得你厉害。”
藕衣男子不觉莞尔：“你出招不够果断，为何下手前会有所犹豫？”
桑绿嘟起嘴：“师父说了，每次出手必留后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方便打不过就跑路。”
“……”男人沉默少顷，再问：“那又为何不够专注，仿佛心不在焉？”
“每次练武，师兄总要拿他的小弩偷袭我，以训练我的反应。”桑绿说着，便如同桑白在哪儿偷窥，下意识地捂住屁股。
“那……反应练出来了么？”
“没有，耐疼程度倒变好了。”桑绿拿手背抹去脸上汗滴，就跟擦眼泪似的。藕衣男子额边一跳，一时无言，桑绿见对方脸色不大好，凑上脑袋问，“少侠你怎么了？”
男人摇摇头：“没什么，我大概清楚家师那直到如今晚上都要做恶梦的阴影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桑绿眨巴两下眼，表示没听懂，上下扫了对方一阵，情不自禁：“少侠生得真好看，真教人看了就舍不得移开眼，哪像白师兄，在我们那儿，哪家小孩哭，只要搬出师兄的大名，保准那孩子连一颗眼泪豆子都不敢再掉。”他顿了顿，问，“少侠，还没请教过你高姓大名。”
男人笑了一记，毫不掩饰：“饶州梅子谦。”
“梅——”桑绿惊呼，他嘴张得有两个鸡蛋大，眼睛睁得跟嘴一样大。男人连忙竖起食指放到嘴边，桑绿立即了然，瞅瞅柴房，适时收了音，没有喊出来，他重新打量男人：“可你跟外面卖的画像上生得好像不大一样。”
“不同地方我的画像也都不一样。”梅子谦解释。
桑绿理解地点点头，震惊的表情在消化了眼前人就是梅子谦的同时，转为一脸得意的坏笑。
但桑绿大喊的声音到底还是惊动了他的大师兄，桑白推门而出，头发凌乱，双眼惺忪，摆明了方才正在酣睡，被吵醒了的他面色不是很好，桑绿瞄了桑白一眼，负手而立，晃动着他满是汗的脑袋，高声感叹：“哎呀委实奇怪，我今日怎的这般高兴！师兄你说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桑白不理他，转向梅子谦，面无表情地盯了对方好一阵，方开口：“你怎会在此？”
“果然依梅兄所言，我来得太晚，苏州城内已无客栈有空房，我在这也没认识的朋友，便想着不知梅兄能否收留我一阵，就依着梅兄的模样打听过来了。”梅子谦一口一个梅兄说得极为顺畅，桑绿忍笑与他交换了个眼神。
不对劲，桑白的目光在两人间游移少顷，重新看向藕衣男子：“自然可以，只要少侠不嫌弃与我们同挤一间柴房。”他眼底透着怀疑，肯定哪里有所古怪，心中盘算几圈，脑中瞬间闪过数个猜想。
“感激不尽。”梅子谦抱拳谢过，移步上前，指尖轻轻摩挲桑白脸颊，“久闻梅兄大名，今得以一见，实乃在下荣幸。”顿了顿，啧啧出声，“瞧这阴煞的眉眼，若非梅子谦，寻常人还真生不成这样。”
怎么说话呢，桑白一把拍开对方的手，梅子谦见其面有不悦，躬身温言：“直至秀英会，都要打搅二位了。”
桑白略微颔首：“师弟，你若是笑够了，能带这位兄台去看看房间么？”探寻的视线在藕衣男子全身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敛眉：“梅子谦。”声音不大不小。
男人刚要跨出的脚步倏然一滞，连同桑绿的表情尴尬地僵在脸侧，这些行为直接印证了桑白的猜想，一股嫌恶之情油然而生，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你既是梅子谦本人，为何不早说？”不仅不说，还特意前来愚弄自己，闲得慌么。
桑白原想收揽此人至罗桑门下，且颇有把握，不料对方竟是梅子谦，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若是教师父知道他们来苏与梅子谦接触过，定要天天到自己耳边嚼舌根子，还是赶紧将其打发走为妙。
梅子谦摊手：“谁教你不问我？”
“没问你就不讲了么？”居然狡辩，桑白皱起眉，他心中已然压抑着不快，想想方才桑绿那副被一千匹马乱蹄踩过的欠踹嘴脸，再看看眼前面露无辜的始作俑者，不由火冒三丈。
梅子谦正色，眉梢轻轻挑起：“分明是你假我名在先，现在却反是你有理了。”
桑白跨前一步：“其一，在我冒你名后，你并未立即指出，还要将错就错，此为居心叵测；其二，你不请自来，厚颜无耻赖一住处，此为心术不正；其三，除此以外，竟心安理得拉拢他人师弟，此为刁滑奸诈；你若观赏完此处，请离开重找住所，好走不送！”桑白说得飞快，气都不喘一下，他才懒得再与对方多加纠缠。
梅子谦闻言轻哂，丝毫不退让：“其一，我本初临此地，你有心引我，此为沾花惹草；其二，我如你意前来寻你，你翻脸不认，此为反复无常；其三，知我身份后，不觉其错竟还咄咄逼人，此为屡教不改；你既已答应，我便不管你出尔反尔，不走有劳！”
桑白抿紧唇，自己的恶颜恶语没起到原有的效果，这还是头一遭，他扬起下颚：“梅贤弟，你就用这态度尊敬比你年长之人？”
“可惜我辈分比你大。”梅子谦遗憾地耸耸肩，唇边泛起一丝愉悦，“叫——师——叔——”
桑绿左瞅瞅右瞄瞄，觉得气氛实在有些紧张，遂张口：“师叔。”
“没你的事！”
“没你的事！”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桑绿面露受伤之色，默默地蹲至一旁，抱剑在地上忧伤地刻着《孔雀东南飞》。桑白与梅子谦四目相对，气势汹汹，谁都不肯示弱。
桑白昂首瞪了一阵，只觉脖子发酸，实在拼不过对方这等练武之人，转念一想他们从前不相识，今后大抵也不会再相见，自己唤声师叔，虽不大甘心，于情于理却也不吃亏。
桑绿时不时地偷窥两人情形，从起初的略微担心最终转为纯粹的看好戏，见两人无甚动作，索然无味，催促：“我东南枝都写完了，你们要看到什么时候？”
桑白正愁没个台阶下，听师弟此言，刚要开口服软，突被男人拿住了手，心下一惊：“你做什么？”
梅子谦捏住桑白腕间，奇道：“你不会武？”有些不大相信，在桑白胸前的膻中、期门，后背的大椎、肾俞等重要穴位全部探手按了一遍，末了，抚掌大笑：“却原来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庸才，实在稀奇、稀奇，我还从不曾见过如此体质，看来你真是白生了这样一张恶人脸。”
“原来如此。”桑绿立直身子，想笑又不敢笑，崇拜之情汹涌而出，佩服得无以复加，“师叔你完了，师兄最讨厌别人笑他这点，向来非我罗桑门中人，有胆敢评论师兄不会武及猜测原因的，不出三日必惶惶登门致歉。”
桑白神色如常，没有语出激烈，也不曾露出他吓人的模样，他挣脱不开，只道：“放手。”被男人点过的穴位全都半疼半痒，桑白难受之余，更多的是屈辱。
身为武林中人，身为一派大师兄，竟不会武，且理由居然是自己全无习武天分，这已是他从小到大最为介怀的痛处了，眼前的男人不仅捉弄于他，还当面揭他短，这梁子算是彻彻底底结下了。
梅子谦面露斟酌，试探性地抬起桑白的手：“你的胳膊当真连头顶都举不到么？”
桑白另一手摸向袖中，握住其中的自制机关袖弩，刚要出手，袖弩被对方夺去，梅子谦关切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万一用法不当，伤着自己可不行。”语毕，理所当然地收进自己怀中。
桑白迫不得已只能侧首：“桑绿——”
“他打不过我。”梅子谦柔声打断，他想了想，“第一、从今往后唤我师叔；第二、麻烦师侄收留我直至秀英会开始，你若应了，我现在便放开你。”
桑白急于脱身，无奈只好言道：“好。”
“先唤声师叔听听。”梅子谦的声音显得尤为高兴。
桑白用力掐了自己一记，从牙缝中重重咬出两个字：“师——叔——”
“声音太小，听不清。”
“……”
“师！叔！”
梅子谦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桑白：“好师侄，以后可别再随便冒他人之名，犯了错也要记得诚恳地认错。”他伸伸懒腰，由衷感叹，“奔波数日，总算有个休息之所了。”
男人语毕，向柴房步去，行了一半，桑白徐徐开口，表情超乎寻常的平静：“从来惹恼我的人，最终只会自食其果。”
男人驻足，淡淡回言：“从来无故挑衅我之人，都别想顺心如意。”他侧过头，谓桑绿道，“绿师侄，这几日便承蒙关照了。”
梅子谦这一声，教正悄悄转身打算逃跑的桑绿缩缩脖子，只此片刻耽误，桑白已站在他身旁：“好看么？”
桑绿点点头，猛然意识过来，又摇摇头。
“今天很高兴罢？”
桑绿再摇头。
“师兄似乎好久都没和你谈谈心了。”
桑绿一个寒颤走遍全身，耷拉下眉毛，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师兄，不如此般，我给你念首痴情的小诗好么？”
“不需要。”
“煮豆燃豆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师叔出没请注意
，还差 
